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在感情升溫的時候,還真是攔都攔不住,那段日子里,童年感受到了再一次的美好,盡管做生意上還是時風吹日曬的還要受盡客人們的冷眼,可一收了攤兒,回到家就能享受到呂穎的照顧。她會什么都不理的先給投一個濕手巾,讓自己男人在小院里就著涼水將一天的臭汗擦干凈,緊接著在自己男人收拾的時候轉身鉆進廚房,弄一桌香噴噴的飯菜,等一家人吃完了飯,童年哄著小丫頭看電視的時候,她才會去把自己洗個干凈,然后,將小家伙哄到另外一個房間里睡下,再回來時,兩口子相視一笑,盡是溫情。
若是真能如此過上一輩子,童年覺著也行,這不,前幾天呂穎還給孩子找了個幼兒園,這孩子一上了學,不出攤的時候不全是二人世界了么?好日子可以說就在眼前。這天夜里,童年坐在餐桌旁端著啤酒望著那兩個正冒熱氣的小蔡,跟照顧自己閨女一樣將幾塊大肉都挑進孩子碗里后,瞧見了依然穿著那件淡黃色T恤的呂穎說了一句:“明天啊,我在家修車,你出去逛逛街,也該給自己買兩件像樣的衣服了。”
呂穎知道童年是好心,可她還是想逗逗這個男人說道:“咋,你這是到手了就開始嫌棄我了?”說完竟然故意翻了個白眼,臉上一點怒意沒有還顯得那么誘人。
“嫌棄你?”童年笑著搖搖頭:“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哪有資格嫌棄誰,這不是想讓你過點兒舒心的日子么。”
一句話,暖了呂穎的心,這一暖,就是一整年。這一年,呂穎別提過得多舒服了,有男人疼的日子里幾乎沒在干過任何重活,更沒有生計發過愁,每天就是晚上帶著女兒出夜市的時候稍微吵了點,小家伙需要在路燈底下玩,要是忙起來得時刻讓孩子抱著自己的大腿,生怕一眼照顧不到出了任何問題。
“要不明天你和孩子別去夜市了,我一個人忙得過來。”童年看見呂穎帶孩子的樣子真有些心疼,隨口說了這么一嘴,結果卻是:“那要是碰到警察呢?”讓呂穎這句話給頂在那兒半天也沒說出下半句來。本來童年是關心她,想照顧她和孩子,呂穎呢,也是擔心童年,生怕遭了警察出點什么意外沒誰能頂在前面。這不,就在一個多月以前,夜市出了兩起盜竊,警車天天在街面上巡邏,童年一看見警車眼睛都直了,生給人家的鐵板燒給烤糊了,要不是賠了人家兩串,沒準都能鬧出糾紛來。
“唉。”童年嘆了一口,這一秒他想當個正常人了,要是那個拾荒的沒死,或許就不用這么東躲西藏了。
呂穎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趕緊抓住了自己男人的手,想把心掏出來的說‘我就是怕你碰見警察了出事!’,可話到了嘴邊,又怕說出來以后等于舊事重提傷了童年的心。心有裂縫的人都敏感,呂穎就是如此,如今在網上看見警方打擊毒販的消息都會想起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這要是再勾起童年的傷心事。
“別說了。”
毫無辦法的兩個人緊緊握著對方的手,情感在這間屋子里充盈,當時外邊下著暴雨,另外一個房間里孩子正在酣睡,兩顆心也正是此時才算是徹徹底底的融合了。
為了躲警察,年輕的童年蓄起了胡須,剃了個禿子,把少愛發老愛須的話完全反著來,呂穎也專門給他買不起眼的衣服,汗衫、牛仔褲、老頭鞋,這要是配一把紫砂茶壺,去路邊房根底下與老頭老太太一起乘涼簡直一點毛病都沒有。可他們過這樣的日子踏實,踏實的點就在于只要兩個人都沒事,這個家就在。
直到…
“收攤。”
這句話不是童年說道的,說話的人是呂穎,當時夜市剛開,天還亮著,也沒什么人,童年掃了一眼街上,也沒有警察和警車,這是怎么了?
“趕緊走。”
呂穎拉起童年推著車就從攤位上撤了出來。
都好幾年了,他們倆從走街串巷到如今可以交得起租子不能讓城管追著跑的于夜市擺攤也算是有了進步,怎么說撤就給撤了?童年正納悶,沒想到回家后呂穎說出了更讓人聽不懂的話。
“以后咱們不去那個夜市了。”
“為什么??!!”
童年真沒聽懂,他不明白好不容易有了固定客源,哪能說放棄就放棄啊。
呂穎這才戰戰兢兢的仿佛被嚇壞了般解釋著:“我看見他了。”
“誰啊,給你嚇成這樣。”
呂穎一回頭,童年看見了那張蒼白的臉,和當初沒戒毒的時候沒有兩樣。他明白了,呂穎這是看見孩子她爸了,要不是那個混蛋,這倆人也碰不著,在她的心里,那男人就代表著回頭路,看見他,心底就會升起對那東西的想法。波波 “他敢把你咋地?”
童年真生氣了,一張臉陰沉了下來,要殺人似得,十分冷峻。
“你要干什么?”
“呂穎,我跟你說,他要是還敢動你,哪怕一根手指頭,我弄死他我!”
“行了!”
呂穎喝止了童年的怒氣:“你弄死他能怎么樣啊?讓警察知道你在哪把你抓起來?沒了你,你覺著我的日子還會和現在一樣么?要是沒了你,我早晚還會變成當初你見到我時的模樣,為了一個攤位,放棄到這幾年所得到的一切,值得么?”
“可…”
童年欲言又止,他們倆,如今變得是那么卑微。
“要不咱們離開臨市吧。”這是童年最后的妥協了。
“離開?”
“孩子怎么辦?去外地上學得多交多少借讀費啊,還有,咱去哪?這個過程中,我爹媽出了什么問題怎么辦?”呂穎望著童年:“要是我沒有孩子,父母也還年輕,你說去哪我都敢走,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是,她很少回家,但是會偷偷用微信每個月按時給家里轉錢,哪怕只有一千塊,也代表著呂穎正在用全部的努力去償還心中的愧疚。離開以后呢?錢還能轉,但微信上萬一要是來一條‘你媽病了’或者是‘你爸病了’的消息,又該如何是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非得回去走街串巷?”
走街串巷確實不好看,問題是若非逼不得已,誰又愿意呢?
這是他們倆頭一回意見不統一,一大早起床以后都跟昨天晚上吵了一宿架似得誰也不和誰說話,呂穎做完早飯以后就送孩子去上學了,把孩子送到學校以后轉身往回走剛好碰見賣西瓜的,想起來家里那頭驢酷愛吃這東西的時候,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就像水果車走了過去,結果,還沒等走出去散步,身后響起了詢問的聲音:“你好,我問一下呂鳳傾是在這兒上學么?”
呂穎當時就站在那了,整個人跟被孫猴子用了定身咒一樣根本挪不動腳步。
“你是?”幼兒園門口的保安問道。
那個聲音解釋:“我是他爸爸。”
“放屁!”這是呂穎心里的聲音,耳畔聽到的卻是:“他媽媽拋棄我帶著孩子離開了,我已經找了這個孩子很久,聽人說在這邊見過,這才挨家幼兒園的打聽。”
來的正是污水處理廠的那個男人,這個男人曾給了呂穎第一次希望,卻在她擁有全部希望的時候,一腳又將其踹向了深淵。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如果當初走的只是呂穎一個人,那么這個男人可能根本不會找她,偏偏這女人還帶走了他的孩子,那個從出生就很招人喜歡的小丫頭。失去女兒的他都要瘋了,幾乎動用了所有關系在整個臨市不停尋找,再不斷得到消息的同時,一次又一次的撲空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所以,當初去夜市的時候他甚至都沒好好看看,在這種不間斷的找尋中,那根本未曾停歇的視線已經麻木了。
“這我不能告訴你,這樣吧,你要么報警,當著警察的面讓警察來調查,我們保證配合,要么呢,給孩子媽媽打電話,只要來的人是我們幼兒園孩子的家長,我們一準讓見。呃,也希望你能理解,孩子還太小,有些責任我們幼兒園擔不起。”
“我報警,報警。”
他當然會選報警,畢竟找呂穎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更何況也根本找不到。
等這個男人拿起電話的那一刻,決不能讓警察參與到這次事件的當中的呂穎第一次選擇了直面人生,和當初她為了逃避現實躲進夜場不同、和她為了躲避現實不停吸毒不同、和她為了逃避帶著孩子一走了之從沒有給過任何人交代不同,這一次,這個女人竟然徑直走了上去,當著幼兒園門口保安的面一把抓住了那個男人的衣領,狠狠一嘴巴打了上去大喊:“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