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達怎么可能是丘一白的對手,他可是在去美國治病的半年時間里將所有精力都投入進了格斗訓練,為的,只是能讓自己在那段無法自控的歲月中不去胡思亂想,可以躺在床上立即進入深度睡眠。所以,當陳達扣住了丘一白砸過來的手腕,他像是抓住了一根硬邦邦的木棍,等對方反應過來,陳達抽冷子一拳就砸了過去。
要不說沒那金剛鉆別攬瓷器活,陳達這一拳不光沒給丘一白造成多大傷害,反而讓他晃動了一下腦袋醒過了神。丘一白不把手往回撤,憤怒的將整個胳膊往前推,一下就掙脫了陳達的扣握,順勢還用手指勾住了他的脖子,隨即將挨打的腦袋往后一仰,惡狠狠的撞了過來。
被撞上那一秒老陳就覺著整個鼻子都發酸,痙攣的感覺宛如一股電流迅速遍布全身。
他捂著鼻子一個轉身打丘一白手里掙脫了出去,再轉回頭,鼻子腫通紅,和喝了多少年酒以后的就酒糟鼻子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達笑了,丘一白這一拳打過來,他終于有了一種贏下這場對決的感覺。
“繃不住了吧?”
“我要是你我也繃不住了,其實真正的你早死了,死在了被你父親搞砸的童年里,死在被人拒絕后潮濕雨夜里的青春,死在支離破碎的幻想中,這輩子留下的只能是回憶!”
“你還敢看看自己的樣子么?敢獨自面對無人的夜晚么?你他媽連一條狗都得給嘴捆上!”
陳達伸手指向了陽臺:“如今的你,晚上聽這東西吭嘰一聲都嫌煩了吧?”
“知不知道為什么?”
丘一白邁步就沖了過來,拽住陳達的脖領子,一手后拉重拳就砸了過去:“我讓你為什么!”
一拳,正擊中眼眶,陳達腦袋向后猛甩,右邊眼睛的腫脹感迅速出現,整個頭都大了。
可他沒停,依然在說!
“因為你的世界已經塌了,就像是花曉美的世界徹底崩潰了一樣。”
丘一白的拳頭在后拉到極限的時候停滯了,他聽到了讓自己不是特別理解的名字,花曉美。
花曉美作為試驗品很完美,已經到了丘一白說什么是什么的地步,偏偏最后的時刻卻用他的軟肋來威脅,這不符合催眠的理論,種在她心里的種子應該只有愛,只應該有愛才對,為什么會有恨!
“不明白?”
“你明白不了!”
“是不是以為在花曉美的潛意識里扔下一根牽引繩就算完事了,你拉著上哪都跟你走?”
陳達憤恨的喊道:“最開始是這樣的,可你跟人家借錢以后消失,把一腔子熱情都扔給了狗,那一刻,一女孩的內心世界能承受得住么?她能想明白自己如此全心全意愛著的男人,連有家、追別的姑娘自己都接受,竟然還這么消失的無影無蹤么?”
“當她的世界徹底崩潰掉,你不想想,種下的種子也好,種子長成的參天大樹也好,還能挺得住?你還想控制人家?”
“丘一白,你自己下的咒讓自己給毀了,還一點沒感覺出來呢吧?”
他明白了。
丘一白什么都明白了!
花曉美的威脅不是不愛,是太愛,愛到世界崩潰、信仰崩塌、價值觀被毀,在這種情況下,為了能繼續愛、得到愛,可以毀掉的只剩下自己了,所以,她開始威脅,不惜用親手毀了整段關系作為籌碼。
按理說在丘一白的心里這應該是個學術問題,可想到這,這個男人自己竟然感覺到了后脊梁發涼,畢竟這個女人拼著毀了一切要去換取愛…使她丟掉了性命,而丘一白,正是始作俑者。
他慢慢轉回頭,臉上非常憤怒,像是當好心人把真正的結果說出來,無法接受似得連說話的人都被牽連在內一樣沖著陳達吼了一句:“你懂個屁!”
后拉的拳頭不再停滯,裹夾著全部的憤怒,全部的不甘惡狠狠推了出去。
這時的丘一白已經徹底沒有理智了,將陳達的頭完全當成了沙袋,一次又一次的用拳頭砸了上去,直到陳達雙眼放空,腦袋完全是自然搖晃,根本不再用一點力氣去阻擋那尚未可知的力量沖擊時,他才放開了手,眼睜睜看著陳達順著墻根滑到。
哈…哈…
丘一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看陳達眼神已經變了,他現在有點分不清該怎么去看待對方,這個男人居然在這48小時不到的時間里成了最了解自己的人,能看穿隱藏在黑暗里的心。
“嗯。”
一聲輕哼,倒在地上老陳掙扎著往上挺了挺身子,原本他是想坐起來的,可疼痛的無力感讓他只是稍微動了一下就放棄了,攤在90°角的墻體與地面夾縫處有氣無力道:“不舍得下死手么?”
“怕我死了,你那些骯臟的內心故事就沒地方說了是不是?”
丘一白瞬間瞪大了眼睛,蹲下又是一拳揮了過去。
陳達偏過頭,將打破嘴里內膛后的血沫子吐了出去,嘴唇上被打裂開的口子往外翻著泛起血光說道:“繼續啊,就這點能耐了?”
“讓你上手術臺治病救人,你不行;讓你去精神病院當白衣天使,你不成;禍害人、殺人不是挺,挺利索的么?”
“陳達!”
丘一白一把拽起他的衣領子:“你信不信我現在弄死你。”
“不信!”
“弄死了我,你的人生便徹底毀了。”
陳達終于挺起了身體,張開嘴沖著丘一白的臉大喊:“你不敢!”
不敢。
老陳竟然對一個殺人兇手說出了這樣的話,他說人家不敢。
可你要仔細琢磨,似乎所有人的犯罪分子都是如此。
販賣毒品的人,不敢面對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和辛勤;入室盜竊的人不敢見被偷者;殺人者不敢面對人家活著的結果;濫用暴力的人不敢丁是丁卯是卯的和人家講道理…有錯么?
這是個法制社會,一個電話能叫來三四十人不叫本事,真正的本事是我就站在這,有什么你說,不行咱打官司。
“你說我不敢?”
丘一白又一次把槍拿了出來,剛要頂在陳達的腦門上…
當、當、當。
“陳達!”
“你在不在里邊?”
丘一白和老陳同時看向了門口,下一秒,劉蕓的喊叫聲傳了過來:“我知道你在里邊,剛才還聽見你說話了呢!”
“你給我出來聽見沒有?”
“快點出來!”
陳達看向了丘一白,笑出聲來說道:“姓丘的,你完了,徹底完了。”
“我現在真的特別想知道你要怎么面對劉蕓,別忘了,剛才的許蒼生他們可看見我就在你家里了,這個時候你和她說任何話都沒有用,一旦打開門讓她走進這個屋子,看見我的模樣,你還能怎么辦?連她一塊殺了嗎?”
“還是你那催眠的手法已經先進到了可以讓人消除記憶的程度,要真是那個樣子,也沒有殺花曉美的必要了吧?”
老陳在給丘一白施加心理壓力,怕的就是他把這個傻女人讓進房間以后,倆人一起落在人家手里。
“陳達,你和誰說話呢?”
東郡花園不是特別高檔的小區,隔音效果也沒那么好,所以即便是站在門外的劉蕓也能隱隱約約見聽見說話聲,還能從半年接觸中聽出說話的人就是自己男人。
她這兒一搗亂,屋里的丘一白亂套了,劉蕓的出現在意料之外,否則憑借陳達的失憶他完全可以隨意擺布,眼下…
“把她哄回去。”丘一白壓低聲音用槍抵住了陳達的腦袋,想要繼續威脅。
陳達嘲笑性的回應了一句:“怪不得那些女人都拒絕你,你也不了解女人啊。”
“這種時候你覺著劉蕓能被哄回去么?女人本來疑心就大,現在你就算把門開開,事實都擺在她面前人家也未必信,還哄回去,想什么呢。”
一種男人犯了錯被女人抓住的表情出現在了丘一白臉上,那盯著門口的腦袋都不敢轉的眼神證明他根本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
說話間,陳達一直瞇著眼睛,生怕自己的目光被人瞧出來的說道:“這種時候,劉蕓分明是惦記我的安危,你要是不讓我平安的、正常的出現在門口打開門走出去,用不了三分鐘她就會報警,等刑警隊我那些同事再來,那就誰也勸不回去了。”
丘一白有點緊張,他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快失控,難道這些不是僅僅捏在自己手里的么?他緊張的持槍手不斷放松調整握槍姿勢,下意識的通過小動作來緩解壓力…
就在此刻,陳達一直積攢著力氣。。
如今劉蕓和他們有一道防盜門相隔,就算是刑警隊的人真的到了,在破門之前丘一白也有足夠的時間來個魚死網破,在這種情況下,當丘一白握槍手幾根手指稍稍松了一下,正在調整的一瞬間,他眼疾手快瞬間伸出手去把丘一白手里的槍給拽了出來,緊接著反手握住手槍——砰!
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