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心善不從警,心軟不當兵
還是陳達去過的那間出租屋，不同的是，這次再去的時候干凈了許多，滿是灰塵的電腦變得一塵不染了，原來踩著都粘腳的地面光潔如新，煙灰缸里的煙灰不見了，酒瓶子也沒有隨處亂堆而是扔在了墻角的啤酒箱里，整個房間內隨處都是被陽光曬過的氣息，根本不像是原來那個一直拉著窗簾的屋子。
小六子被驚著了一樣看著進屋后正忙活的宗航問道：“老宗，你這是轉性了還是娶媳婦了？”在他的印象里一個男人要是沒結婚絕不可能把屋子收拾的如此立正兒。
“滾蛋吧。”宗航笑罵了一句：“我剛被開除那段時間啊，天天在家待著沒事，就總看著屋子鬧心，真的；以前也沒覺著，回來累的像條死狗，不是打游戲就在睡覺，那堆垃圾就和看不見似得，沒事了反而覺著礙事，就一點點都給收拾了。”
這句話里沒什么毛病，陳達甚至都能想象出一個受傷的男人躲在窩里的暗自神傷，那應該是宗航最悲慘的日子，舔舐傷口的疼一般人承受不了，他現在能如此平靜的說出來，肯定經歷了太多痛苦掙扎，最后才陷入盲目之中。
“對了，你們倆大忙人咋有時間來我這吃火鍋？”
桌子支上了，宗航很熟練的把電磁爐搬了出來，陸賢招剛說出一句：“你們先聊著，我去市場買點…”他連買啥都沒說明白，宗航那已經打冰箱里掏出了吃火鍋所需要的各種青菜、丸、肉還回應道：“買什么啊，大老爺們一個人想吃點好的，火鍋最方便，你瞧我這什么都有。”
用微波爐把開水燒開，火鍋低調下里，麻將、腐乳、辣椒油、韭菜花一攪拌，弄好了以后哥幾個吃的這香啊，搶一樣誰也不張嘴說話、頻繁往鍋里下肉，一屋子都是吧唧吧唧的吃肉聲。
連續幾口下肚，宗航突然把筷子放下了，打電腦桌上拿過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嘴說道：“有事吧？”
小六子愣了一下：“沒事啊？”
宗航輕笑：“沒事？那說來喝酒的都看不見桌子上一瓶酒都沒擺？”
“哦餓了…”
陳達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宗航也是跟他們在一塊挺長時間的老人了，這種事會看不出來？
“兄弟。”
老陳頭一回叫周圍的人兄弟，起因是那種陌生感總阻止他將這兩個字說出來，而這一次，陳達想用這兩個字給宗航當成保護膜，別一會說了什么過分的話時，傷著他。
“蔡家爺倆的案子，將會是我在刑警隊的最后一個案子了，現在碰上了難題。”陳達也放下了筷子：“我發現在這爺倆背后還有個影子…”將已知情況一說，不等給出結論宗航直接開口：“我覺著這個影子就在小區內。”
“為什么？”陳達眼睛亮了。
“要是山坳村那群被拐婦女，她們根本沒有能力躲避監控，對了，提起監控，這個影子還得解決攝像頭的問題。”宗航分析上了：“咱們可是一秒一秒看的監控，當時的監控畫面上什么都沒有，想要做的這么干凈，要么是對東郡小區極為熟悉、把每個攝像頭位置爛熟于胸的保安，要么就是監控室的坐班，除了這兩波人，誰也做不到這一點。”
陳達和小六子對視了一眼，趁著熱乎勁問道：“要是你，你怎么干？”
“那能怎么干？”宗航思索著說道：“這玩意兒總有漏洞，躲避攝像頭不是辦法，那就刪除監控錄像痕跡唄。我看過一個港臺電視劇，啥片給忘了，里邊的罪犯就把監控錄像刪除了，還刪除的非常巧妙，從27：59直接刪除了一分鐘變成29：00，直到最后時刻才讓警察看出來。”
掐著時間刪除，讓人在盯著畫面的時候忽視時間銜接？
陳達正想著，宗航又開口了：“那也不對啊，我們的人和姓蔡的無冤無仇，琢磨他干啥？就算蔡旭超是渣男，讓人恨得慌，誰沒事上桿子得罪有錢人，不怕報復么？”
突然間，他猛抬起頭，看向了陳達：“你們倆這是懷疑我？”
一瞬間，三個人的眼睛對視到了一塊，目光十分復雜。
宗航開始喘粗氣了，表情十分淡漠，宛如在說：“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們現在懷疑我？”可直至最后，才說了一句：“謝謝啊，謝謝你們沒把我帶回刑警隊去審訊。”說完他自己竟然在冷笑，滿是悲涼。
陳達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得理解，警察在有合理懷疑的情況下會接觸每一個可能涉案的人…”
宗航一抖肩膀，干凈利落的把他手抖掉，給自己點了根煙說道：“查吧。”接著他抬起頭，冷眼看著陳達：“陳警官，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說著看了一眼手機：“上班以前，我一定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那表情寫滿了‘別和我講大道理，都是老中醫，誰不知道誰啊’。
陳達料到了他會有情緒，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得有情緒，那不是可以忍住的事，好端端的一個警察經歷了風雨險阻后竟然成了被調查的對象，哪個接受得了？
“兄弟…”
“叫宗先生，不樂意喊喊宗航也行。”
這是警察的審訊手段，一般膽小的犯人被逼急了都會哀求的沖警察喊‘大哥’，此刻警察爆喝一聲‘誰是你哥？’不光能迅速拉遠和罪犯的距離消滅自己的同情心，還能給罪犯造成心理壓力。宗航把這個技巧運用的十分熟練，舉一反三的對陳達使了出來。
“老宗，干什么呢？那是陳隊。”
“陳隊多什么？”宗航聽見小六子開口馬上瞪眼：“他拿我當兄弟了么？拿我當兄弟會懷疑我？你知道不知道你師父查蔡家父子的時候我幫了多大忙？拼著工作不干了我給他弄人口普查，現在我成了被懷疑的對象，玩呢？”
陸賢招一拍桌子：“那怎么著啊！”
“案子不查了唄？”
“這多虧了是你，這要是我親爹，我連問都不能問了？”。
“那是不是以后只要是親戚犯法，都得客客氣氣的跪那，求著人家告訴咱們到底當時人在哪去干了啥？你哪那么些個廢話！”
心善不從警，心軟不當兵，這句在警察局里流傳了幾十年的話今天陳達才算是品出點味兒來，那味兒在嘴里泛著，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