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餐敘
目的地在上東區63街與第二大道交叉口的一棟37層紅磚風格大樓內。
兩個月前敲定‘索爾維’和‘特洛伊’兩項計劃，索菲亞負責打造一批私人俱樂部關聯人脈網絡，很快敲定了第一家，因為恰好有人轉讓這處經營失敗的商務會所，于是接手過來。
起名很低調。
既然在東63街，就叫63俱樂部。
西蒙對此并不算滿意，雖是占據大樓最上三層，但不夠私密，這是一棟公用寫字樓，很多公司進駐，年代也有些久遠，想要改造一臺專用電梯都不可能。因此只會作為外圍俱樂部，供應維斯特洛體系紐約各家子公司高管招待貴賓或舉辦小規模商務酒會。
原本的商務會所就是這種職能，因此連大改都不太需要。
西蒙這次用上，也可以避免在私人住處宴請賓客，他對這一點從來都很抗拒，還是很久以前珍妮特所說，獅子的領地本能。
六點鐘，米基·坎特準時抵達。
這是一個五十多歲個子很矮外表還顯得更蒼老一些的黑發男人，笑起來法令紋很深，再加上一對大耳朵，很有些卡通人物的感覺。
第一次見到某個年輕大亨，米基·坎特表現得非常熱絡，本來還想自來熟地和對方擁抱一下，剛剛抬起手臂就已經被西蒙握住，不著痕跡地順勢改為握手，表情中絲毫沒有異樣：“西蒙，很高興見到你。”
西蒙帶著微笑：“我也是，米基，雖然羅恩的離開很讓人遺憾，但還是要祝賀你升職。”
“謝謝。”
簡單寒暄幾句，西蒙做了個請的收視，兩人一起在另外兩位維家女侍的引領下來到俱樂部一層的餐廳，并行穿過走廊過程中，米基·坎特也察覺到了身旁年輕男人身上的女人香味，比較濃郁的那種，顯然不是簡單的觸碰，再看前面引路的兩位身材窈窕的年輕女郎，內心不由生出一股強烈的羨慕情緒。
只不過，米基·坎特很清楚，商務部長，已經算是他職業的巔峰。
因為在美日汽車貿易談判過程中的表現差強人意，克林頓給他這個職位，更多只是一種離職前的酬謝，讓他在這個位置上積累一些資源人脈，方便離職后從事相關私人職務。
即使心中羨慕，甚至有些嫉妒，米基·坎特在這個青年面前也不敢有任何異心。
權勢地位差距實在太大。
盡可能幫對方協調好這次中國之行，在米基·坎特看來才是最正確的做法，這樣可以在維斯特洛體系這邊收獲一個人情，將來離職后輕松掛靠幾個維斯特洛體系企業董事肯定沒問題，這段時間，比如支持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執掌一家醫藥企業之類，西蒙·維斯特洛在這方面可謂動作頻頻。
好處多多。
這是一個很慷慨的年輕人。
兩人進入餐廳坐下，這是一處位于大樓西南轉角窗前視野極佳的位置，夕陽余暉中，抬眼就能看到不遠處高聳入云的維斯特洛大廈。
晚餐菜式提前已經安排好，女侍們先送上開胃菜和紅酒，并不停留，悄然離開。
餐敘會持續一個小時，并不急著進入正題，米基·坎特拿起餐具，朝窗外夕陽中的維斯特洛大廈示意：“西蒙，這棟大樓應該很快就要封頂了吧？”
這里是眼下大樓的35層，大概只有150米左右，而幾個街區外的維斯特洛大廈，設計封頂高度622米，此時已經開始安裝設計圖中位于560米左右高度的直升機停機坪，開建以來，因為西蒙對質量的最高級別要求以及越來越豐厚的個人身家，維斯特洛大廈的建造完全可以用奢侈來形容。
就說模仿記憶中復仇者大廈的高空停機坪，最初出于成本考慮，打算使用一種高強度輕質鋁合金材料。
無所謂成本之后，維斯特洛大廈團隊幾經挑選，從美國能源部直屬的橡樹嶺國家實驗室拿到了一種最新型鈦合金材料，硬度比常見的航空鈦合金還要強20以上，而且還有著絕佳的韌性與延展性，完全契合500米以上高空的建筑環境。
維斯特洛大廈團隊只是為了拿到這項材料的生產許可并且在田納西州一家工廠改造可以生產這款鈦合金材料的冶煉車間就投入了2000萬美元，完整停機坪結構的造價超過兩億美元。為了避免信息泄露后遭遇西蒙過度奢侈的指責，所有參與這個項目的人都簽署了嚴格的保密協議，而且真正能估算停機坪成本的人也寥寥無幾。
餐廳內。
西蒙也抬頭看過去，笑道：“今年年底封頂，不過，想要住進去，還需要兩到三年時間。”
“真希望到時候能上去看看。”
“那我現在就發出這個邀請，米基，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忘記。”
“哦，這可真榮幸，對了，大廈具體多高？”
“2040英尺。”
“真讓人驚嘆，我想未來50年都不會再有別的建筑超過它。”
“世界一直在變，這可說不準，”西蒙笑笑，適當換了個話題：“聽說華盛頓那邊最近挺亂的？”
米基·坎特立刻又有些嘆息的模樣：“是啊，比爾剛剛獲得了單項否決權，所有人都在反對，我認為這項權力很難持續太久。還有斯塔爾，他現在完全瘋了。特別法庭只授予他調查寶拉·瓊斯案件，但他現在已經把調查延伸到所有和比爾有關的人身上，完全就是。”
“其實問題的關鍵還是寶拉·瓊斯，白宮那邊為什么不嘗試和解呢？”
“現在就連寶拉·瓊斯都想脫身，只可惜，共和黨那邊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西蒙只能面帶遺憾地微微聳肩。
私下里悄悄查過，白宮去年依舊多了一個名叫莫妮卡·萊溫斯基的實習生，而且還是羅恩·佩雷爾曼推薦過去，現在已經是1996年，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
現在的西蒙其實又能力稍微干涉一些這些事情。
只是并沒有這么做。
歸根結底，這是華盛頓圈子里的內部斗爭，和維斯特洛體系沒有多少直接的利益關聯。西蒙插手進去，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惹得一身騷。
兩人聊著近期的各種話題，直到女侍再次出現送上正餐，米基·坎特喝了一口紅酒，終于道：“西蒙，我必須坦白說，即使你看好中國市場，也完全沒必要帶領大批維斯特洛體系高層訪問中國，你應該明白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以及后續產生的影響。從蘇聯解體開始，中國就是美國最重要的戰略對手，我不覺得幫助中國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西蒙絲毫沒有因為米基·坎特的直抒己見而生氣，依舊帶著微笑，道：“米基，自從核武器出現以來，大國之間就已經很難再產生如同半個世紀前兩次世界大戰那樣的對抗，想想蘇聯，它是如何垮掉的，并不是戰爭。”
米基·坎特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西蒙直接點明，道：“在我看來，今后真正的大國對抗，將會是經濟層面的對抗。”
其實，以西蒙對人類社會的悲觀態度，他并不相信自己的這番話。既然核武器誕生，核戰爭就必然出現。人類的理智從來都是靠不住的。
這些話當然不會隨便對人說。
就像眼前。
米基·坎特聞言，道：“那么，西蒙，你就更不應該這么做。”
西蒙依舊很有耐心：“米基，你還記得美國是如何掌控二戰之后西歐政治經濟格局的嗎？”
這么一提醒，米基·坎特終于反應過來。
如果只依靠一個戰勝國身份，美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擁有此時在西歐的強大影響力，事情的關鍵，名叫‘馬歇爾計劃’。
西蒙看著米基·坎特了然的表情，道：“所以，有時候，別人幫助你，并不是在真正的幫你，援助者獲得的利益可能更多。中國方面，其實我們已經相當落后了，日本在過去二十年間一直都在加強對中國的投資，目前已經滲透到方方面面。很簡單的道理，米基，如果一個人欠了你的錢，欠了你的人情，他的孩子還在你的部門工作，你覺得，他有底氣成為你的敵人嗎？”
米基·坎特并沒有忘記這次過來核心還是為了與西蒙·維斯特洛打好關系，因此剛剛只是隨口一提，表示一下自己作為一個美國政府高層的態度，絲毫沒有勸阻西蒙的意思。不過，聽對面西蒙一番話之后，他也徹底自認為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當然，心里其實依舊不太認同。
倒也沒有再爭論，而是談起了更具體的問題：“既然這樣，西蒙，關于我這次和中國政府的磋商，你這邊的期盼是什么？”
西蒙從來都明白一個道理。
給了太多，往往不會珍惜，甚至還會覺得理所當然。
因此，即將到來的中國之行，維斯特洛體系團隊唱的是紅臉，而米基·坎特代表的華盛頓當局自然是唱白臉的一方，這次將會在與維斯特洛體系密切相關的科技、娛樂、金融三大領域與中國政府展開一些磋商，涉及進一步開放電影市場、保護知識產權等很多方面。
其實維斯特洛體系該拿的實際利益已經在此前達成的各種合作協議中獲得，就像即將在中國首都建造的大型商業中心，敲定的協議中，中國方面批準地皮的價格基本上就是半賣半送，而且，10億美元的投資，中國政府會給予其中3億美元的低息貸款，剩余的7億美元，列維森集團也完全可以從對這個項目相當看好的海外銀行獲得。
前前后后，都是空手套白狼。
現在的維斯特洛體系擁有大量現金儲備，拿出10億美元輕而易舉，但西蒙更明白，房地產行業，真正就該是這么玩的，花別人的前搞房地產才能做大做強。
這些事對于米基·坎特也不算秘密，西蒙也沒有遮遮掩掩，道：“米基，你應該知道，維斯特洛體系能夠獲得的好處，提前就已經與中國政府達成了協議。所以，你這次隨行，只需要足夠強硬就可以。”
米基·坎特會意，笑著道：“我明白，我是那個壞警察。”
西蒙跟著露出微笑：“其實，我們都不是好警察。”
兩人正說著，不遠處房門被人敲了敲，吸引兩人注意，A女郎端了一個托盤過來，米基·坎特看過去，只見托盤里…嗯，大概是一杯牛奶，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A女郎表情中帶著些許小冷淡地來到兩人身邊，端起托盤里的杯子放在西蒙身邊：“老板，這是你要的。”
這么說著，又公式化地朝米基·坎特微微點頭，就轉身離開。
米基·坎特聽著A女郎噠噠的高跟鞋遠去，又看對面西蒙神色略微古怪但還是端起那杯奶喝了一口，更加迷糊，卻也不方便多問。
西蒙放下杯子，才對米基·坎特道：“抱歉，女人不懂事，我等下會教訓她的。”
對面那杯奶明顯是溫的，淡淡的香味瞟過來。
米基·坎特忍不住不著痕跡地抽了抽鼻子，覺得似乎不是牛奶，又說不清是什么，只是聽到西蒙話語后，搖頭道：“沒關系。”
“那么，我們繼續，”西蒙雖然放下杯子，指尖依舊環著桌面上的玻璃杯，摩挲轉動著，說道：“米基，雖然你的任務是表明態度，但也不能一無所獲，我希望你能拿下三件事，都是關于電影的。”
米基·坎特點點頭，示意西蒙繼續。
西蒙道：“第一，要求中國開發外資在中國內地開放電影院的限制。”
米基·坎特聞言，直接就有些為難：“西蒙，這不太好辦，你應該也很了解中國的狀況，涉及到文化產業，他們一向比其他方面更加保守。”
“如果說十年前，肯定是這樣的，”西蒙道：“現在談下來的幾率很大，因為中國政府已經同意了港資澳資在內地建造影院，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同等待遇而言。”
這件事米基·坎特就不甚了解。
不過，既然維斯特洛這么說，應該不會假，開始某人說他只要過去表明一個態度，還以為此行會輕松，沒想到第一個要求就這么難搞。
“那么，西蒙，我只能說盡量。”米基·坎特點點頭，又問道：“然后呢？”
“其次，要求中國進行院線制改革。”
米基·坎特頓時又一頭霧水。
院線，這在美國已經司空見慣，不過，就像普通人聽過很多政府部門名字卻不知道這些部門到底是何職能又是怎樣運作一樣，米基·坎特對于院線也只有一個普通人的模糊概念，大概就是很多影院組成的電影播放聯合體。
此時在維斯特洛面前，當然不能表現的這么無知，想了想道：“西蒙，這種電影產業改革，應該和我們沒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這就是第三條，院線制改革的同時，你需要推動中國進行影院聯網。”說到這里，西蒙主動解釋道：“米基，過去一年，好萊塢電影在中國的票房前十名單中占了5部，但是，根據我們的調查，因為放映系統落后而且存在嚴重漏洞，我們這些電影的很大一部分票房都被瞞報了。進行院線制改革，同時要求影院聯網改造，都是為了好萊塢電影在中國的市場反饋更加透明。”
“西蒙，如果我沒記錯，中國電影無論是票房體量還是分成比例，都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米基，你知道中國現在擁有多少臺固定電話嗎？”
“5000萬，而只是在五年前的1990年，這個數字還只有1000萬。這就是潛力。中國是一個擁有10億人口的大市場，只要行業能夠走向正規，10人口的市場潛力爆發出來，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米基·坎特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道：“既然這樣，西蒙，我覺得你更應該在意的還是中國的盜版問題。其實前天美國軟件與信息產業協會就和我聯系，希望我能在與中國的這次磋商中提起這個問題，而且，他們還在游說白宮和國會，如果中國繼續放任盜版，應該進行相應的制裁。”
這么說著，米基·坎特有些類似憨豆先生的臉上還現出一些不太明顯的玩味。
如果說盜版，過去一年，收到指責最多的就是維斯特洛公司旗下汀科拜爾iPlayer播放器的音樂盜版問題，發售第一年銷量突破2000萬，而同樣是一年時間，iPlayer播放器催化再加上互聯網普及導致盜版音樂的泛濫，直接讓全球唱片銷量暴跌23，這也算一個創舉。
另外，還有迅速在中國普及起來的VCD播放器。
這也算獨一份。
兩年前這款機器剛剛出現時，西方所有電子行業巨頭都不看好，因此也就沒有太過于重視。
沒想到會在中國爆發。
然后，研究一番，大家很快明白，原因還是盜版。
西蒙也注意到了米基·坎特的表情，嘴角依舊帶著微笑，端起手中的杯子又啜了一口，道：“米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實，很多事情，就算我不去做，它還是會發生。既然如此，我只能盡可能讓它朝向一個可控的方向去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