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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別學我

  幾個菜的事兒,單說,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先說。

  小六子調查了一下門口的這個修車男人,調查完還是不太放心,又把平頭周邊所有人都查了個遍,調查完才覺著這男的其實也挺慘的。

  平頭剛進去的時候,他對象懷孕了,所謂的對象不過就是個陪酒女,當年的平頭哥也不在乎這個,陪酒又不是陪人家睡覺還能怎么著啊?可是他沒想到啊,這女的沒在陪酒這事上騙他,卻在其他事情上撒了謊,那就是吸毒。

  都看過母親吸毒導致沒出生的孩子染上毒癮的新聞吧?對,平頭的孩子就是這樣的,更關鍵的是,生出來就是個畸形,等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連孩子他媽都沒了,是公安局的人帶著照片來找他指認的。孩子媽是吸毒吸死的,孩子是餓死的,在生命的最后關頭,娘倆躲在一間廢棄的廠房里,過著饑一頓飽一頓卻每天都要扎針的日子。

  這就是平頭怨氣的來源,是你范海濤把咱關起來的,最終關了個妻離子散!

  可是…

  你要仔細一琢磨這個事兒,好像也說不通。

  你平頭哥要是沒走江湖這條路,對象也沒吸毒的話,誰關你?又怎么會妻離子散?

  這才是當年江湖狠人平頭哥出獄只坐在公安大院門口罵街的原因,因為他不罵心里堵得慌;但是,平頭絕不會碰范海濤一根手指頭,不是懂不懂法的事,是真沒這個理由,也實在說不過去。

  當陳達坐在棋盤旁和平頭聊了下什么是‘新式毒品’,怎么‘一次上癮’的時候,平頭有點傻了,問陳達說道:“現在氣兒也能吸了?”

  “要不說這幫孩子玩兒瘋了呢,現在啊,可不是打開燈滿地針管的年代了,毒品更容易成癮,致幻性更高,更加善于偽裝成流行時尚,什么‘減肥秘訣’、‘快速瘦身’之類的說法層出不窮,等真吸上了,那哪還是瘦身的事兒,給你吃龍肉也絕對胖不起來。”

  “如今咱梁城有個這樣的禍害,這老小子太賊了,什么事都不自己出頭,也不要所謂的江湖名聲,走幾趟買賣就換一批人,不留線索。”

  “警察也頭疼啊。”陳達看向了遠處。

  平頭瞧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想起我了,琢磨著我這樣的只要出現在那禍害身邊,準會一眼讓人給相中,你們好順藤摸瓜,只要我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加上出庭作證,那這個董志勇就算是跑不了了,是吧?”

  “合作愉快。”陳達伸出了手。

  “愉快你大爺。”平頭一拍老陳的手:“我不干!”

  他往躺椅上一躺,看著跟不想再搭理陳達似得,可才躺下立即挺直了腰又坐起來說道:“憑什么立功受獎都是你們警察的,吃苦玩命得我們來啊?咱們兩家有仇,你知道不?不是你們家對我有恩。”

  “那要是有恩呢?”

  陳達沒看平頭的眼睛,目光飄向遠方說了這么一句。

  “別跟我扯淡!”

  陳達把手機拿了出來:“這是梁城公安局歷年來的捐款記錄,局長范海濤下的死命令,各單位領導干部無論碰上任何形式的捐款都必須起模范帶頭作用,但金額不限。而梁城公安局每年都有為了體現警方對勞改人員不拋棄不放棄的決心的捐款活動,其中范海濤身為局長每次都捐的最多…”

  平頭好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充滿抗拒的把手機扒拉到一邊:“你別給我看這個,我沒拿著一分錢。”

  “但你媽收到了!”

  陳達看著他:“你進去以后家里沒了頂梁柱,所有資產被法院罰沒,老兩口日子過的有多難,你知道么?”

  “我知道。”

  “你爸那年六十五了,還在街上蹬三輪呢,你自己想想。”

  “李春平,你不欠我的,也不欠范海濤的,我們拿的是國家的錢,可你欠梁城老百姓的,因為這些錢,是老百姓交的稅,你在禍害完老百姓以后,老百姓還拿出錢來救濟你的家人。”

  “你可以不去,一點毛病都沒有,可你這個人有毛病了。你不是江湖兒女么?你不是仗義么?自己琢磨吧。”

  說完,陳達走了。

  他回去了,等進了屋,家里已經擺開了好幾桌,樓上樓下都入了席。

  范海濤還在公職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影響,這次孫子的滿月酒沒有出去辦,也沒有叫太多人來,可家里五六桌警察也得有起碼五六十人,這當中有各個派出所的領導,周圍各鎮分局的領導,市里的、區里的領導,全都是官面上的人物,盡管他們誰也沒送禮,但是人家來了,這份情就在。

  許蒼生瞧著陳達走回來,還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怎么樣了?”

  陳達苦笑了一聲:“太長時間沒當警察了,嘴上的功夫有點生疏了,估計沒戲。”說完,端起桌面上的啤酒一飲而下。

  “沒事,真的,老陳啊,沒事,咱刑警隊也不是吃干飯的,我跟你打包票,董志勇跑不了,只要他敢再折騰那玩意兒,我一定給這小子一窩端了。”

  許蒼生為了安撫陳達已經把話說滿了,當過警察的人都明白,警察不怕危險,就怕這種有勁使不上的憋悶。

  此時,劉蕓抱著孩子打屋里出來了,屋里一下就熱鬧了起來,全是:“趕緊讓叔叔看看。”

  “讓大爺瞅一眼,瞧瞧以后是不是當警察的料。”

  好家伙,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一個個的都開始端詳眼前的孩子,那小家伙也不怕生,面對這么多人不哭不鬧,擺出一張和他爹一樣的冷漠臉,仿佛看透世事滄桑一般瞧著眾人。

  “唉,瞧見沒有,瞅瞅咱這孩子,跟滿不在乎的佛像一樣,任你多少人走過人家都不帶搭理的,有樣,越看越有樣。”

  “這才是警察的苗子,要是一見人就怕還行啊?”

  “行了啊,誰說咱陳隊的孩子一定得當警察,警察這行有多苦你們誰不知道?吃力還不討好,以后干點什么不比干這個強?我看啊,以后等這孩子是在對別的沒興趣了,再往這條路上研究也不晚。”

  劉蕓好不容易抱著孩子擠過人群,陳達趕緊跟了過去,他今天是主人,得挨桌敬酒,這頭一桌,就是以范海濤和市里、區里各位領導為首的主桌,到了主桌席面上,陳達拎著酒瓶子挨個倒滿,那些當慣了領導的人也很干脆,各個夸著孩子一飲而盡。接下來就熱鬧了,是和陳達相熟的各鎮分區、派出所頭頭腦腦,那就什么玩笑話都有,更有那個不分場合開玩笑的直接說:“老陳,什么時候要二胎啊,你這得保重身體啊,別到時候使不上勁。”弄得屋子里一通哄笑。

  是啊,警察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在私下里不影響大環境的情況下,得允許人家有點不違反法律也不有礙社會的小毛病不是?

  陳達也在陪著笑,什么都沒說。

  偏在此刻…

  當、當、當。

  敲門聲響了。

  大楊跟幫工一般已經習慣了在這種場合里給他們伺候局兒,起身就去開門,幾乎拿這兒都當自個兒家了,可打開門卻看見了一個不認識的人,還問了一嘴:“你誰啊?哪個分局的?”他也算是老警察了,市局和分局的領導都見過,為什么覺著眼前這位臉生呢?難道是哪個派出所的?

  “誰也不是,就來要杯喜酒喝。”

  大楊這個氣啊,這是什么意思?叫花子趁人家開業在人家門口唱戲討錢是么?這碰瓷都碰到警察家里來?

  他回頭大包大攬的說道:“沒事,各位領導,你們繼續。”轉回臉,用并不友好的態度說道:“你跟我來,我這身上有零錢。”他才出門,那人邁步打門口進來了,范海濤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張嘴直接喊出了名字:“李春平!”

  那一刻,陳達猛然間回過了頭,正看見這個男人就站在屋門口。

  像是,一個長著黑色翅膀的魔鬼站到了一堆長著白色翅膀的天使面前,還渾然不懼。

  平頭面對著屋里這么多位警察,這么多雙眼睛,不屑的說道:“瞅啥啊?老子現在是守法公民,瞅也白瞅。我來這,是有人請我來喝酒的。”

  陳達都沒等出聲,他奔著孩子就走了過去,大楊立即沖進來手就往腰上摸。最近他們在查毒幾乎是槍不離身,可剛碰著,一只手就給他摁住了,那人正是許蒼生:“別亂動,今兒是陳達兒子滿月酒,別給攪和了,再說這一屋子警察,你怕啥?”

  李春平走到陳達面前,接過他的酒瓶子狠狠灌了一口:“你的酒,我喝了。”隨即看了一眼孩子,很平靜的說了一句:“長大了,別學我。”

  這兩句話說完,一分鐘都不多逗留,奔著門外走去,頭也不回,消失在小區門口。

  陳達喜出望外的說道:“成了。”。

  噗嗤。

  孩子,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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