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碎了一地的車玻璃,王星輝死的心都有了。
旁邊的村民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指著地上的玻璃討論是被什么打碎的。
韓正斌鉆進后座里找了一圈,最后還真被他找到了一顆小鋼珠。
“姐夫,應該是用彈弓打的。”
他看了看車子斜后方的幾棟建筑,視線在其中一棟小樓的三樓窗口定住。
韓嬌嬌發現了他的異常,瞥了一眼那棟小樓后,眼里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連忙跟王星輝說道:“應該是哪個小屁孩頑皮,用彈弓打的,還好只碎了一塊玻璃,回頭報個保險吧,鄉里鄉親的不好太較真。”
王星輝眉頭皺起,總覺得不對勁,這明顯是有人惡意為之,而且保時捷卡宴的車玻璃,一般彈弓可打不破,小孩子也拉不動威力那么大的彈弓啊。
看了一眼神色緊張的韓老六,他壓下心頭的不爽,反而安慰道:“叔叔,您別掛心,嬌嬌說的沒錯,就是一塊車玻璃而已,回頭我報個保險理賠就行。”
韓老六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最后看了看韓嬌嬌和韓正斌姐弟倆,像是有什么話堵在胸口,想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
這老人家還是淳樸的,不知道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么一整,搞得王星輝心里更好奇了。
就在這時,王星輝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好嘛,陳燃打來的,看著一旁的保時捷卡宴,王星輝真是沒臉去接電話。
跟韓嬌嬌打了個眼色,王星輝走到一旁樹下,點燃一根煙,直接蹲坐在一塊磨盤上。
“喂,陳燃。”
“是,我們明天回去…”
“你后天要用車,啊,沒什么,當然沒問題,好,那,那先掛了。”
王星輝終究是說不出口,腦子里面亂糟糟的,想著明天拉去換一塊玻璃,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么跟陳燃開口說,車子被人砸壞一塊玻璃的時候。
韓老六跟韓嬌嬌父女倆忽然吵了起來。
韓嬌嬌一把推開韓老六,哭著喊道:“當初是你貪心,你自己答應了他,又不是我,憑什么要我嫁給他,有你這么糟蹋自己女兒的爹嗎?”
韓老六本來就腿腳不好,被她這么一推,整個人直接倒在地上,場面瞬間失去了控制。
幾個韓家的親戚紛紛上前來,一些人拉住韓嬌嬌,一些人去查看韓老六的情況。
有個大嬸義憤填膺的朝韓嬌嬌罵道:“你怎么能這么對你爹,你爹為了你們姐弟倆上學,當初可是跪遍了全村人,這才供完你們姐弟倆,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嗎?”
韓嬌嬌一聽,瞬間啞口無言,淚珠子在眼眶里轉了幾圈后,干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弟弟韓正斌一臉的苦澀,朝目瞪口呆的王星輝望來,咬了咬牙,抬腳朝他走來。
“正斌,你爸跟你姐這是?”王星輝完全懵了。
韓正斌掏出一包軟云,一屁股坐在王星輝身旁抽了起來。
“姐…王哥,這事兒是我姐不對,不該瞞著你,其實…”
事情是這樣的,當初韓家兩姐弟的成績都很不錯,可惜家里經濟條件有限,韓老六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老伴病逝之前,家里的積蓄基本被醫院掏空了。
那個時候剛好韓嬌嬌考上了金陵大學,為了給韓嬌嬌湊學費,他就四處去借錢。
親戚那邊,之前為了給老伴治病,能借的都借了,他就將主意打到了村里一些富戶那里。
韓正斌指了指不遠處一棟三層小樓,說道:“我爸當初去找了我們村幾個比較有錢的人借,其中就有那戶人家,他們同意借錢給我爸,但要求我姐畢業后,要嫁到他們家。”
王星輝心頭一顫,不可思議的看向韓嬌嬌,而此時的韓嬌嬌,根本沒有臉來面對他。
韓正斌看著裝鴕鳥的姐姐,滿是無奈的繼續說道:“當初我爸跟他們簽了一份協議,你是知道的,我們這種地方,思想還很封建,再加上有我爸的手印,他們家就抓著這點不放人。”
王星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不好接受,可這就是現實。
而現實,往往比影視劇里的劇情還操蛋。
“那,那后來呢?”
“后來,那個韓天生因為傷人罪被判了幾年,這事兒就沒提了。”
王星輝眉頭皺起,雙手不自覺的捏起了拳頭。
坐過牢?
這種人怎么配得上嬌嬌?
韓正斌猶豫了一下,跟王星輝問道:“我聽說他上個月剛剛出獄,估計用彈弓打你車窗的人就是他,王哥,這事兒你看…能不能算了,我爸終究是村里人,不好得罪太死。”
王星輝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哽咽的韓嬌嬌,又看了看那棟三層小樓,突然站起身來,說道:“你帶我過去一趟。”
韓正斌臉色大變:“王哥,你,你別沖動啊,打人犯法的。”
王星輝揮了揮手:“你帶我過去,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處理。”
說著,他當先朝那棟小樓走去,路過韓嬌嬌的時候,余光一瞥,也沒有停下來安慰的意思。
王星輝的異常舉動,立刻吸引了村民們的注意。
其中一個村民似乎看出了不對,急忙喊道:“天生,你快跑,快跑…”
王星輝眉頭一皺,朝那個叫喊的婦人瞪了一眼,嚇得那個婦人臉色蒼白。
虎背熊腰的王星輝,不僅繼承了父親王大龍的身材,還繼承了他的一絲狠勁兒。
見他徑直朝那棟小樓走去,村民們攔都不敢攔,就怕被殃及池魚。
來到那棟樓前,看著門窗緊閉的小樓,王星輝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開口喊道:“是誰砸了我的車,自己出來,不然我就報警了,我那輛車150萬,一塊玻璃也要好幾萬,已經足夠判刑了,你不想再回去蹲著吧?”
話音剛落,一樓大廳的門就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老人家走了出來。
他驚慌失措的解釋道:“小哥,我家天生不是故意的,你看能不能就算了,車玻璃我賠你,多少都行,就是別報警,我求你了。”
還不等他說完話,屋里又跑出來一個青年,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怒視著王星輝,喝道:“爸,你別求他,不就是一塊破玻璃嘛,你還能把我怎么著了?”
王星輝看著眼前一副勞改犯造型的韓天生,皺著眉頭,冷聲說道:“就是你砸了我的車?”
韓天生看著面前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王星輝,緊張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發現自己漏了怯,急忙硬氣的挺了挺胸膛,惡狠狠的應道:“是又怎么樣,就是老子砸的。”
王星輝看著他外強中干的搞笑模樣,無語的搖了搖頭,而后與那個老者說道:“我聽正斌說,當初嬌嬌跟他讀書的錢,都是你家借的?”
那個老頭愣了愣,接著連連點頭:“是,對,都是我借給韓老六的,只是沒想到他們這么不守信用,為了那個…為了她,我家天生還去蹲了幾年的大獄呢。”
王星輝呼吸一窒,感情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啊。
一瞬間,悲涼之意涌上心頭,王星輝感覺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不過,想起自己跟韓嬌嬌交往的這兩年歲月,他還是開口說道:“一共借了多少?”
那老頭先是一怔,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跑進屋里,不多時,抱著一個生銹的餅干盒回來。
“你自己看,前后六次,一共63500元,我這里都有記錄呢,這是借據,這是當初我跟韓老六簽的協議,利息什么的,我就不要了,只求你不要報警抓我兒子。”
王星輝看著盒子里那一張張蓋了手印的借據,眼前一片冰涼。
然后,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直接放到盒子里,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卡里有8萬,密碼六個八,連本帶利也夠了,以后管好你兒子。”
說著,他一把抓起那些借據和協議,腳步堅定的走到韓嬌嬌面前,將那些發黃的紙張直接撒在她面前。
然后,冷冰冰的指著她手腕上的卡地亞說道:“把表脫了吧。”
韓嬌嬌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抬起頭來,楚楚可憐的看著王星輝。
王星輝見她不動彈,眼神一冷,直接喝道:“快點,你還想戴多久?”
韓嬌嬌臉色煞白,急忙將表脫了下來遞給他。
王星輝接過手表后,看了一眼旁邊神情苦澀的韓正斌,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然我還被蒙在鼓里,說真的,要不是出了這種事兒,我覺得我們應該會是挺好的朋友,我本來還想介紹我表弟給你認識的,畢竟你們一個學校,現在,還是算了。”
王星輝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啟動。
倒車。
不多時,壩子溝村口就揚起了一溜煙塵,在夜色中,橘黃色的燈光漸行漸遠。
徒留下一片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