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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劉表身死失荊州 曹劉孫南戰赤壁(27

  江東眾將見周瑜去了不由面面相覷,不知周瑜為何如此狠心。眾人扶起黃蓋,只見黃蓋已然皮開肉綻,鮮血迸流。眾人一面扶黃蓋回帳,一面喚來軍中醫者療傷,醫者用藥之時,黃蓋再次昏絕幾次。看的眾人無不落淚。

  魯肅從未見周瑜如此發怒,覺得事有蹊蹺入帳問周瑜道:“都督今日何故痛責黃公覆?”

  周瑜反問道:“諸將是否多有怨言?”

  魯肅點頭道:“諸公多有心中不安者。”

  周瑜嘆道:“今日痛打黃公覆全為演給蔡中、蔡和。我欲令黃公覆詐降,先須用苦肉計瞞過曹操,再用火攻之,方可取勝。子敬切勿泄露,代我安慰眾人便可…若見黃公覆,便言我周瑜多有得罪,請黃將軍莫要見怪。”

  魯肅聞言這才醒悟,領命而去。待到黃蓋帳中,便見諸將皆來探望。黃蓋也不言語,只是長嘆不已。魯肅勸慰眾人一番,待眾將皆去才對黃蓋轉達周瑜之意。

  黃蓋聞言道:“我與都督皆為江東,豈會怨恨?子敬不必多慮。”

  魯肅這才放心而去。前腳魯肅剛走,后腳便有守帳士卒來報,軍中參謀闞澤前來探望。黃蓋命人請入帳中。

  闞澤入帳之后先不敘話,而是讓黃蓋屏退左右,而后才道:“黃將軍莫非與都督有仇?竟然這般毒打。”

  黃蓋搖頭道:“非也!”

  闞澤道:“既然無仇無怨,莫非是苦肉計?”

  黃蓋聞言大驚道:“德潤何以知之?”

  闞澤道:“我觀公瑾舉動,已然料到大概,若無仇怨定然是計耳。只是苦了黃將軍。”

  黃蓋咧嘴一笑道:“我受主公三世厚恩無以為報,故獻此計以破曹操。我雖受苦,亦無所恨。遍觀軍中,并無一人可識得此計用為心腹。德潤素有忠義之心,又能識都督之計,我正有一事請托德潤。”

  闞澤能看破苦肉計,也是聰明人。問黃蓋道:“公覆所托之事莫非要我入曹營獻詐降書?”

  黃蓋道:“正有此意!只是此行艱險,不知德潤肯否?”

  闞澤與黃蓋十分交厚,欣然應諾道:“大丈夫在世不能立功建業與草木無異。公覆能捐軀報主,我又何惜區區性命!”

  黃蓋聞言滾下床來拜謝闞澤。闞澤扶起黃蓋道:“事不宜遲,今夜便可行事。”黃蓋聞言將寫好的降書交予闞澤。闞澤得了書信扮作漁翁,駕一葉小舟,往北岸而行。

  當夜寒星滿天,闞澤借著朦朧月色潛入曹營水寨。巡江曹兵見一小舟向水寨中來,團團圍住,將闞澤拿下報知曹操。

  曹操問士卒道:“深夜一人至此,莫非是奸細不成?”

  士卒道:“那人漁翁打扮,自稱是江東參謀闞澤,有機密事來見。”

  曹操命士卒將闞澤領入帳中,只見帳內燈燭輝煌。曹操端坐案后問道:“你既是江東參謀,來此作甚?”

  闞澤見曹操態度傲慢嘆息道:“世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日觀之此言差矣。黃公覆眼拙,錯認了明主!”

  曹操疑惑道:“我與江東日夜交兵,你潛行至此如何不問?你所言那黃公覆又是何人?”

  闞澤道:“黃公覆乃江東三世舊臣,今被周瑜當著眾將之面無端毒打心中忿恨,故而欲投降丞相報此大仇。我與公覆情同骨肉,因此公覆托我來獻密書。不知丞相肯容納否?”

  曹操問道:“書在何處?”

  闞澤聞言將書信獻上。曹操拆開書信燈下觀看,只見書中寫道:“蓋受孫氏厚恩,本不該懷有二心。但以當今大勢論之,用江東之卒,敵丞相百萬之師,如以卵擊石。江東將官無論大小,皆知寡不敵眾。唯有周瑜小子,自負其能,欲與丞相為敵。

  周瑜在軍中擅作威福,有功不賞,無罪受刑,蓋乃江東舊臣,無端受其折辱,心實恨之!久聞丞相虛懷納士,蓋愿率眾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糧草軍士,隨船獻納,泣血百拜,萬勿見疑。”

  曹操將手中書信反復看了幾遍,忽然拍案大怒道:“黃蓋用苦肉計,令你下詐降書,此計騙得了誰?來人,將此大膽之人推出去斬了。”

  左右虎衛一擁而上,壓住闞澤。闞澤雖被道破計策,卻面不改色仰天大笑。曹操怒問道:“我已識破奸計,你還敢笑?”

  闞澤道:“我非是笑你,乃笑黃公覆不識明主。”

  曹操自認天下英雄,聞聽闞澤之言便道:“我又如何不是明主?”

  闞澤冷笑道:“要殺便殺,何必多問?”

  曹操道:“我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你這條計策,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我能道破奸計不是明主,莫非被你等所騙便是明主?”

  闞澤道:“你且說書中何處有奸計?”

  曹操道:“那我便說出破綻,叫你死而無怨。若是真心獻書投降,為何不約定日期?”

  闞澤聞言大笑道:“虧你敢自夸熟讀兵書,不如趁早收兵回去,免得被周瑜所擒。可惜我今日被一無學之輩所殺。”

  曹操文采風流,豈會自認無學?怒問闞澤道:“我何處言錯你敢說我無學?”

  闞澤道:“你不識機謀,不明道理,豈非無學?今日一死而已,何必與你多言。”

  曹操道:“若你說的有理,我自然敬服,若是無理,殺你也莫有怨言。”

  闞澤道:“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倘若約定日期,到時急切無法得手,這里反來接應,事必泄漏。此事只可便宜行事,豈可預期約定?你不明此理,欲殺好人,我豈不枉死?”

  曹操聽闞澤所言確實在理,便收起怒容離席見禮道:“我見事不明,險些誤了大事,還請先生切勿掛懷。”

  闞澤也收起傲慢之態還禮道:“我與黃公覆真心投降,如嬰兒望父母,豈能有詐?”

  曹操大喜道:“若你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諸人之上。”

  闞澤道:“我等非為爵祿而來,不過順應天意而已。”

  曹操聞言更喜,命人設宴款待闞澤。宴席之中,有人入帳在曹操耳邊低語,又呈上一封密信。曹操觀之,臉色更喜。闞澤暗道:此必蔡中、蔡和來報黃蓋受刑消息,曹操將我投降之事信以為真故而欣喜,此計成矣!

  正如闞澤所料,曹操所得書信正是蔡中、蔡和上報黃蓋受刑之事。曹操看罷書信對闞澤道:“有勞先生再回江東與黃公覆約定日期,屆時先通消息過江,我再發兵接應。”

  闞澤道:“我已離江東未想復還,丞相可另遣人去。”

  曹操見闞澤來了就不想走,心中更無疑慮,對闞澤道:“若遣他人我不放心,事有泄露豈不兇險?還是要勞煩先生一遭。”

  闞澤又推辭一番才道:“若是如此我便不可久停,這便告辭起行。”

  曹操命人賜以金銀,闞澤不受,辭別出營。駕著扁舟重回江東來見黃蓋,細說曹營之事。

  黃蓋聽闞澤說到驚險之處冷汗直流,慶幸道:“若非德潤能言善辯,我這打便白挨了。”

  闞澤笑道:“多虧都督先前留下蔡中、蔡和,才能騙過曹操。我這便到幼平帳中,再騙這二人一次。”

  黃蓋忍痛笑道:“德潤此計甚善。幼平與都督已然知曉我等謀劃,德潤自去便是。”

  闞澤辭了黃蓋來到周泰帳中,見蔡中、蔡和正在周泰身旁侍立便道:“幼平將軍昨日為救黃公覆被周公瑾所辱,我心頗為不平,莫非將軍能忍此氣?”

  周泰聞言心中會意,配合道:“周公瑾自恃其能,全不以我等為念。我被其辱,羞見江東諸人!”說罷咬牙切齒,拍案大叫。

  闞澤看了一眼蔡中、蔡和,而后在周泰耳邊低語一番。蔡中、蔡和聽不到闞澤所言,便察言觀色看周泰反應。只見周泰低頭不語,長嘆數聲。

  蔡中、蔡和猜測闞澤、周泰皆有反意,便言語試探道:“周將軍何故煩惱?闞先生又有何不平?”

  闞澤道:“我等腹中之苦你等哪里知曉!”

  蔡和道:“莫非二位欲背江東而投曹操?”

  闞澤聞言大驚失色道:“這…我等并無此意!這可如何是好?”

  周泰見闞澤驚慌失措詞不達意,拔刀而起道:“我等之事已被窺破還有何好說,當殺之以滅口!”說罷便砍蔡和。

  蔡中見蔡和左躲右閃險被砍死,急忙道:“將軍且住手!我等亦有心腹之事相告。”

  周泰提刀道:“你等莫想拖延!若言無用之事我必殺你二人。”

  蔡和道:“我二人乃曹丞相遣來詐降。二公若有歸順之心,我等當保舉引薦。”

  闞澤假裝疑惑道:“此言當真?”

  蔡中蔡和齊聲道:“千真萬確!”

  周泰聞言喜道:“若真如此,乃天賜良機也!”

  蔡中道:“黃公覆與周將軍被辱之事,我等已報丞相知之。”

  闞澤道:“我已為黃公覆獻了降書,今日來見幼平,便是相約同降。”

  周泰道:“大丈夫既遇明主,自當傾心相投。”

  四人道出心事之后立刻少了隔閡,于是周泰在帳中擺酒四人共飲。蔡中、蔡和席間寫了書信密報曹操道:“周泰與我等同為內應。”

  闞澤也修書一封令蔡中、蔡和轉呈曹操,書中道:“黃蓋欲投未得其便,但有機會船頭插青牙旗來降,丞相接應便是。”

  曹操連得二人書信,心中疑惑不定。聚集眾將商議道:“江東周泰被周瑜所辱愿為內應。黃蓋受責遣闞澤獻書納降。二者尚不可深信,誰敢入周瑜寨中探聽虛實?”

  蔣干自從盜書回來之后極不招曹操待見,他前思后想一番,也猜測自己或許是中了周瑜的反間計。曹操為了面子不提此事,蔣干自然不會自找麻煩去向曹操求證,只能在曹操冷眼中忍耐過活。蔣干明白,若無意外,自己此生恐怕都難再得曹操重用。此刻聽曹操又有任務去江東,蔣干覺得是個機會,當時出班道:“我前日往江東說周瑜未能成功深懷慚愧。今愿舍身再往刺探回報丞相。”

  曹操雖因蔣干中了周瑜之計頗為不喜,可是對他勇于任事的態度還是十分肯定的。說到底蔣干之所以中計是能力問題,而非忠誠問題,所以曹操就算不喜也沒殺蔣干。此時見蔣干愿將功折罪,曹操十分欣慰,便還令蔣干前去探看。

  蔣干與上次一樣,帶上僮仆駕著小舟來到江東水寨,令巡江士卒通報周瑜。周瑜聞聽蔣干又到,心中一喜一憂。喜是因為周瑜猜到蔣干來意,知道只要自己騙過蔣干就能騙過曹操行詐降之計。憂的是一旦黃蓋詐降成功,緊接著便要用火攻,而此時火攻準備尚未完成。

  周瑜想了想對士卒道:“你等便說我公務在身暫無閑暇,先領他到帳中歇息。切記暗中嚴加看管,莫讓他隨意走動探問。”

  士卒得令而去,周瑜又對魯肅道:“子敬速去請國師、孔明、士元前來,我有要事相商。”

  魯肅聞言不敢耽擱,片刻之后便將三人請到。周瑜見了三人先將前因后果講述一遍,而后問計道:“事到如今詐降之策已成,火攻之計成就大半。只是大江面上一船著火,余船四散,不知如何能竟全功?還請國師與二位先生教我。”

  諸葛亮聞言皺眉思索,南燁則是看向了龐統。龐統見南燁望來微微一笑道:“此事易也!都督可遣人獻連環計,將戰船釘在一處,如此便可成功。”

  周瑜奇道:“曹操奸猾,豈會將戰船釘做一處自縛手腳?”

  諸葛亮一聽連環計瞬間明了龐統所想,便笑道:“只要一番說辭,定可蠱惑曹操,都督可命人如此這般言講…”

  周瑜聞言眼睛一亮,望向龐統道:“能行此計而曹操不識者,非士元先生不可!敢請勞煩先生一趟。”

  龐統聽周瑜差遣望向南燁。南燁點頭同意道:“此計確實需要士元前往。只要小心行事,此去無憂。”

  周瑜聽南燁答應十分歡喜,龐統此去若能成事曹操必敗,就算不能成事令龐統被殺,也能除去南燁一條膀臂。于是一面與龐統、諸葛亮商議用計,一面遣人去請蔣干。

  蔣干這次前來,見周瑜不但沒有列隊迎接,反而將自己先晾在一邊,心中便是一慌,猜測自己盜書之事已然被周瑜察覺。不論周瑜上次是否用了反間計,蔣干盜書這件事都不占理。因此蔣干來之前就盼著周瑜沒有發現自己盜書才好,可是此時的情況恰恰說明周瑜對他已經有了防備,如此一來恐怕他又完不成任務了,說不定還會被周瑜所殺,這讓蔣干怎能不慌?于是蔣干留了個后手,命駕船僮仆就在船上等候,若有不妙便可溜之大吉。

  正當蔣干心神不寧的時候,士卒將他領入了周瑜帥帳。此時南燁等人已然離去,帳中只有周瑜和一群武士。

  周瑜見了蔣干當時發作道:“子翼因何欺我太甚?”

  蔣干此時只能笑著裝傻道:“我與公瑾是同窗好友,特來敘舊何言相欺?”

  周瑜怒道:“前次我念舊情,請你痛飲一醉,留你共榻而臥。誰知你竟盜我書信不辭而別歸報曹操,害得蔡瑁、張允身死,以致我大事不成。今日無故又來,必是不懷好意。若要說降于我,除非海枯石爛。”

  蔣干見周瑜如此大怒心中驚疑不定,也不知周瑜上次是否用了反間計,更不知該如何辯解。

  周瑜也不等蔣干開口,便接著道:“若不是看在舊日之情,定將你一刀兩斷。可若放你離去,你又要泄露軍情。來人,送子翼往西山庵中歇息。待我破了曹操,再送你過江不遲。”

  蔣干還想再言,周瑜早已離帳而去。帳中武士將蔣干直接送到西山背后小庵歇息,又派來兩個士卒看管伏侍。

  這山后小庵十分偏僻,若無人領路根本下不得山。因此兩個看守士卒倒也清閑,到了夜間自去休息,任由蔣干在山間行走。

  蔣干心中憂悶,寢食不安。見兩個士卒盡去,便趁著星光滿天獨步出庵。可是到了庵前一看,便見天黑林密道路難辨,遠處還有狼嚎虎吼之聲隱約傳來,害的蔣干不敢輕離。他見庵前難以通行,便又往庵后繞來,忽然聽得有讀書之聲。

  相比庵前狼嚎虎嘯,這庵后讀書之聲格外悅耳。蔣干推開后門聞聲尋找,見不遠處山巖畔有草屋數間,內有燈光射出。

  蔣干來到草廬前往里窺視,只見一人掛劍燈前,正在誦讀孫子兵書。蔣干心中尋思:“此人必是隱士高人,或可助我脫身。”想罷輕聲叩戶求見。

  屋中之人聽有人叫門便開門出迎,蔣干一看此人相貌便一皺眉頭。只見這人三角眼,掃帚眉,翻鼻孔,十分丑陋。可是蔣干此時有求于人不敢失禮,上前見禮自報家門,又問對方名姓。

  那人答道:“我名龐統,字士元。子翼先生請屋中敘話。”

  蔣干一聽龐統報名當時一驚,隨著諸葛亮火燒新野威名遠播,臥龍、鳳雛之名也廣為人知。只不過龐統投了南燁之后便在府中學習交州新法給南燁做幕僚,并沒有什么驚人戰績,因此少有人知龐統投效南燁。蔣干對龐統也是只聞其名不識其人,難免驚訝道:“莫非是鳳雛先生?”

  龐統微笑道:“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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