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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死不休

  如果有人問老吳,說‘你是什么時候就這自己老了’的話,那他估計能耐說上一宿,想什么覺開始變少了、吃不了以前那么多東西了、睡醒之后腰會發酸,總之吧,他肯定說上好長一段時間,但是,絕不會說體力不行了,更不會說跟別人打架的時候開始膽怯。

  老吳這輩子最喜歡的事就是和人動手,尤其是老了以后,那種在體能耗盡的邊緣將對手擊倒,氣喘吁吁的站著,鼻青臉腫的看著別人倒下,那感覺對于他來說簡直不要太好。于是,當童年出現在他這臺車的前方,老吳連問都不帶問的,直接下車,眼睛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他不是高手,也不太可能是高手,可常年街斗的經驗卻令其充滿對勝利渴望。老吳仔仔細細的想過這件事,有時候甚至也奇怪都這個歲數了怎么還會和年輕人一樣好斗,最后,總算想明白的時候長噓了一口長氣,應該,這就是對年紀的抗爭,也是老吳唯一能剩下對抗這個世界的方法了。

  “就是你收了這幾個小流氓啊?”

  按照規矩,江湖人物之間到了這種時候得盤盤道,說說自己的理,他還想數落人家幾句,到了氣頭上,都罵急眼了,才動手。聽起來是不是挺像倆老娘們在北方的街頭干起來了?可這個貨就是這樣,必須要讓自己身上充滿正義感才能真正的硬氣起來,當年那些起義軍造反,在歷史不得追尋一個合法性么,什么劉邦斬白蛇,宋太祖的黃袍加身,反正你不能是因為自己想當皇上就把全天下老百姓的安危給豁出去,老吳也是如此,從根兒上說,他還是個傳統意義上的流氓。

  童年卻是一個不按正路子來的選手,舉起手一拳就砸在了老吳的臉上。

  他沒什么時間和老吳計較了,被那幾個孩子模樣的人用幾句話的功夫就鼓動出來和別人打架也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就是前一段時間,總算養好了身體把那個拾荒老人捅死以后,這家伙總算去了趟醫院,大夫對其的診斷為——癌。

  童年問大夫:“我還能活多久?”

  大夫回答:“最多三個月。”

  在這次回答里,童年開始渾渾噩噩、恍恍惚惚的度過了生命中最糾結的時間,滿腦子都對短暫一生的回憶,到了最后才發現整個人生中最割舍不下的,竟然是仇恨。所以,他將那個拾荒老者殺了以后開始了殺戮之旅,凡是和這件事相關的人一個也沒放過,更是在殺戮中總結經驗,畢竟拾荒老人死狀實在是太過駭人,那迸濺了自己一身鮮血的模樣童年這輩子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至于找上自己的幾個孩子,童年現在還沒時間想,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按照那幾個孩子的話去揍眼前五大三粗的漢子,等事態結束在說,畢竟相比警察滿城的通緝自己,打一架不算什么。

  “唉!”

  挨了一拳的老吳并沒有太在意,可童年這不太上路的表現讓他非常不高興。你還是社會人么?哪有這么胡來的!

  “王八犢子,你都不問問手底下人干了什么,上來就動手么?”

  這句話剛說出去,童年就回應了一句:“快點,我趕時間。”

  “我艸!”

  這回老吳不高興了,在臨市混了一輩子了,至今為止還沒上過哪怕一個比自己橫的,大多數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經開始慫了,今兒來這么一出他還覺著挺新鮮。可事已經出了,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吧,該動手得動手了。

  老吳拉動右手,照著對方的鼻梁骨一下就打了過去了,真沒想到這小子還挺靈巧,往后一仰頭讓過這一拳,隨即在拳頭邊上繞過來換了只手要打自己。那老吳能讓么,身體往前探,一把抓住對方的手,童年也是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手,倆人就這么打了起來。這種打架方式在北方有個特有名詞,專指打的不太專業的業余選了起來,這個詞兒叫撕巴。

  他們倆這兒一撕巴上,老吳肯定是占便宜的,他身大力不虧,把童年拽的胡亂轉圈,沒幾個回合腳底下使絆、上身掄動著對手的身體讓童年腳下拌蒜的直接狗吃屎摔了出去。

  老吳可是常年混跡街頭的,那你童年還能撕巴過他?沒兩下,童年就已經被摔到,此刻的老吳立即撲了過去,騎在童年身上掄圓了手狠狠一嘴巴抽了下去:“我湊!”

  啪!56

  這一嘴巴給抽的,不說是山搖地動,卻也脆響連天。童年愣是被打的半天沒緩過來,在他的印象里,高架全是你來我往,閃展騰挪于方寸之間,動起手來特別美觀,就算不如電影里好看,起碼也得向某些寫實動作片一樣吧?一寸短一寸險總是要有的吧?可這小子呢,他簡直就是個胡來,動起手來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以能占著便宜為目的,放倒了自己以后開始臭嘴吧,這算什么?

  老吳卻覺著,這就是街頭打架,既沒人給錢也不會生死相搏,算是滿足自我虛榮心的一種方式,和打臺球、唱歌、保齡球、打牌一樣,屬于娛樂方式,那怎么可能下死手?

  連續倆大嘴巴丑下去,老吳虛榮心開始爆棚了,他覺著自己又贏了,像這種老流氓打架一旦打贏,那是要在最后時刻不停問‘服不服、你特么服不服’的,但凡對方吐出一個‘服’字,絕不會繼續動手,還得把人家放開,面對面的教訓一頓后,過夠了好為人師的癮,說明白今兒為什么揍你,事才算結束。

  可今天不太一樣,對手不一樣,童年經歷過人生最屈辱的時刻后已經走到了生命里的最后階段,在這一刻,你還讓他受辱那簡直比弄死這小子還難受。連挨了好幾個大嘴巴還被騎在身上的童年想起了那段不堪的回憶,伸手往兜里掏的一瞬間,殺人用的折疊刀正好握在了手里。為了騰出掏刀的功夫和吸引老吳的注意力,他立即抬起手擋住了臉并大喊:“等一會,等一會!”

  老吳覺著既然人家表態了,那肯定是不會繼續,騎在這小子身上就罵了起來:“等一會?就你這死出等你一會能怎么著?還告訴你,別說是你,你們那幾條臭魚爛蝦一起上最多也就是旁邊多跪幾個人,嘿,真拿咱不當回事是吧?”

  正罵著,身子底下的童年突然扭動了一下,等老吳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腹部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撞擊了,再低下頭,那小子握著一把刀滿臉壞笑的望著自己。

  “我…艸…”

  他伸手往肚子上一捂,本以為童年會嚇的松開手把刀留在腹部,起碼這么著能留下一條命,誰知道這小子是一點沒心軟——噗,一下將刀就給拽了出去,鮮血在老吳眼睜睜看著的情況先竄出去挺老遠。而童年跟瘋子似得連翻了好幾下身體才把老吳給翻掀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來的他蹲在地上握緊了手里的匕首對著眼前的腹部又是一下——噗!

  這是要殺人!

  老吳總算反應過來了,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街頭斗毆,這小子根本就是要弄死自己。

  再看這小子的眼睛,既沒有打贏之后的興奮也沒有嗜血的瘋狂,刀扎在自己的肚子上他孩子不停的左顧右盼,像是被什么人發現一樣,眼睛里盡是平淡。他不是第一次殺人,這種眼神老吳在一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通緝犯哥們眼睛里見過,那是一種能過一天算一天、什么都無所謂了的樣子。

  死定了。

  對于這種人老吳太了解了,他們是這鋼筋混凝土鑄造的森林中那最不起眼的嗜血猛獸,是激怒以后讓人望而生畏的食人餓狼,這些人也許平日里會穿個帽衫雙手插兜從所有人身邊經過,也可能不善言語的躲在地鐵車廂內最不起眼的角落,可一旦掏出了刀,那就是你死我活。

  正當老吳已經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一聲爆喝:“你嘎哈呢!住手!!!”

  童年順著聲音往后看,那張臉頓時印在了來人的眼簾中,他瞬間喊出了這個名字:“童年!!!”

  是老徐,他開車帶著陳達正滿世界找姓吳的這小子,要不是學校報警說有人在校門口打架,校門口的保安認出了老吳,他也不會去學校調查,更不可能通過路面監控追到這兒。哪曾想,追過來還有更大的收獲,剛下車就看見童年在和老吳動架,這小子和瘋了一樣在大馬路上把刀往人家肚子里扎。

  童年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想不都想轉身就跑,老徐下車檢查老吳傷勢的一瞬間,滿手是血的老吳一把抓住了他胳膊問道:“剛才你管這小子叫什么?”

  “先管好自己的命吧,這都什么時候,還有這個心思。”

  老吳不依不饒的繼續問:“他叫什么!”

  老徐極不耐煩的說道:“童年。”說完回頭喊了一嗓子:“陳隊,幫忙打個急救電話,千萬別讓這小子死了。”

  等陳達過去的那一刻,老吳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這就對了,姓童的,這回咱們的仇,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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