陸呦倒是也明白一點,既然來參加這種集會,肯定是要拿出點真才實學的東西來。
可他的長項只有字畫,詩才平平,因為之前沒有人教過他作詩,而寫詩又不像字畫,一個人不停地練不停地臨摹別人的作品就可以提高技藝的。
至于琴棋,他更是拿不出手,主要是之前他連接觸都沒有接觸,還是成親后跟著顏彥學過幾天,也是有一搭無一搭,再后來,他進了書院,書院有六藝要求,他才正式拜師。
可這難不倒顏彥。
這次來參加聚會,顏彥考慮到他可能會被要求彈琴獻藝什么的,還真教會了他一首曲子,《滄海一聲笑》。
顏彥本身并不會古琴,但上一世的她卻十分喜歡這首曲子,曾經有一段時間還把它下載來當做手機鈴聲。
因而,上次從陸家回來后,顏彥就試著把這首曲子用古琴演奏出來,雖有的地方記得不是很全,但大體是錯不了的。
而且,為了幫陸呦更好的理解并體會這首曲子的意境,顏彥把這首歌詞也寫了出來。
只是如何向外界解釋這詞曲的來源卻頗讓她費了一番心思。
她并沒有想借這首詞曲沽名釣譽的意思,可原主接觸的外人實在是太少,最后,顏彥只得找了個說辭,說是她在凈蓮庵修行時聽到有人在山下吟唱,偶有所感,自己回來也編了一首詞曲。
彼時她剛死而復生,遭遇退親又逼著嫁給一個口不能言的庶子,內心的憤懣無處排遣,只能選擇短暫的遁世來逃避這些紛擾。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只是陸呦聽了之后,凝視顏彥的雙眸滿是心疼和歉疚,惹得顏彥心虛了好久,只得回了他一個擁抱和一個笑顏。
饒是如此,顏彥也告訴陸呦,這首詞曲并不完全是她自己一個人創作的,是根據別人的詞曲改編來的,加了一點自己的思想。
有顏彥的這番話打底,因而陸呦見了大家起哄,微微一笑,再三抱拳說道:“承蒙大家抬愛,我就試試吧,不過有言在先,這首詞曲不完全是拙荊一個人創作的,她也是受別人啟發改編成的。”
“受何人啟發?”陸鳴忙問道。
“江南的名士。”陸呦說完再次深深地看了陸鳴一眼。
這個說辭也是顏彥自己編出來的,江南文風薈萃,才子佳人輩出,弄出點新詞新曲來不是什么難事,流傳下來的詞曲就更多了,不說別的,顏彥手里就有好幾本江南那邊的詞曲集和詩詞集什么的,有的是從顏家帶回來的,有的是皇上和太子送她的。
此外,顏彥還曾經從周婉處聽她哼唱過幾首不同的江南曲調,期間也有熱血激昂豪邁奔放的。
“好了,寧靜兄打住吧,還是先請陸大哥彈一遍,有什么問題稍后再問。”徐鈺一聽從江南名士流傳下來的曲子改編更有興趣了,因為他老家就是江南的。
“也別陸大哥陸大哥叫了。陸兄有字么?”問話的是石曦,他是戶部尚書石存裕的兒子。
“有,字明明,以后大家叫我明明即可。”
陸呦話一說完,朱晉看了眼陸鳴,隨后勾了勾嘴角,“明明,這字取的好,《詩經大雅》‘赫赫明明,王命卿士’,看來明明兄抱負不小。”
“此言差矣,我喜歡的是曹孟德的‘明明如月,何時可掇’。”陸呦不緩不急地回了一句。
“我更羨慕的是明明兄的福氣,明明,難怪你住的地方叫明園,你家的飯莊和繡莊還有綢緞鋪子等都冠上了明字,看來,大表嫂對你可真是用情頗深啊。”說話的是錢知書。
他是戶部侍郎的兒子錢謙的兒子,他母親和朱氏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因而他也算是陸鳴的表弟。
故而,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帶了一點嘲諷的意味,一方面是暗指這兩人可能有舊情,所以才會有當初的沖撞一說,另一方面,也是嘲諷陸呦一個大男人,居然靠妻子的嫁妝養活,也不嫌害臊!
可是話又說回來,之前的陸呦是什么樣在場的誰不清楚,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和顏彥有私情?
因而,錢知書的話并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相反,他們這些人平日里沒少去明園食府或明園飯莊聚餐,也曾經討論過顏彥取名的本意,只是誰也沒想到,居然是因為丈夫的字叫明明。
能得到京城第一才女的傾心相待,他們除了感慨更多是羨慕,畢竟這種運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尤其是陸鳴,更是百味翻滾,胸口似被什么東西堵著,上不上下不下的,兩手握拳,可又不知該打向何處。
“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先聽明明兄彈琴吧。”吳哲敏感地察覺到了陸鳴的異樣,也知道這個話題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因而幫著轉圜了一下。
同樣敏感的還有陸呦,只是他什么也沒說,主動走到了琴臺前,剛坐正身上,正準備調試琴弦時,忽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給我端一碗酒來?”
“什么意思,一會喝醉了怎么彈?”吳哲也知曉了他的酒量。
“沒事的,醉了才好,醉了才能唱出這首曲子的意味來。”陸呦微微一笑。
這話自然也是顏彥告訴他的,說是人在那種微醉的狀態下才能真正放開自己,彼時,天地萬物都化為虛無,滿懷的豪情直沖云霄,所謂的江湖,不過是自己掌中的一把劍,一把琴,一只簫。
陸呦說完,頓時有人給他端來了一碗酒,他一口氣干了,隨后閉上眼睛,慢慢感受那碗酒滑過自己的喉間,直到一股灼熱之氣緩緩從心田升起,他才把手放到了琴弦上。
前奏出來的時候,陸鳴很快察覺到不對勁,“這不是那首曲子。”
陸呦沒有回答他,不過他睜開了眼睛,低頭專注地撫琴,就在陸鳴想要再質疑他時,陸呦開口唱出了第一句歌詞,“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