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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用一語而出,蘇武便去看那祖世遠的眉目神情。
就看得祖世遠稍稍有得一愣,那欲語還休的口中,終于說出了話語:“我輩,自幼進學,想的是榜上有名報效天子,奈何…”
吳用已然就笑:“祖兄如今,豈不就是以身飼虎?祖兄飽讀圣賢詩書,豈能是那禍國殃民之輩?所行之事,不也是為了伏脈千里?賊寇肆虐之下,生死旦夕之間,無奈之計爾,祖兄忍辱負重至此,不就是在等著朝廷大軍而來?這豈能不是忠義?”
蘇武聽得這番話來,看向吳用,內心里直呼:牛逼牛逼!
就看那祖世遠,更是一臉驚訝模樣,口中呆呆一語:“這…”
蘇武立馬也說話:“原道是如此?當真教人敬佩也!此般之事,若是傳到汴京,傳到天子耳畔,天子必也是潸然淚下!”
吳用已然起身,上前去把祖世遠的手臂一拉:“坐,祖兄快坐,祖兄之苦,實難感同身受,且坐且坐,聽祖兄慢慢道來…”
祖世遠便也落座,左右看了幾番,又看蘇武,又看吳用,心中豈能不懂?
眾人都在等他一句話,里子面子給上了天,這句話說是不說?
就聽蘇武再言:“委身于賊,日日期盼,只為有命來撥亂反正,書生本無力,卻也動乾坤!”
祖世遠已然抬手在拱,先與蘇武,再與吳用,再與幾人,終是開口來言:“天可憐見,那般時日,身無分文,腹中幾日無食…”
蘇武連忙抬手一止:“誒,不說這話,忠義詩書,言猶在耳,今日撥亂,正是吾輩!上報家國天子,下安黎民社稷!”
祖世遠認真點了點頭,便是眼眶之中,已然濕潤,抬起大袖微微一拭,再抬頭來:“此城,難打,長久圍困也不是良策!”
蘇武心中大喜,卻是眉頭一蹙:“哦,正是一籌莫展,今日卻有大幸,竟得…祖兄之助,還望祖兄賜教。”
祖世遠坐正身形,已然知道自己當真重要非常,這價碼也賣得著實不低了,便是來言:“這清溪城池不大,那方臘之賊經營得卻如鐵桶一般,若是強攻城池,必是那精銳軍漢損失慘重,唯有里應外合,才是破城之良策!”
蘇武更是來說:“正是此理,祖兄一語驚醒夢中人,聽祖兄此番一策,真如醍醐灌頂一般,教我神清氣爽,此番破城,祖兄當居首功!”
蘇武連連兩番話語,吳用也聽得一愣,卻是許貫忠聽來微微有笑,輕輕捋著胡須。
祖世遠當真坐得更正了,兩手大袖也掃到左右,再來開口:“但若要成這里應外合之策,卻還多有難處…”
“哦?”蘇武做個請教模樣。
祖世遠故意停頓,再來說:“那清溪城里,多是方臘心腹之賊,猶以方杰為最,還有杜微高玉之輩,其余人等,也多如牛毛,我不過一介書生,麾下效死之輩不多,卻還有入城去好生甄別聯絡,才可成事也!”
蘇武聞言,自是皺眉苦思,吳用正要說話,卻是身旁許貫忠稍稍伸手攔了一下,吳用便把話收了回去,只管等著蘇武苦思。
只待蘇武苦思一番,再來開口:“倒是我也有一策,陡然亂想,祖兄順便聽一聽?”
“哦?將軍既然有計策,豈能不聽,將軍請!”祖世遠一抬手。
蘇武點著頭:“不是頭前那王寅龐萬春之輩兵敗而降嗎?不若這般,可有一法,讓龐萬春帶一些人手入城而去?如此,里應外合豈不輕松?”
祖世遠聞言也在沉思,想來想去,說道:“方臘之輩,疑心極重,若是輕易入城,必得猜忌。”
蘇武哈哈一笑:“這有何難?我也不過一萬軍在此,俘虜卻有兩萬余人,如何看守得住?只管是夜半生了亂事,那龐萬春帶人打殺出寨,奔逃而走。入城之后,只管說是那王寅投降,龐萬春走脫不得,無奈被俘…若是這般還不妥,不若就是祖兄見到了龐萬春,與之商議了此事,就在今夜,到時候祖兄還可在城內接應與他,如何?”
“倒是不差…”祖世遠當真點了點頭,卻是又說:“只是在下又如何好在這里見到龐將軍?”
蘇武大手一揮:“這也不難,我讓那王寅與龐萬春,分別來與你說降,想讓你棄暗投明,如此,你不就見到這二人了嗎?但你不從,自歸清溪去,這般與那方臘來說,豈不更顯真實?”
祖世遠卻也驚訝不已,抬頭去看蘇武:“將軍當真智計高明!”
蘇武擺擺手:“誒,若無祖兄委曲求全,焉有此般小小計策,計策之道,小道也。祖兄所為,才是家國大義!”
祖世遠豈能不感動?起身一禮:“將軍如此厚待,在下銘感五內,拜將軍之大恩!”
“萬萬不可,讀書人,豈能不敬重?”蘇武答著,便是又說:“此事過后,我便斬殺王寅,把他頭顱掛在高桿,在城外巡游。”
“嗯?”祖世遠一愣。
蘇武又笑:“當然,自不能真把王寅斬殺,只在城外巡游,城內之人便也看不正切,弄個五六分相似的人頭就是,便也只為了讓此事更加真切,到時候,那龐萬春更在城頭一哭,只管說害了兄長之命,更動人心!”
“好好好,這般著實是好!”祖世遠聽得是連連點頭,再看這年紀輕輕的蘇武,便又是一語:“將軍之智計,遠超方臘之輩!當真不可同日而語。”
蘇武又是大手一揮:“便把王寅龐萬春二人叫來,想來王寅心中定是大喜,這事啊,祖兄慢慢與他二人來說,許先生與吳虞侯在旁幫襯,我便先去安排那夜半營嘯之事。”
說著,蘇武已然起身去,便是他在這里,反而有壓力,他們許多人有些話還不好說,只管讓他們盡情交流,盡情發揮。
沒有蘇武在場,其實人心之中,是會少一種背叛之類的心理負擔,乃至到時候吳用也要發揮一下,說不得也要說一些蘇武在場不好說的話語。
祖世遠見蘇武去,連忙起身一禮,算是相送。
只待不久,王寅與龐萬春就到,見到祖世遠自是驚駭一番,只待寒暄幾句,眾人落座,慢慢來言。
王寅是越聽越高興,這不一條小命就保住了嗎?
祖世遠也是越說越激動,便是此般事成,那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撥開云天見月明,人生大起大落不外如是,一份前程說有就有。
還談什么從賊不從賊,那方臘大船,照眼前局勢看,那是說翻就要翻。
只待事情說得差不多,眾人去看龐萬春。
龐萬春從頭到尾那都是一語不發,此時眾人看著他,他也是一語不發,便也不知心中有什么糾結。
王寅也急,便問:“兄弟,大計已定,何以這般時候,你還不說話啊?”
龐萬春看得左右之人,又是低頭不語。
王寅急得來回踱步幾番,便是拉著龐萬春的手,與眾人說道:“我與他私語一番,諸位稍候。”
王寅便把龐萬春拉著到得帳外,帳外鐵甲許多,一個個手握刀柄虎目在瞪,倒是吳用跟出來了,吩咐左右,遠遠跟著就是。
王寅拉著龐萬春走出二三十步,左右無人了,王寅開口:“兄弟,此番,是前程,是前程啊…咱不說別的,求一番自己的前程有何不可?”
龐萬春終于說了話:“那圣公自有諸般不好,但昔日里揭竿而起,是為何?是官府欺壓我等,我等忍無可忍,方才揭竿而起,此番,豈能為虎作倀?”
王寅倒是知曉癥結在哪了,嘆一口氣去:“兄弟,起事之時,我自也如此去想,但起事之后,數月來,你沒見到嗎?你沒看到嗎?”
“看到什么?”龐萬春問。
“你我,且不說你我,就說圣公方臘,就說那圣公座下的文武百官,那些一起揭竿而起之輩,那些后來投效之人,他們,與官府,有何兩樣?這說起來,劫掠無算,奸淫四起,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寅話語朗朗,就看龐萬春。
龐萬春一時語塞,卻聽王寅又道:“永樂之國,誰之永樂?起初,本以為是百姓之永樂,而今再看,何人之永樂?”
龐萬春卻也有一語:“那蘇武,就永樂了?照你這么說,我龐萬春,要么是方臘之鷹犬,要么是朝廷之鷹犬,我不當鷹犬行不行?”
“行,有何不可?你可以去游走江湖,你也可以去隱姓埋名種地做工,都可。但眼前之局,早結束早了啊,不結束,又有多少生靈涂炭,橫尸遍野?永樂之國,已然成了一場鬧劇,此無關背叛,無關忠義,咱們大慈大悲,就把這場鬧劇結束了,如何?”
王寅苦口婆心,便也是對龐萬春了解非常。
此時龐萬春,眉宇里真有了幾分松快,卻還是一語來:“清溪城里,不少是咱們昔日里的手足兄弟…”
“對,你說得都對,但你想想,若是此城破得簡單,興許那些手足兄弟還有命在,就如你我一般,若是此城真是尸山血海去填,能活幾人?”
王寅頓了頓,再看龐萬春,又來一語:“兄弟,我最后說一語,此時了,你我命懸一線,不說其他,你救我一命如何?”
“唉!”龐萬春雙手往身邊一攤,擺頭而去,說道:“咱打不過,咱也斗不過,咱…”
“此事一罷,大慈大悲做了功德,你遠走江湖去,我…我許奔個前程,兄弟們有條活路,就這般吧…”
王寅說著話,只管把龐萬春的手再拉起,往那大帳里再去。
龐萬春跟著再入大帳。
祖世遠急忙就來問:“如何了?”
王寅笑道:“妥了妥了!”
祖世遠卻又去問龐萬春:“龐將軍,當真妥定了?”
王寅看向龐萬春,龐萬春抬頭看向眾人,又是一偏頭:“只管如了你們的意就是…”
祖世遠也是高興不已:“好好好,就此般,我還有從隨幾人在帳外遠處看著,這般,諸位都出去,先讓王…兄弟與我獨處一番,再讓龐將軍與我獨處一番,如此,入城之后,方臘去問,便也無有漏洞…”
許貫忠點頭,最先起身,眾人隨著出門,只管讓王寅先與祖世遠獨處一番。
那龐萬春就在帳外,等著再與祖世遠獨處一番,只當是蘇武派兩人來輪番說降祖世遠。
許貫忠帶著吳用、朱武、聞煥章,聚在一處,便也說笑。
朱武在言:“那祖世遠,當真也賣力氣。”
吳用便笑著說:“將軍如此抬舉他,他豈能心中無感?只管是破城首功是他,醍醐灌頂是他,他便是世間第一忠義,世間第一聰慧,來日啊,那自是高官厚祿前程遠大,哈哈…”
卻是許貫忠一語來:“慎言吶…”
吳用收了笑容,點頭:“將軍啊將軍,倒也不知將軍那心思是怎么長的,將軍年歲也不大,世間竟是有這般天生早慧之人,世事人心,如此透徹高明!”
朱武便也點頭:“吳虞侯與將軍配合起來,那也是天衣無縫,若不是知曉,還以為你二人頭前就有過商議…”
吳用擺擺手:“倒還是差了一籌,若不是許先生攔了一下,我興許過猶不及,多言了一語,許先生當真高明也。”
許貫忠卻唏噓一語來:“倒也不知來日,將軍會如何待那祖世遠。”
聞煥章其實少言,此時也是一語:“這倒是有些為難,若是慢待了,這祖世遠只怕心中不快,覺得受了欺騙。若是厚待,此人,卻又并不那么高明,難當大任。將軍倒是有為難…”
吳用大手一揮:“我看不為難,只管在你我座下當個差事,他當得好就當,若是當不好,若是覺得受了怠慢,只管隨他心意,要走便走…”
許貫忠搖頭:“不是那么簡單的…”
顯然,這四人經常這么聚在一起議論事情。
吳用也答:“也無甚繁復,狡兔死走狗烹,他便不是那般高明的人,自也就該安分守己,若是不安分守己,還當如何?再說,即便慢待了他,他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再說再說…”許貫忠擺擺手,只看那邊,龐萬春也進了大帳又出來,戲碼演完了。
眾人只管再進大帳,與祖世遠再交代許多細節,片刻之后,那祖世遠氣呼呼出門去,并上幾個從隨,往那清溪城里回。
倒也不打不殺,放人而回。
城頭之上,用吊籃把幾人吊上去,那祖世遠只管飛奔去見圣公。
大帳之內,蘇武回來了,也問了幾番情況,眾人來答,把細節之處也一一說定。
蘇武點頭:“甚好,那就依計行事,倒也是意外之喜,千算萬算,不曾算到此戰會如此落幕…”
許貫忠來言:“世間之事皆如此,大勢要成,那便是處處皆有助力,人人都是好人。大勢要落,那便是處處都有阻礙,人人都是奸惡。”
吳用點頭:“是極,那祖世遠,豈不也是知道大勢所趨,所以才前來投效?他來日啊,最好莫要真以為是他自己忠義無雙了…”
蘇武聽得懂這話,看向吳用,便也一笑:“無甚無甚,忠義無雙有何不好?”
“將軍寬厚!”吳用拱手一語。
蘇武再看吳用,只覺得這廝,當真如魚得水了。
清溪城內。
祖世遠正在稟告,事無巨細在說。
方臘時不時插嘴來問:“你說,那蘇武不準招安?”
祖世遠點著頭:“嗯,他說小賊可以招安,還說…”
“只管說!”方臘厲聲一語。
“那臣就無狀了,還說,大逆之賊,妄議天數,不可招安,還說…要提著圣公之頭上京受賞…”
祖世遠如實來答。
方杰在一旁就是憤怒:“豈有此理,天數在圣公,誰要招安!只管打就是,便是一年半載去,清溪城也固若金湯,且看他到時候如何撤軍,只待他撤軍去,我百萬之眾再起,橫掃天下!”
祖世遠只管點頭:“此拖沓之計不成也,想來要不得多久,那官軍就當真要攻城了。且讓那蘇武吃點苦頭再說…”
“還再說什么,丞相,你這計策也不行啊,我還以為你出城去,當真能成呢,還是要讓我與他來打,只管與他打個天昏地暗,打個一年半載再說。”方杰自是有幾分自得。
祖世遠連連點頭:“是啊,哪里料到那蘇武如此自大自傲。倒是這般出城去,也并不是沒有收獲,有一大事正要與圣公稟報。”
“說來…”方臘一揮赭黃大袖。
祖世遠慢慢來說,說蘇武如何派人策反他投降,他如何先見王寅,再見龐萬春。
王寅如何諂媚,如何卑躬屈膝,如何千方百計來策反,他祖世遠自是堅決不從。
便是龐萬春再來言,哪知道,龐萬春竟是說出了戰敗之真相,原來是王寅懦弱要降,裹挾之下,龐萬春沒有辦法,雙方還在爭執,卻是已然被官軍騎兵圍困…
如此種種…
方臘破口大罵:“王寅之輩,只道他昔日忠義,能文能武,方有兵部尚書之官職與他,未想竟是這般首鼠兩端之賊,當殺,當千刀萬剮!”
方杰也罵:“只待我尋得機會擒住他就是!”
祖世遠便是再說:“圣公,我與龐將軍議定一事。”
“何事?”方臘立馬就問。
“龐將軍說,今夜子時過后,他要帶著麾下死士,試一試…”祖世遠故意停頓。
“試什么?”方臘豈能不追問。
“他說,他要試一試,說是官軍兵力不過萬余,此番俘虜兩萬不止,看管起來捉襟見肘,他要帶著麾下死士試一回,若成了,便往清溪城池奔來,讓我在城上備好長梯放下,讓他上城,也幫他放箭阻擋追兵。他也還說,若是不成,死便死了,不枉圣公之恩義!”
祖世遠說完,立馬就看方臘。
方臘眉頭就皺:“此言當真?”
祖世遠點著頭:“當真,他假意來勸降與我,私語里,說得此語幾句。”
方杰立馬就道:“錯怪龐將軍了,原道他是這般忠義,倒也不假,昔日里,龐將軍何等好漢?江湖上哪個不說他好!”
方臘依舊皺眉:“不會是官軍之計策吧?”
祖世遠想得一想,說道:“且不管真假,反正不開城門,放一些長梯下去,若真是零星之人而來,放上來也無妨,若真是許多人擁來,那自抽了長梯,一通打就是,方將軍帶著麾下悍勇親自在城頭,當是萬無一失。若此事當真,也怕龐將軍沖不到城下來…”
“倒是有點道理!”方臘慢慢點頭,又看方杰。
方杰也答:“若龐將軍真沖得到城下來,我自百般也要救他,而今危局之時,越是這般忠義之輩,越是要舍命搭救。”
方臘眉頭依舊緊皺:“那萬一…龐萬春是來里應外合…”
祖世遠便也皺眉思索,方杰也聽得一愣,他自是沒想到這一點上。
只待片刻,祖世遠開口說道:“到時候,只把隨著龐將軍回來的人,皆一個一個單獨審問就是,且問問當時投降,到底是什么情景…”
方杰立馬點頭:“對,只問當時投降,到底是個什么情景,總不能所有人都能把謊言編得妥妥當當,但有不妥之處,只管關押起來再說。”
“是啊,多是目不識丁之輩,便是編謊話,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編得那般妥當…”祖世遠又豈能不知其中詳細?
投降之場景,自是王寅主動,龐萬春從來不曾主動,甚至差點還因為沒有跪地而被射殺當場。
卻是祖世遠也在想,那蘇將軍麾下的謀士,謀起事來,當真事無巨細想定。
方臘如此,才皺眉略松,點頭說道:“好,那就這般議定,丞相啊,你先下去休息一二,吃些飯食茶水,今夜怕是要忙,多多辛苦!”
祖世遠點頭,躬身一禮,往外去,出門便也是大氣一松。
屋內,方臘卻又再次皺眉,先說一語:“且去問問,問問那幾個隨丞相同去之人,是不是有王寅龐萬春輪番與他說降。”
方臘豈能沒有后手?豈能當真不派人監視?
方杰自是轉頭去,好一會兒才回來,點了頭:“臣都分開審問了一番,倒是有這事,都說得很細致…”
方臘微微嘆氣:“誒…不得不防啊…”
方杰也說:“唯有咱方家人,才是一心,王寅之輩,不知多少,興許那王寅還真以為能在官府奔個前程!那趙家人何曾重用過反賊?”
“杰兒,依你之謀,龐萬春之事,可能當真?”方臘皺眉問道。
方杰也想了想,才道:“應當是可以當真吧…且不說他興許成不了,即便他真的半夜沖到了城下來,想來隨行之人也不會太多,最多百十號人罷了,到時候再把這些人分開嚴加審問,那龐萬春再如何,也做不得假了,若是圣公還不放心,只管他回來了也不用他就是…”
方臘點頭:“嗯…”
又問:“丞相…當是沒有二心吧?”
“祖丞相?”方杰又好生想了想,說道:“他一個文官,手下并無兵卒,兵卒都在我手,他二心又能如何?若是他手握重兵,倒也還擔憂幾分,既是無兵,圣公若是擔憂,那就防范著就是,不過…他若有二心,回來也不該說什么輪番策反之語,他只管不回來就是了…”
“他不回來能如何?”
“他不回來,只管去建德也好,去那新城也罷,假傳圣旨之類,豈不也是大用?”方杰當真動了腦子。
方臘慢慢又來點頭:“道理是如此,但朕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今夜之事,你一定上心,即便那龐萬春真來了,你也一定小心防備。不過,回頭也想,若龐萬春真是如此忠義之輩,便也是幸事!朕之天命天數,可見一斑!人心之所在也!”
“那臣這就去準備今夜之事!只管弓弩擂木滾石,鐵甲在側,謹慎應對!”方杰拱手一禮。
“好好好,好侄兒,你速去。”方臘滿臉慈祥慈愛。
方杰轉身就去…
方臘卻又嘆氣…
這伯侄二人,都有心思,心思里倒也說不得什么好壞。
只管是一個失了太子失了兒,一個起了心思要繼永樂。
方臘知道侄子的心思,自還要用,還要倚仗,卻也有不愿,最近夜里,方臘努力非常,許也還想再來一個,而今不比以往,以往生兒育女何其難,而今里女子多的是,想要誰就是誰。
方杰自是一門心思要表現,不僅表現給方臘看,也表現給眾人看,只希望來日,是那眾望所歸,繼承永樂。
夜里,子時早已過去。
方杰與祖世遠在城墻之上等了許久,依舊不聞動靜。
方杰已然在問:“丞相,時辰已經到了多時了,怎得那龐將軍還未有動靜?”
祖世遠只答:“許是時機不對,便是后半夜越晚,看守之人才會越松懈吧…”
“他不會不來了吧?”方杰再問。
祖世遠卻答:“我也不知啊,我只聽得他這么一說,他若真不來了,我也難知其中詳細…”
正是兩人說著話語,忽然只聽得遠方營寨里呼喊大作。
然后喊殺之聲大起,便看那燈火處處在點,燈火搖曳之中,人影無數,影影綽綽,這邊來那邊去,熱鬧非常。
追啊殺啊一片混亂…
就看一撮人影飛奔在跑,時而隱在壕溝之中,時而翻越而起再奔,那拒馬無數,更是一躍而過。
便也有人喊:“快跟上,快跑,快!”
祖世遠大喜:“來了來了,快,方將軍,弓弩箭矢準備好。”
方杰也是心中一喜,便是大喊:“準備準備,把長梯放下去。”
其實還遠,只看得那撮人黑乎乎一片,越來越近,已然有人在喊:“丞相,丞相…”
祖世遠連忙答話:“這里這里,我在這里,長梯也在這里。”
便又聽得馬在嘶鳴,馬蹄在奔。
祖世遠好似急不可待,又是大喊:“龐將軍,快呀,快,宋騎要來了!”
一時間,倒也緊張不已,方杰放眼去看,那火光影影綽綽也在追來,那定是宋軍的士卒跟來了。
方杰立馬左右在喊:“看那火光,近得一二百步就趕緊射!”
城墻上眾多漢子,也都緊張不已,生怕奔來之人被截住。
卻也聽得弓弦嗡嗡在起,竟是當真把頭前奔跑之人射殺好幾個去。
龐萬春咬牙狂奔,已然就到城下。
“這里這里,長梯在這里!”祖世遠大喊。
方杰也連忙跟著大喊:“這里啊,龐將軍!”
龐萬春已然就到城下,尋著長梯就爬,身后之人,倒也真就是百八十個。
長梯又放幾個下去,眾人皆是在爬。
那追來的官兵也近了,城頭上弓弦不止,黑夜里,看不到箭矢去處,只聽得咻咻在響。
說快也快,百十人,片刻就上來了,長梯連忙就抽。
那官軍之追兵,步卒也好,騎兵也罷,竟也就到了城下,當真驚險,若是慢得片刻,龐萬春可就萬萬上不來了。
便是官軍也射,城頭也射,一番對射之后,許久,官軍在罵罵咧咧之聲中,慢慢退去。
卻有那軍將一語:“龐萬春,你倒是逃了,你那兄弟王寅,定是斬首,他便是被你害死的!”
龐萬春聞言就回答:“我逃了,與他無關,他自一心投效你們,我自不愿,何必殺他?”
“哼!”那軍將說走就走。
再看天色,已然漸明。
方杰立馬就夸:“龐將軍真忠義之勇士也!”
龐萬春拱手回禮:“我隨圣公起事,豈愿為朝廷鷹犬?反正我不愿投效,他們也要殺我,便是搏這一番,死便死了,未想當真能活,多謝丞相,多謝方將軍。”
祖世遠也拱手回禮,卻是也想,龐將軍也演得不差。
方杰只管點頭:“好好好…但有一事,將軍勿怪。”
“方將軍說就是…”龐萬春點著頭。
“我要將你麾下這百十號人分開關押一日,審問甄別一二,將軍放心,定是禮遇,不會虧待。只是甄別一下其中有沒有奸細之輩,將軍海涵。”方杰有禮有節在說。
龐萬春左右看了看,點點頭:“也當如此,稍后,只管帶我去見圣公!大敗一場,自當請罪請死!”
“將軍哪里話,不怪你啊,皆怪那王寅,將軍忠義無雙,哪里有罪,圣公定還要重賞才是。”方杰點著頭,卻是轉頭看去,天色更明,幾騎快馬就來。
自是長桿上挑著人頭,還有白布為幡,上書:賊首王寅之頭顱。
只看那騎士由遠及近,龐萬春立馬趴在垛口去看,眾人也皆去看,看得幾番。
龐萬春便是哭出:“兄長啊兄長,我害你也!”
祖世遠也說:“真是王尚書…唉…就說了,官府之人,怎可輕信啊!”
方杰也去看,看得幾番,就看那騎士側面而去,便是要圍城而巡。
方杰只管去罵:“這般首鼠兩端之賊,合該有此下場,龐將軍不必傷心,他自作自受,與你無關!”
龐萬春卻道:“兄長待我,從來不差,雖然是自作自受,卻又如何教人不去傷心…”
“唉…”祖世遠只嘆氣。
“走吧,龐將軍,圣公待你多時了!”方杰也懶得多看,王寅就該死,死得輕松簡單了,若是拿在他手,少不得一番折磨。
祖世遠也來說:“龐將軍節哀,先見圣公為要。”
龐萬春點著頭,擦拭一番淚水,低頭慢慢跟去。
(兄弟們,月底快到了,又是一個月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