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和他走到外間琴案前,并肩坐下。請大家看最全!
方初側首,對她微微一笑,隨手撥弄起來。
清啞緊隨,也是信手彈撥,卻能和他完美融合。
裊裊琴音升起、又擴散。
清啞心境為之一空。
在柴米油鹽等家務俗事侵蝕下,在孩子們吵鬧中,他們還能情發一心、異手聯彈,這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她心安。
正彈著,外面傳來適哥兒兄妹說話的聲音。
方初和清啞不受干擾,繼續彈完剩下的,方初才以手蓋琴,笑道:“皮猴子回來了,自在不成了。先吃飯吧。”
一語未了,安哥兒先一頭沖進來,高聲叫“爹!娘!”清啞笑著起身接住,捧著他小臉說“看一頭汗”。然后,適哥兒、莫哥兒和無悔也進來了,挨次給爹娘見禮。清啞便吩咐紫竹擺飯。
龔大人聽說方初要為適哥兒兄弟請西席,便薦了自己的同窗黃夫子。黃夫子在江南很有才名,是“江南四才子”之一。然有才名的人未必能考中科舉。這黃夫子自十三歲中了秀才后,二十多歲又中了舉人,后來參加了五六次會試,均落榜。他之前喜在外游歷,后來有了家小拖累,又屢次不中,求一官而不得,只好另外尋求謀生之道。龔大人推薦他來方家教小伯爺,又反復贊譽方初和清啞人品、方無適前途無量等語,他便連妻兒一道搬入方家老宅西院。
從此,適哥兒和莫哥兒就在西院讀書,寶兒和殷圓的兒子殷平陪讀。安哥兒也常賴在西院,哥哥們閑時教他說話背書,混個日子。
無悔沒請女先生,她的琴棋書畫等由方初和清啞抽空親自教導。
當下,一家人去外間吃飯。
孩子們總有無數新鮮話題,嘰嘰喳喳向父母說不停,直到飯菜都上來了,才安靜吃飯。吃飯也是各有形態:適哥兒十歲了,越發生龍活虎,胃口十分好;莫哥兒清冷安靜,吃相永遠優雅;無悔雪玉般可愛,無論怎樣舉止都讓人喜歡;數安哥兒最鬧,又挑食,兩個丫鬟圍著他伺候還不夠,莫哥兒眼刀子頻頻甩過去,才好些。
清啞關注一溜高矮不等的小蘿卜頭,吃什么、吃多少都要留意;還要分心照顧方初,為他搛菜舀湯,自己吃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在外地吃家鄉菜,做的再好也覺不地道;如今回到江南,用當地的食材、當地的水烹飪,又是春暖花開、魚肥筍美的季節,味道自不是京城能比的。偏又趕上生病忌口,所有魚蝦不許吃,油膩不能沾,煎熬了七八日,今日面對這滿桌佳肴,直咽口水。
適哥兒正吃糖醋魚,酸甜的味道刺激得他如五爪撓心。
方初便對清啞道:“我覺得今日好多了。那個糖醋魚…”當著兒女面,他不好意思說饞嘴想吃,可是閃亮的眸光泄露了他的希冀。
清啞心下了然,點頭道:“師兄說你不必再忌口了。”
方初大喜,忙要去搛魚。
清啞早幫他搛了一大塊魚肚肉,又細心剔除魚刺,才示意他吃。方初三兩口吃了,忙看向清啞,還想再吃。清啞卻從紫竹手上接過一粉彩小碗,放在他面前,道:“這是銀絲魚翅。”
方初十分開心,忙低頭吃起來。
魚翅只半碗,三兩勺就舀沒了。
吃完,清啞又為他夾了油燜春筍。這也是他愛吃的,前幾日都不許吃,說是油重了。一直吃的是用高湯鹵制的青筍,雖然鮮美,可是他肚里沒油水,總覺得有些寡味。
清啞不斷為他布菜,吃了十幾樣,再也沒輪著糖醋魚。
方初總算明白了:雖然不用忌口了,但清啞還是不許他放開了吃,所以換著花樣轉移他視線呢。清啞這樣精心照顧他,他既感甜蜜,吃不著魚又覺苦惱。這甜蜜的苦惱滋味正如糖醋魚——酸、甜!
適哥兒也看出母親用意,又見父親不住瞟糖醋魚,比安哥兒還饞嘴,與他往日形象大不相符,覺得十分有趣,低頭悶笑。
方初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次日,沈寒冰和郭盼弟來了。
他們是去綠灣村看望郭三叔三嬸的,回城途中來方家住了一晚。
第二日回霞照時,在婉兒鼓動下,適哥兒和無悔也要跟去。方初因為不幾日就要進城,恭賀郭儉成親,心想讓孩子們先去玩也好,反正他們外祖和二叔都在城里,兩邊都能住,于是便允了。安哥兒吵著也要去,清啞怕他年紀小不容易帶,不讓去;莫哥兒卻是自己不去,說等過幾日跟爹娘一塊走。莫哥兒留下,安哥兒再也不敢鬧了。
適哥兒和無悔走后,家里安靜許多。
這日,清啞去了研發中心。
虞南夢帶領福兒等人在議事廳恭候清啞,見了她,神色還有些不安;清啞看她的時候,目光也帶著審視和探究。
虞南夢猶豫一會,上前屈膝道:“那天真是對不住,請織女勿見怪。”
福兒等人都詫異地看著清啞,不知虞南夢惹了什么事向她賠罪。
清啞瞅了虞南夢一眼,非常不悅——她有說什么嗎?這樣反復賠罪!她徑直對福兒道:“人都來齊了嗎?把這圖紙先讓大家看一遍。”
福兒接過圖紙道:“是。”
轉身散發圖紙去了。
虞南夢見清啞不理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退到一旁站定。
清啞對眾人安排了近期的研究方向和具體內容,便回來了。
那時,方初身子已經大好,便和清啞商量,要去五橋村觀音廟拜訪慈恩大師。清啞正要找機會去春游,順便上香,忙就答應了。家里只剩下莫哥兒和安哥兒,自然要一并帶上。
方初便將殷圓和虞南夢等人都招來,將家里內外做交代安排。
圓兒道:“大爺請放心。家里有我跟虞姑娘守著,沒事的。”
虞南夢也道:“請大爺放心。”盈盈目光注視著方初,那保證勝過千言萬語,卻只化為這一句。
方初點頭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又向圓兒道:“我們回來了,家里人事也多多了,你需用心些操持。研發中心有虞姑娘在,她是直接向大奶奶回事的,不比我們在京城時,凡事需要你來拿主意,現在你可以不用管了。這幾年,虧得虞姑娘在研發中心坐鎮,經營得和冬管事在時一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