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沉淀的歷史

　　“偉大的神使，我、薩斯帝國的沙阿，在這里向您奉上最為虔誠的信仰，愿墨主的光輝照耀在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為此我將動用整個帝國的全部力量，去傳播榮光。”

　　在祭司長的引領下，心中有著自己念頭的萬王之王，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來到祭壇上，跪下身來，做出了虔誠禱告的模樣。

　　沒有了巍峨雄壯的宮殿、金碧輝煌的王宮，沒有身后象征威嚴的王座和手中象征權柄的權杖，此時跪在這座祭壇上的萬王之王，卻顯得格外渺小、卑微。仿佛在這一刻，俗世的金錢、權力都離他遠去，而離開了這些，他也不過只是一個人。

　　一個普通的、肉身凡胎的人，只要一場意外，就會失去生命。

　　這樣的念頭，同一時間出現在這位王者的胸膛里面，若有若無的威壓，從天空上飄落下來，生死無常、黑白輪回，死亡的恐懼在他被野心充斥的心靈中浮現出來，很快就占據了上風，將那野心鎮壓下去。

　　于是，這位王者顫栗起來，他回憶起自己原本的身份，以及得到神眷之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將散亂的一個個部族統一起來，短時間內就成為了一個龐大帝國的締造者，這種功績，讓他忘記了最初的自己。

　　如今，他突然意識到，權勢和帝國并不能讓他在面對神靈的時候，就占據優勢，似乎神靈的一個念頭，就會讓他的生命終結，而沒有了生命，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顫抖越發劇烈。

　　“很好，看來你重新認清了自己的位置。”

　　驀地，一個充滿了威嚴的聲音，在這位萬王之王的心底出現，跟著狂風呼嘯，兩道身影自天上落下。迷迷蒙蒙的不甚清晰，但依稀能看到是黑白兩道身影。

　　“現在，正是體現你對墨主虔誠的時刻，去將那個亞德。拉圖的研究成果。連同他的尸體，一起奪取過來，記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這件事！這是至高無上的墨主之意！”

　　伴隨著淡漠而威嚴的聲音傳來，兩道身影緩緩消散。而那位萬王之王，卻是躬身低頭，虔誠回應：“謹遵神諭！”

　　只是，他與那兩道身影都不知道，無形之中，一道道源于薩斯帝國的心靈信號，正緩緩飄蕩，將這一幕傳遞出去，被一雙眼睛收入眼底。

　　“這兩道身影，就是墨坊之主派來尋我意念的人吧。威勢驚人，但明顯受到了世界之力的排斥和鎮壓，所以選擇了走上裝神弄鬼、建立宗教，然后的道路，他們不就是想要尋找我的意念么，為何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難道還有其他想法？”

　　諸多學生的想法、薩博城議會和元老院的打算、年輕王子的仇恨、異族之主的念頭，以及那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在這一刻都因為亞德。拉圖這個名字，因為煉金術技術。因為這第二次大規模的戰爭，聯系到了一起。

　　這個聯系，更是貫通虛實，與孫道的感知結合在一處。

　　他能夠進一步的感受出來。圍繞著那座承載著幾代賢者智慧的學院，一場風暴正在醞釀，這或許將是一場，不下于真刀真槍廝殺的戰場，對后世的影響，或許不亞于這次戰爭。甚至猶有過之。

　　只是，這種玄妙的感應，卻讓孫道有些疑惑，他不由漸漸收斂心神。

　　“這是怎么一個情況…”

　　隨著天地異變，無數人的命運、心思發生了轉變，而作為這些轉變的源頭，孫道的意識隱約都能察覺，可其意識本身，卻陷入到了一個奇特的境況中。

　　在他在這個世界的依憑肉身死亡的瞬間，順著種種聯系，在無數心靈信號的推動之下，他的意識節節攀升，意識中的黑門猛然開啟，與虛空中的一扇大門交相輝映。

　　正是這種交相輝映，令無數心靈信號與世界本質產生了聯系，帶來了天地異變，而隨著那虛空大門隨之打開，這種異變的波及范圍迅速擴張、輻射，越來越廣，孫道的意識在眾多心靈信號的推動下，慢慢向前。

　　伴隨著意識前行的，正是兩顆數據核心和一扇漆黑大門，在這前行的同時，一道道晶瑩光輝從兩顆核心中蜂擁而出，漸漸構造出一具水晶身體——

　　失去了肉身的依憑和束縛，孫道從兩個偉大意志碰撞中，轉化出來的龐大數據能，再一次露面，并且構建出他的身軀，所不同的是，這本該被這個世界排斥的力量，在這一刻卻有水乳交融的味道。

　　這種改變，讓孫道留意起來，他只是意念一轉，就發現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我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幾十年，氣息幾乎和這個世界融合在了一起，這就減少了排斥的可能，而更重要的是，我整理和完善煉金術，將之升華為一門復合型的學說，延伸出了諸多不同的科目方向，等于是在幫助這個世界的力量和科技體系進一步的進化，這似乎是獲得了這個世界聯合意志的認可。”

　　想著想著，孫道的意識與周遭一道道心靈信號連接在了一起，這些信號不再是他在數據走廊中體會到的那種瑣碎、混亂的信號，而是有著明確內容的數據。

　　這些內容無一例外，都與煉金術有關，不管是贊成的、反對的，還是正在不斷研究的，乃至很多從煉金術引申出去的學派觀點，但核心都是煉金術。

　　這也是孫道幾十年來，不斷耕耘、發展的結果，他已經靠著這種力量，把自己的精神和看法，深深的根植到了這個世界中，無論是沿海諸城邦，亦或是正在入侵的薩斯人，他們對煉金術都或多或少的有著看法，而且這種看法，是超脫于許多主觀情緒的，近乎成為了一種文化和必需品。

　　“煉金術雖是我整理和完善的，可本就存在于這個世界，是神秘力量的體現，我只不過將之挖掘出來，加以改進，并且把自己的主張和想法融入其中，指導和引領了這種特殊力量，從蠻荒狀態，向成系統的技術進行蛻變，所以歸根結底，我是利用這個世界本有的元素，來推動技術的革新和發展，在這個過程中，卻也與煉金術結合成了一個緊密的整體，至少這個世界后世的人，在學習這門技術的時候，亞德。拉圖這個名字，是繞不開的。”

　　帶著這樣的明悟，孫道的意志也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這同樣讓他的力量不再被排斥，反而被這世界接納了。

　　“我這凝結后的力量，可以說完全破壞了這個世界的平衡，居然被這個世界的聯合意志接納了，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事，這個意志難道不明白這樣的后果？”

　　孫道控制這水晶身體，一步一步朝著虛空之門走了過去，就像是踩在無形的樓梯上，拾階而上，可這心里卻有著自己的思考。

　　“不過，根據我的研究，世界的聯合意志，也是生靈心靈信號的混合體，這些心靈信號散落的碎片，融合在一起，構造了一個世界的潛意識，這就是世界意志了，既然心靈信號都認可了我，那么世界意志有所表現也不足為奇，甚至這一次，我或許可以染指一些概念上的力量，畢竟這是一整個世界啊！”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的身子沒入了那道虛空之門，緊隨其后的，卻是強烈到了極限的信息沖擊。

　　純粹的、單純的只是信息，就像是無數脫韁的野馬、決堤的洪水一樣，呼嘯而來，帶著鋪天蓋地的恐怖威壓，似乎不打算給孫道任何喘息的機會。

　　噼里啪啦！

　　那澎湃的信息轉眼就打在水晶身軀上，在上面留下一連串的火星，一道道的信息幾乎凝結成了實質，要往孫道的身軀中鉆，好在孫道的這具身體，是結晶化的數據能，純粹而干凈，本身融合精神和能量，精神在內，能量在外，形成了一層保護膜，能夠封鎖自己的精神不外泄，自然也能抵擋外界精神信息的入侵。

　　所以，這些火星固然密集，但幾乎沒有多少真正滲透進去，少數能入其中的，還是借著和孫道心靈的聯系，換句話來說，這些能進入里面的信息，都和孫道有著淵源、聯系。

　　不過，這樣的情景，卻讓孫道忍不住驚了一下，幾十年的研究生活而沉淀下來的心靈，在這一刻猛烈的跳動起來，一些伴隨歲月遠去和流逝的情緒緩緩回歸。

　　這并不是單純的被狂暴信息刺激，而是那其中有關孫道的信息正在回流，那是他過往的歷史，在這一刻重新回來。

　　“這些信息是世界的歷史！”

　　瞬息之間，孫道就明白了信息的來源，也意識到了這個虛空的意義。

　　“這里是這個世界的意志中樞，就像人的大腦留存記憶一樣，數據世界也有相似的地方，是過往信息的沉淀和儲存之處！”

　　能這么快速就明白這些，他只要一眼看過去，雙眼中就有反饋信息，通過固化的計算力，迅速推算出一些結果。

　　更何況，幾十年的時間里，孫道研究煉金術，但也在尋找離開的方法，這樣就免不了接觸一些世界的隱秘，試著去尋找世界的結構，那煉金術就是他用來開門的鑰匙，終于在肉身死亡后，打開了這扇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