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天后,蘇杏終于踏上尋找世外桃源的漫長之旅。
謝妙妙介紹的那幾個大學生包了一輛8人座的面包車,最終目的地是一個叫梅林村的。車上除了司機年長幾歲,其余七人都是學生,其中一位是導游,今年剛考的。
這是他第一次帶隊上路,半玩半實習的性質。
一路上,大家顯得異常興奮,嘰嘰喳喳的十分熱鬧。
出發之前,蘇杏跟他們提過,如果梅林村不錯,她可能要在那兒住一段時間,不能跟他們一起回來。也就是說,她只出去的錢,不參與回程的。
大家都是出來玩的,年歲差不多,沒人跟她計較那點錢,反而顯得蘇杏有點老成。因為她年齡最小本來就招眼,見她說話做事圓滑世故,路上沒少被人取笑她早熟。
蘇杏不以為意,凡事先說清楚,免得以后生出矛盾來。
所以,大家在路上相處和睦,旅途愉快。
而且年輕人的愛好和意見相差不遠,但凡路上遇見些風景不錯的地方,紛紛要求停車下去逛一會兒。
昨天也是,他們路過一個古鎮,看見路上客人不多馬上就住下了。
逛街時,蘇杏買了幾樣小玩意,其中有一把油紙傘和兩個精致的陶笛,一個黑陶一個木質的。她本身會吹笛子,玩這個比較簡單,夢里的她出遠門時常常隨身攜帶,閑時吹著解悶。
之所以買兩個,實在是它們的款式太多太美,她拒絕不了。除了中途買的特產,她隨身攜帶的物品除了衣服,還有筆記本和一臺筆電,既用來記錄沿途風景與感慨,又能寫點什么賺些車費。
她現在成了無業游民,雖有存款不影響目前的生活,長期下去可不行,得另找生計。
其實,說到自毀前程,她打從心底有些猶豫,有些抗拒。所以她沒把工作和出租屋的路說死,為了給自己留條后路,怕將來后悔。
要知道,她的未來除了郭、蘇兩家是人生敗筆,其余一切和樂。如今郭蘇兩家被她撇清關系,繼續走自己喜歡的路不是不可以。
當然了,憑她的本事與存款想在城里大富大貴耀武揚威是不可能的,衣食無憂,再買一套房子倒是勉強可以。
錢少些無所謂,夠用就行,她只怕自己的能力。
她還沒怎么練,不清楚過程中是否有異常,但在城里生活肯定得小心謹慎,哪天手機被搶了也不能追。還有,如果重走考古之路呢?萬一遇到危險,她能控制自己不露餡嗎?
萬一露餡,她絕對是實驗品NO.1,這輩子算白活了。
獨自在客房里走來走去,蘇杏越想越煩,相當不耐地揮揮手,重新回到窗邊的小圓桌前坐下。
唉,先適應適應吧。
從現在開始,除了爹媽給的資金,她得習慣靠自己的一支筆賺取生活費。
老實說,曾經有一段時間她被金錢迷過眼。
年輕人嘛,發現賺錢的技能當然是興趣大增,全情投入。那些年她寫過不少東西,有散文,有社會紀實,經同學介紹參與媒體征文之類的,學術類的諸如古文鑒賞與評論等。
她從不一稿多投,而是多稿多投,一開始抱著玩樂的心態寫的。被采納之后,收到稿酬嘗到了甜頭,投稿的次數才漸漸多了起來。后來跟編輯們混熟了被主動約稿,收入穩定。
個別熟悉的編輯有時找她寫廣告文案,不小心占用時間太多被導師發現,訓斥她不務正業。擔心她被金錢腐蝕糟塌天賦,便安排她去工作室當臨時工。
所以,她畢業后就成了正式工,不曾為錢財擔心過。
一直以來,她把寫作當成一個日常發泄的途徑,沒想到今天成了維持生計的手段。打開電腦,創建一個新文檔,面對空蕩蕩的白板一時間不知寫些什么好。
望向窗外,雨下個不停,把石板街道洗得很干凈,很濕滑光亮,充滿歲月滄桑的窄巷深院讓人流連忘返。
大家今天還在古鎮停留,住在一間古色古香略顯簡陋的客棧里。
這客棧雖小,衛生講究,窗幾明凈,獨坐室內,能聞到新床鋪散發出來的陽光味道,讓人心情特別的好。
古鎮的附近景致清幽,民風純樸,屋宇的構造極具古風特色,頗有觀賞價值。尤其是鎮上的古式茶樓,攤檔,各類精美紀念品的小店等最能吸引游客的心。
哪怕今天下雨,那幾個學生依舊興致勃勃地跑出去,一個個撐著油紙傘在街上招搖顯擺。
沒出去的人只有司機和蘇杏。
司機是去的地方多了見多識廣,不以為怪。后來嫌無聊,他索性跑對面茶樓聽曲兒去了。
蘇杏是心里藏著事,昨天逛得很開心,今天一下雨好心情就飛了。對面茶樓與客棧的距離不遠,她坐在窗邊聽得清,看不見唱曲人在臺上戲袖揮舞罷了。
她想寫些東西,又不知寫什么好。
不是患了圣母病,她自知能力有限阻止不了戰亂。戰亂之重由全人類一起扛,但有些悲劇只發生在少數人身上。
整天提心吊膽,焦躁不安,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親人出賣逮去做實驗的人。
這是她的親身經歷,猶如驚弓之鳥的日子特別煎熬。
天地很大,他們的生存空間卻很小很小。
那種讓人窒息乃至崩潰的氛圍,和眼前的一切不斷地在她腦海里切換。今天,這些年輕人笑得越開心,未來的慘狀越清晰,凄厲慘叫越響亮,令她頭痛欲裂。
心底仿佛有個聲音,讓她必須做些什么提高大家的危機意識,讓更多潛變者躲過那場劫難。
直言不諱,寫實照搬肯定不行,萬一世上有第二個甚至無數個她這樣的人怎么辦?
所以,她要婉轉地換一種風格把潛變者的異常與注意事項說出來,比如小說。未來的她在廚房里總聽到那些人憧憬著小說里的各種異能,說明他們愛看書。
而現在的年輕人,不正是未來的老年人嗎?潛變者就在其中。
蘇杏撐著腮幫子,若有所思地遙望對面茶樓,對面曲調婉轉,聲聲幽怨的唱腔若隱若現,“…記得那年花開日,我彈琵琶朗吹簫,香衾乍暖驚好夢…”
記得那年花開日…是了,當時正值春夏交替,花開燦爛。
那一天,晴朗的天空突然被遠方的一聲巨響撕裂,瞬間風起云涌,厚重的云層遮住整個天空,四周黑漆漆的,不久之后開始下起滂沱大雨。
誰也沒想到,那天之后,寧靜祥和的日子離大家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外邊的雨仍在下,女生獨坐窗前,十只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