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熙蕤堂后院有兩株桂樹,桂花飄香,空氣中飄蕩漾著幽香。
一陣微風輕揚,桂樹上有杏黃色花瓣飄落,落在白色衣裳上,落在烏黑發髻上,落在明媚白皙的臉龐上。
玉蕤垂眸,閉目養神。
成功瓦解了益都想與狄戎結盟的陰謀,玉蕤回到雍都,將自己在益都皇宮的見聞告知了太子元宸。
“郡主沒見到父皇?”元宸臉上滿是擔憂。
“益都宮城守衛太嚴,臣女沒法靠近!”玉蕤隱瞞了受傷一事,“臣女學藝不精,實在沒臉,請殿下責罰…”
“郡主勞苦功高,憑一己之力瓦解了益都的陰謀,本宮怎會責罰郡主?”她冒風險潛入益都,輕松瓦解將對手的陰謀,一般男子都難做到,元宸心里唯有贊嘆。
“殿下,…臣女沒得見到皇上,自然是連話也沒說上,”玉蕤只覺羞愧,“有關玉璽,臣女未打聽到分毫,…”
“不礙事,”元宸道,“父皇還活著,無需什么玉璽,郡主辛苦了!”
太子殿下沒怪罪玉蕤,她卻不能安心,連日來,派人打聽青州的事。
“大當家,”柳云亭悄聲走近,“青州漕幫連家來人,求見大當家。”
“青州漕幫?”
玉蕤覺得奇怪,“熙蕤堂有自己的運輸線,與青州商賈并未有生意往來,青州漕幫找來,會有何事?”
大雍朝河運除官辦,有不少民間漕運幫,如淮河幫、青州幫等。江淮一帶多湖泊,河流縱橫交錯,百姓的大量生活物質,靠漕幫河運至各地碼頭。
連家當家人是夫妻檔。
大當家連如海,其妻周氏一起掌管青州漕運。柳云亭將這連家的情形大約告知,問道,“連家大當家、二當家拿了拜帖,見不見?”
“來的都是客,請二位進來!”玉蕤點頭。
若真能與青州漕幫搭上線,以后打探青州的消息,豈不是容易許多?況且,他們這種風浪里搏擊的人物,玉蕤也很想見識見識。
柳云亭陪著一對中年夫婦從外走進來。
他二人朝玉蕤抱拳:“當家的好!”
玉蕤抬頭望去…
當家漢子四十多歲,個頭不太高,臉色和善,皮膚粗糙黑紅,長年驚濤中行船走碼頭的,多數是這樣的皮膚。
當家娘子不到四十年紀,一身合體的土布衣褂,腰間系寬大腰封,烏黑的頭發向后挽起發髻,用一根銀發簪別在腦后,顯得干凈利落,不施粉黛自有氣勢。
玉蕤心內贊嘆:果然精干豁達人物,英姿颯爽女中豪杰!
當家周娘子上前道,“聞聽當家人擅長斂財,又有凌厲手段,手下能人不少!沒曾想,是您這樣標致年輕的。”
這嬌柔俊俏模樣,沒有人說她是當家人,周娘子真不敢信。
玉蕤微笑道:“都是誤傳!玉蕤哪有那般厲害?”
請他們落座,讓人敬了上等好茶。
玉蕤笑道,“不知二位當家人親自前來,所為何事?”
“大當家能見我等,連某榮幸之至。”連如海快人快語,不拐彎抹角,“我夫妻二人前來,想與大當家做個買賣,不知大當家可否有興趣?”
“與我談一樁買賣?”
玉蕤聞言,頗為驚訝,饒有興趣地問,“不知是甚么買賣?請二位當家人細細詳說與我聽。”
“大家當,那我開門見山說了。青州幫船上載運貨物,多數是商鋪與富戶在產地采購,由我幫負責運輸,路途遙遠,遇上風暴雨災,每有損失也得認…青州,自從與大雍對立后,苦的是我等這樣的商戶!”
連如海苦著臉,又道,“以前,還可以小有盈利,自從青州自立后,我們卻不能隨意來這邊做生意了,…連某有個不情之請,郡主能否替我等商戶求個情,也讓我等來這做生意?”
青州與大雍在邊界上設卡,兩邊的人必須有通關文牒才能通行。
普通商戶的日子就更難了!
“二位,請我替爾等商戶求情?”
玉蕤笑一笑,未置可否,“二位當家的做了功課,真是有備而來。您二位可知,熙蕤堂每年也要將一部分紅利上交,是為了支持朝廷,生意人應持續支援,對不對?”
“沒錯!”夫婦二人點頭。
周娘子急急說道,“郡主說得是!但凡,我們在青州生意能好,也不會來求您!您是皇商,定國公府嫡女、一品郡主,太子妃的親妹妹,…您隨隨便便一個身份,我等這樣的小民都自愧不如,須仰視才能見…”
“你們在青州的生意不好?怎么可能呢?”玉蕤很,“益都新建,百廢待興,…修繕皇宮,你們一定有很多機會,為何說生意不好?”
“官府隨意攤派,又不給錢!”連如海嘆息一聲,“他們修繕皇宮,我們捐錢捐物。他們建府衙和新居,我們也幫忙…可是,他們不僅不給錢,也沒有任何表示。我們老百姓這日子怎么能過下去?”
“益都…既到了如此地步嗎?”他所說的話,玉蕤確實沒想到。“百姓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齊王他們…太不像話!”
玉蕤說得情緒激昂,見不得這只為自己不為百姓著想的官員。
“郡主,您愿意幫我們嗎?請郡主聽我說,”
周娘子長身玉立,匆匆上前,朝她緩緩跪下,“郡主,我等草民賤命一條,活得好與壞,都無所謂的…但,我們的孩子年紀尚幼,他不能這樣!求郡主幫幫忙,權當是您挽救一個落水孩子的性命吧!”
周娘子匍匐在地上,又朝她磕了幾個響頭,“郡主,我們二人聽說郡主古道熱腸,慕名而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求您幫個忙…幫我們求一條活路!”
“周娘子,您這是做什么?快快請起!”
“郡主,郡主能答應我嗎?”她直直瞪著她,眸中滿是期盼,“你若不答應,小婦人就長跪不起。”
玉蕤心一軟,“好,我答應你了,快些起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