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男人在村里浪了幾天,終于心滿意足地離開。
那些人走的時候,一個個意味深長地拍拍柏少華的肩膀,留下一句,“你小子行啊…”后邊貌似省略一萬句頗含深意的話。
柏少華笑而不語,向眾好友揮手作別。
看得蘇杏莫名其妙,等老韓夫婦也走了,才悄悄問:“你朋友好像話里有話,什么意思?”
柏少華微笑,抬手攬過她的肩膀,兩人沿著村路往松溪河邊走。
“他們一直認為我妻管嚴,想來挑戰你的底線一睹河東獅的風范。哪知道你理都不理,偶爾還一起欣賞,這不,我又落得一個馭妻有術的美名。”
除了小百合,她對其他接近的女人一概視若無睹。
有些女人挺著胸膛往他身上湊,他還沒感覺,她已經在旁邊垂涎三尺。
別否認,她當時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當然,他不可能讓那些“波濤洶涌”貼近。開開玩笑可以,無傷大雅。若成了實錘那就是人品問題,分分鐘家變。
她能輕松面對這一切,是因為他以往對待誘惑的態度令人放心。
“你們真無聊。”蘇杏聽罷無語,“吃喝玩樂花的不是我的錢,還白讓我看幾天熱鬧,有什么可氣的?”
柏少華輕笑,“城里的生活越繁華,人心越空虛。他們把城里的娛樂搬到鄉下,倒是有點意思。”新鮮感在作祟。
“聽你這話,好像也挺空虛的。”蘇杏睨他一眼,“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可沒攔你。”
“人生無聊,夫人莫怪。”柏少華溫聲說,臉上的一絲笑意淺如微風,目視前方,“那位馬玉嬌跟你說了什么?”
那是前天的事了,拖到今天才問。
蘇杏想了想,總結一下,“說我比她年輕,說她的近況,她和伍建軍還沒有結婚,并且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還有,伍雪青死了…”
只有伍雪青的死讓她稍微動容,因為是熟悉的人。
年紀大了,對同齡人的逝去心有感觸。
“…為了讓她相信,我特意帶她到山上看看你們尋歡作樂的樣子。”蘇杏把那天的細節說了一遍,嘆道,“唉,你說我是不是有毛病?好像看誰都是奸細。”
她的話讓男人開懷大笑,拍拍她的肩膀,“不要輕易懷疑自己,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是她的枕邊人,出一趟遠門回來她就不認了,要多方證明才肯相信。疑心病這么重的女人,懷疑其他人不是很正常嗎?
沒毛病,值得鼓勵。
兩人在河岸邊漫步,柳樹輕揚,清風陣陣。
“別太緊張,兵來將擋,你緊張也沒用,不如安心地過一天算一天。”柏少華安慰她說,“這個世界多了你們兩個,或許還有別的,注定和那個世界不一樣。”
世事變幻莫測,說不定世界末日今晚就來了。何不痛痛快快地活一場,務求將來不后悔。
所以——
“今晚陪我去打球,輕松輕松。”柏少華話風一轉,說道。
他的間歇性跳躍式思維讓人無所適從,還好她已經習慣了,默默翻個白眼。
“沒空,我要看書。”
功夫學不好是有原因的,她的運動細胞不多,興趣不大。一直以來她都是強迫自己去做,效果甚微。
打球跟晨運的效果差不多,就不必勉強自己了。
柏少華不勉強她,讓陸易在村里約幾個人,定好時間一起出去。
云嶺村很大,居民少,地方寬廣。
可是到處種有花草,老樹枝繁葉茂生氣勃勃,眾人都舍不得砍。而省城的體育館太遠,大家不想去,所以選擇小學學校的操場。
柏少華是這個學校的贊助人,借個操場打打球不過分。
再說,小學生一放學就到處去玩了,很少人打球,平時只有老師在操場上玩玩。
如今逢周末,云嶺村的居民經常和校方的老師們舉行一場球賽解解悶。
小地方有小娛樂,正好打發一下時間和寂寞。
這一天早上,嚴華華再次返回自己住了二十幾年的宅子。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從明天起,這里不再屬于她。還有這個村子,云嶺村帶給她的回憶實在太多了。
二十幾歲的無憂無慮,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樂觀的幻想。
三十幾歲開始為男人和孩子忙碌,雖然累了點,至少人生充實快樂。
四十到五十幾歲,遭受男人的變心拋棄,獨力撐起這個家。
到了今天,好不容易熬出頭了,自己卻要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談不上恨與怨,僅僅有一點遺憾。
到最后,他一直是她(蘇蘇)的,村子也是她的。自己這個曾經的對手終究是礙了她的眼,被踢出她和他的范圍。
勝者王侯敗者寇,與人無尤。
嚴華華走過村里的每一個角落,心里充滿不舍與落寞。不知不覺間,她來到那棟古宅旁,門口一如既往地吊掛一片銀杏葉形的提示牌。
上邊寫著:清風過,日月落,歲月匆匆莫擾我。
盡管對她心懷芥蒂,她的一些作為著實讓人哭笑不得。看著銀杏葉上的拒客詩,嚴華華忍不住笑了笑。
看見蘇宅的院門開著,于是走了進去。
“蘇蘇。”
蘇杏正在涼亭里看書,聞聲抬頭一看,略意外。
見她不出聲,嚴華華笑說:“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村里,特地過來找你聊聊天。就打擾這一回,下次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坐一起聊天。”
聽她這么一說,蘇杏不由想起伍雪青的下場,便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書。
“別這么說,人生長著呢。你先坐,我倒杯茶給你。”
“隨便什么都行,不必麻煩。”嚴華華看著她的背影說。
蘇杏給她倒了一杯大麥茶,一股略帶焦味的濃濃麥香彌漫四周,泡起來也簡單。
“小雪家的吧?好久沒喝了。”嚴華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時問,“和茶相比,我更喜歡自己釀的花酒、果子酒。可惜你不喝,不然我就送你兩壇了。”
“謝了,”看著身穿簡易版短袖襖裙的嚴華華,蘇杏一邊揣摸她的來意,笑說,“你的手藝大家向來很佩服,也很羨慕。”
“羨慕?”嚴華華輕笑,“這話有點假了,我看大家更羨慕你。”
原以為會做飯的女人最好命,結果自己成了別人的老媽子和煮飯婆;不懂做飯的,卻有專人伺候三餐,讓她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清閑日子。
“所以你今天來…”找碴的?
“別誤會,我只想跟你好好道個別。”嚴華華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