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府,逍遙樓。
一個五旬老者和兩個三二十歲的青年坐在靠窗的位置。
老者心不在焉的品著茶,像是在想什么事。
年長一點的青年一直看著對面的府衙。
年輕一點的青年,一忍再忍,實在是忍不住道:“爹你為什么不去上任,卻帶著我和兄長在這里坐著?”
老者,也就是濟州府新任府尹張叔夜,收回思緒,不答小兒子的話,反而問大兒子:“伯奮,你可知為父這是何意?”
伯奮,也就是張叔夜長子張伯奮,道:“自打進入濟州府地界,咱們這一路走來,所遇之人,大多都說李衍那賊寇的好話,有些恨不得前去從那賊寇,爹您想必是想搞清楚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張叔夜點點頭,隨后又搖搖頭,道:“對,也不對。”
張伯奮問:“哪里不對?”
張叔夜道:“你所說的這些,為父已經有了一些判斷,無非是土地兼并讓窮苦之人沒了活路,而反賊讓他們看到了些許泡沫般的希望,所以他們才親近反賊。”
張叔夜的小兒子張仲熊一臉期待的看著張叔夜問道:“爹你有辦法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宋朝所實行的“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社會發展,但也導致了地主階級和農民之間的尖銳矛盾。
所謂土地兼并,其實就是占人口少數的權勢階層,利用自身的優勢地位,通過購買和哄騙、脅迫等手段,大量獲取農民手中的土地,造成土地高度集中的現象。
這一現象的后果就是,失去了土地的農民,不得不依附于土地的擁有者,受到他們的剝削和壓迫。
矛盾長期積累,往往引起民變乃至起義,嚴重者還會導致現存的政權覆亡。
而宋朝的土地矛盾是各個朝代中最為尖銳的。
這有其獨特的歷史背景:
首先,趙匡上臺后,總結了唐朝覆亡的教訓,認為應當削弱地方軍事長官的實力,因而通過著名的“杯酒釋兵權”等手段,剝奪了石守信等開國將領的軍事指揮權。作為補償,趙匡對于這些高級官員對土地的大肆占有始終持放任態度。
其次,宋代沿襲了唐代中期開始采用的兩稅制,按照土地而非人口收稅。這樣一來,土地兼并非但不影響政府的收入,反而降低了收稅的難度。因此抑制兼并短期內并不會給政府帶來太多利益。而且制定這一政策的趙匡認為,不管兼并者如何富有,只要在大宋國土之內,通過賦稅,最終會歸國家所有。
再次,宋代農業生產力發展迅速,商品經濟空前繁榮,在這種經濟發達的形勢下,土地自然要作為商品卷入市場。
而宋代的權勢階層實現對土地的占有,主要是通過以下幾條途徑:
一、合法的土地交易;
二、誘騙——如向土地擁有者許諾可以免除賦稅;
三、非法放貸和脅迫——放高利貸導致農戶破產,借機脅迫農戶交出土地所有權。
富者有財可以占田,貴者有力可以占田,而耕者、貧者只能帶著一家老小為富貴者勞作。
宋朝政府將農戶分為“主戶”和“客戶”,主戶擁有少量土地,需要納稅和維持公共秩序;而客戶沒有土地,亦不需納稅。但大地主階級事實上不受此等級劃分,也免于勞役和納稅,上述義務全由小農承擔。
總之,宋朝實行了“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允許土地在市場上自由流通,導致了土地高度集中在特權階級手中。
宋神宗時,王安石試圖通過變法改變這一情況,但遭到保守派的反對,改革以失敗告終。
這是極為尖銳的矛盾,也是上千年來都無法解決的矛盾,不論是誰,如果能解決這個矛盾,一定能名垂千古。
極度崇拜父新的張仲熊,很希望他父親張叔夜就是這個人!
張叔夜一臉苦笑,道:“神宗…”
張叔夜想說:宋神宗那么英明,那么支持王安石,最終都失敗了,就憑當今那個昏貨,我怎么可能辦成這么大的事?
可話到嘴邊,又被張叔夜咽了回去,然后轉移話題道:“你們發現沒有,咱們入得城來,所遇之人氣色與咱們從海州一路走來所遇之人大不同?”
張仲熊左右看看,道:“有嗎?沒覺得他們有什么不同啊。”
張伯奮猶豫了一下,道:“爹,你是說,他們臉上的笑容多?”
張叔夜沒回答張伯奮,而是沖正好走過來的跑堂的說道:“小二哥,坐下來聊兩句。”
張伯奮拿出二錢銀子推給跑堂的。
跑堂的很機靈的說道:“幾位貴客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這話的同時,跑堂的將那二錢銀子收起,然后別入腰間。
張叔夜問道:“我聽說你們這里前段時間被梁山賊寇洗劫了,可我們這一路走來,好像沒有過這事一般…”
店小二將剛剛收起的二錢銀子掏出來放到桌上,然后道:“客官如果管梁山好漢叫賊寇,那小人不能收你們的賞錢,也只字不能跟你們說。”
張仲熊一聽,大怒,隨即就要跳起呵斥這個不明是非的跑堂!
不過張仲熊的屁股剛離開板凳,張叔夜就不著痕跡的從下面給了張仲熊一腳。
看了張叔夜一眼,張仲熊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與此同時,張伯奮將那二錢銀子拿起,然后又摸出了二錢銀子一并塞向跑堂的,再然后道:“我們只是想跟小二哥你打聽一下那梁山賊…梁山好漢來本府借糧一事,我們父子三人從海州來,有意在本府落戶,只想跟小二哥你打聽一下本府的治安情況到底如何,也好決定在不在本府落戶。”
跑堂的有些懷疑的看著張叔夜父子,并不接塞來的錢。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道:“怎么回事?”
跑堂的連忙道:“掌柜的,我…他們說梁山好漢是賊寇…”
來人呵斥跑堂的道:“你要是再跟客人爭辯梁山泊那伙人是好漢還是賊寇,就滾回家去,我這里不需要你這樣的人。”
跑堂的張了張嘴,最終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說道:“是,掌柜的!”
來人道:“你下去吧,我來招呼這桌客人。”,然后沖張叔夜父子一拱手,道:“三位客官好,小人是本店的掌柜韓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