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堡是坐落在龍甲山脈邊緣處臨近寧城的一座堡壘,與數十里外名氣極大的驅妖城堡一樣,這新安堡也是龍甲山脈之外的一處人類聚居點。只不過新安堡的主人沒有隔壁鄰居那么浮夸,取的名字要低調許多,并含有對第一次進入龍甲山脈的冒險者們的祝福。
新安客棧是新安堡里最大的客棧,能搶下“新安”這個名號,倒不是因為這店家與新安堡的主人有什么親戚關系,純粹是因為他來得早罷了。
托這個名號的福,新安客棧的生意一直是新安堡各家客棧里最好的。當然,如此好的生意也是受益于新安客棧里那遠近聞名的特色美食。往往還不到用餐的時間,新安客棧里便已經座無虛席了。
今天也不例外。
距離正午飯點尚有大半個時辰,新安客棧里便已坐滿了在冒險之余前來改善生活質量的客人。
說是坐滿,其實以占座的客人居多。一張八人坐的大桌,一個壯漢就守得死死的,若有人上前相問,那壯漢只會回答“等朋友”。這樣的事情多了,后來無座的人難免惱火,店里時不時地會起些小摩擦和小爭執。
幸虧這店老板善于打圓場,雇的小二們也都算機靈,往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總的來說,店里的氛圍還算融洽。
客人進進出出,來得快,走得也快。沒辦法,這些在龍甲山脈邊緣地帶討生活的冒險者們可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也許多在龍甲山脈中走一刻,就會有新的收獲,吃飯這個事情,能節約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
“晦氣!真他奶奶的晦氣!”一名剛剛咬下一口醬牛肉的壯漢還沒將那口牛肉咽下,就忍不住揮拳砸了砸這結實的木桌,“三天了!老子三天都沒丁點收獲了!真他奶奶的晦氣!這日子真他媽越來越難過了!”
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煩惱。
壯漢這聲抱怨一出口,客棧內原本活躍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是啊,對他們這些背靠寧城,在龍甲山脈邊緣討生活的底層冒險者來說,日子確實是越來越難過了。
“唉!那邊那位哥們兒,別喪氣了,我也是三天沒有收獲了。別說咱們這些凝影境的冒險者沒收獲了,就連那些通體境的高手,若是運氣不好,三兩天沒有收獲也是常有的事兒。來,這碗酒敬你,喝完后咱們再出去碰碰運氣。”坐在客棧另一角的一位冒險者高高端起手中酒碗,遙遙地朝那壯漢敬了一碗。
“這日子啊…真不是人過的…”一位上了歲數的冒險者跟著搖頭嘆息道,“這是逼著我們新安堡的人學那驅妖城堡的人做些打劫的勾當啊…”
“這事兒說起來,還他媽得怪那狗日的郎家!搞了他媽個什么大清掃,將龍甲山脈邊緣的妖獸獵殺了大半!這還要不要我們過日子了?最氣人的是,我聽說啊,他們獵殺那么多妖獸,居然只是為了給他們那什么少爺辦一場盛宴。真是操死他奶奶的,他一個人能吃得了那么多妖獸的嗎?!在以前胡家管理寧城的時候,可沒有這么糟心的事兒!這他媽是人干的事兒嗎?!”一位冒險者說到激動處,憤然拍案而起,大有沖到寧城去和朗家人拼命的架勢。
“噓!你小點聲!找死嗎你?!”和他同桌的其他人慌忙將他拽住,讓他坐下,并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害怕周圍有寧城的眼線。
寧城易主,對他們這些背靠寧城討生活的冒險者本來是沒有太大的影響的,誰知道這寧城新主朗家的做法簡直堪稱毫無底線,讓他們的日子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
據說朗家已經管理了越城數百年?
他們無法想象被這樣的管理者管理數百年的越城之人到底過的是什么日子。
“唉…不過,即使是再艱難的歲月,也總有過得不錯的人。這不,這新安客棧的天字一號房已經被人連續住了小半個月了。嘖嘖…這新安客棧的飯菜雖然便宜,住店可不便宜,能連續住上小半個月,在咱們新安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闊綽了吧?”一名冒險者指了指樓上的天字一號房,不無感嘆地說道。
“興許是人家運氣好,收獲多呢?這事兒是羨慕不來的,咱們還是想想吃過這頓應該去哪里賺下一頓的飯錢吧。”同桌的其他冒險者似乎不對別人的闊綽感興趣。
店老板見眾人意志消沉,掛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走到客棧中間,拍了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咳咳!”店老板清了清嗓子,扯足了嗓門,“今天是小老兒五十的壽辰,感謝各位今日來小店捧場!更感謝各位一直以來對小店的支持!今天,小店的飯菜一律半價,酒也給大家算半價!不過,最上等的果釀可就不能半價了。你們知道的,這飯菜酒水上,小老兒一直都不賺什么錢,若是連最上等的果釀都半價了,回去后,我家那兇婆娘肯定會把小老兒這腦袋砍下來的,到時候,大伙可就再也嘗不到我這小店的手藝了。”
“哈哈哈哈!”
店老板這番話說得有趣,逗得剛剛還在唉聲嘆氣的眾人哄堂大笑。至于酒菜半價,那更是實打實的好處了。一時間,客棧里的氣氛又熱鬧起來,祝福聲此起彼伏,大多數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話,話語雖是簡單,但祝福倒是真心實意,沒什么虛假。
見眾人的心情好轉,店老板滿意地點了點頭,笑瞇瞇地回到了柜臺后面。
就在氣氛有所緩和之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從店門口傳來:“喲!沒想到你們新安堡的人日子還過得挺開心的,我還以為你們早該窮成狗、哭喪著臉滿街乞討了。”
這一聲立刻惹了眾怒,客棧內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停止了用餐,憤怒地扭頭看向客棧大門的方向!
“誰他媽在放屁?!”
在眾人憤怒目光的焦點,一位比尋常人高出一頭的中年漢子掛著鄙夷的笑容,邁入新安客棧當中。、
這人的衣著顏色夸張到驚人,數種明麗的顏色極不協調地混搭在那一件樣式簡單的長衫上。整個圖騰大陸,絕對沒有任何一位裁縫會主動去做這種衣服,唯一的可能,就是應顧客的要求進行特別訂做。
比他衣服顏色更為夸張的是他外穿的防御內甲!
眾所周知,防御內甲這種東西是為了關鍵時刻保命之用,只要不是個傻子,都會將內甲穿在衣服里面,使得對手錯估自己的防御力。將防御內甲外穿,這種行為大概也就只有這中年漢子一個人能做得出來。
在這中年漢子的身后,跟著十余位全副武裝的冒險者。
與新安堡這些冒險者窮酸的裝備相比,這十來人完全可以稱作是武裝到牙齒的精銳。
在看清這中年漢子的面容之后,前一刻還憤怒地想要找出言挑釁者拼命的眾冒險者霎時鴉雀無聲,僵在原地。
這張臉,他們每一個人都認識!包括很少離開新安堡的新安客棧店老板以及小二們也同樣認識這張臉。
一位小二眼咕嚕一轉,諂笑著迎了上去:“喲!這不是驅妖城堡的張爺嗎?這是什么風把您吹到小店來了?來來來,張爺,里面有位置,里面坐。”
這小二口中的“張爺”正是新安堡旁邊的“壞鄰居”驅妖城堡中的惡名昭著的地頭蛇之一張雄。張雄的囂張跋扈是出了名的,除了在驅妖堡壘一帶為非作歹之外,他時不時地也會來新安堡欺負欺負這邊的老實人。
近來新安堡中的冒險者們處境越來越艱難,張雄更是常跑到這邊來炫耀他的威風。反正他張雄的主要收入是靠打劫從驅妖堡壘附近進入龍甲山脈的人,龍甲山脈中的妖獸到底多還是少,對他而言影響不大。
張雄冷冷地瞥了那滿臉諂笑的小二一眼,突然眉毛一挑,揚手一記耳光將那小二抽飛出去!
“滾!”
看到那小二活像個陀螺一般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又撞翻數張桌凳的狼狽樣,張雄背后的小嘍啰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蠢貨!張爺還沒說話呢,他就敢主動迎上來,這不是找揍是什么?”
面對張雄這種幾乎將人尊嚴踩在地上的囂張態度,新安客棧里的人只有敢怒不敢言,更別談反抗了。
且不論張雄背后那十幾名武裝精良的凝影境嘍啰,就算是張雄本人,在場的冒險者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要知道,張雄可是實打實的中階通體境強者,是附近一帶最強的人之一,他們這些凝影境的冒險者面對張雄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如此懸殊的實力差距?要他們如何反抗?
“張雄,你在驅妖城堡為所欲為也就算了,今天竟然欺負到我們新安堡來了,是欺我新安堡無人嗎?”有一位冒險者鼓起勇氣說了句硬話,瞪著張雄,心中極力克制著自己的膽怯和恐懼。
“欺你們新安堡無人?哈哈!笑話!你們新安堡難道有人嗎?!”張雄大笑兩聲,袖袍一揮,一道雄厚有力的氣勁揮出,準確地擊中敢在他面前說硬話的那人,將那人也當作了個陀螺,抽飛了出去。
“怎么沒人?”又是一名新安堡的冒險者鼓起了勇氣,“你可知道,這新安客棧里天字一號房的客人已經足足住了小半個月了,相信你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如此財力,就算和你張雄相比,也差不到哪兒去吧?如何說是我新安堡無人?!”
“哦?還有這號人?”張雄有了興趣,抬頭看了看天字一號房的位置,“不過你放心,很快,他的錢就會變成我的。”
就在這時,一個懶散中帶著幾分疑惑的聲音從樓上的天字一號房中傳了出來——
“花榮,我剛剛聽到有人在放屁,你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