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大清早就把車停在陳達家樓下的郝老歪摁了兩聲長鳴笛后,給自己點了根煙。
這回他算是踏實了,昨兒晚上好說歹說算是勸動了陳達,期間最有推動力的一句話還是老陳媳婦說的那句:“不管怎么說你也得查查這個人到底怎么樣了吧?起碼要知道是死是活啊,萬一因為聯系不上出點什么事…”
郝老歪當時就看著陳達的臉色變了,他了解自己的老搭檔,這人面冷心善,不然剛來刑警隊的時候,自己仗著是六界散打冠軍、特警隊天之驕子的身份把誰都不放在眼里那會兒,他能幫忙?
郝勇剛到刑警隊那些日子眼高于頂,隊里頭一回實戰演練這個貨就把以小六子為首的三個人都放倒在了海綿墊子上,那時候的老郝不熬夜、精力充沛,別說普通人了,就是經常和人動手的刑警兩三個也近不了身。有一回在辦案途中他眼看著幾個年輕小伙和一個老太太吵吵了起來,最瞧不慣年輕人帶著一副流氓習氣的郝老歪過去剛要調解,那幾個小子是張嘴就罵。郝勇當時還是特警脾氣,沒忍住,一拳打中一人下巴上使其陷入休克狀態后,剩余幾人掉頭就跑。等他回頭,想跟老太太核實情況的時候才發現,背后的老人也不見了。事后聽旁邊看熱鬧的人說了才知道,感情這老太太竟然是個碰瓷的,那幾個小子開車出來玩碰上這事還認為他和老太太是一伙的,沒多大功夫就把警察叫來了。
這事是陳達處理的,老陳到了現場根本不讓對方說話,給小六子使了個眼色當場就把人給摁了。郝勇直眉瞪眼的看著,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坦白,偷摸和陳達解釋:“老陳,這事是我理虧。”
陳達瞪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廢話。”
隨即喊了一句:“把人帶走。”
那郝勇能怎么辦?跟著吧。結果,到了刑警隊他才清楚,原來這小子并不是什么好人,幾個月以前,有個小姑娘在梁城貼吧發帖,說自己讓一個感情騙子給騙了五千塊錢,還把這人照片給爆了出來,陳達正因為看過這個帖子,今天又見著人,才敢下如此狠手。五千塊錢已經可以用詐騙罪立案了,但五千塊錢的案子絕犯不上讓刑警隊長親自出手。當天,老陳跟郝勇說:“就一回,再有下一次自己去人事報道。”
打那兒開始,郝老歪是服了,用將近十年的時間給他陳達牽馬墜蹬,怎么挨欺負都沒還過嘴。
當然了,陳達也沒虧待過他,一次個人二等功和兩次集體三等功硬是把這郝勇捧到了梁城這座小城市的公務員榮譽巔峰,而他自己,則屢次為手底下人背黑鍋弄的連個勛章都沒有。
陽光下,陳達打樓道里走了出來,郝老歪才看見人影‘哎呦’一聲趕緊下車,下了車又往回走,在車里掏出眼罩趕緊遞了過去。
陳達擺擺手:“沒事了。”
“什么意思?”
“我把這周圍的東西都記到了本上,每天出門前看一遍,就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郝老歪把手里的眼罩捏的死死的,這要是張紙,估計都能讓他捏碎了。他心疼,心疼那個看別人照片一眼都能記幾個月不忘的神探竟然需要把花花草草都記在本上才敢出門。
“給,早餐。”
兩個麻團一杯豆漿還帶著熱乎氣兒送到了陳達手里,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么口味的老陳在咬下第一口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那種久違的舒適,此刻,他拿出了手機,打開錄音說了一句:“喜甜食。”
那一刻,車里的安靜難以想象,郝老歪盯著鏡子里的陳達慢慢嘟囔了一句:“不帶這樣的啊,老這么讓人覺著酸楚還查不查案了。”
“查啊。”陳達笑著回應,一手早點一手手機的打開了微信:“走,去市局,先把這張照片進行一下人臉識別。”
老陳有自己扎到張金虎身邊那根兒針的微信,可他不能太冒失的去聯系,于是,確認這個人身份的唯一方式,只剩下了那張頭像照片。
眾所周知,任何先進技術最先被應用的地方就是軍警部門,那么也就是說當手機都能進行面部識別的時候,公安機關的人臉識別技術已經到了十分成熟的階段。那,利用市局的技術找出照片里的孩子,再通過這孩子確認微信主人的身份就會變得非常簡單。
“為什么不直接到網絡公司查后臺?”
陳達直眉瞪眼的盯著郝老歪:“唉,你瞧我像不像國家安全局的副局長?”
郝老歪笑了:“就你?拉倒吧。”
“還是的啊,我不是國家安全局的副局長,這也不是什么震驚社會的大案要案,咱倆手里還沒有市局簽署的任何文件,說查就查啊?你真把騰訊當小旅館了?”
“我@#¥%%¥%…#¥”
郝老歪這么多年了還是沒什么長進,跟著陳達在刑警隊當慣了山大王的他哪管你是什么公司,反正闖了禍有姓陳的頂著,他才不在乎呢。
“你等會。”
鬧了一張大紅臉的郝老歪不經意間掃了一眼那孩子的照片,剛剛發動的汽車立馬一腳剎車不當不正的停在了停車位上:“手機給我瞧一眼。”陳達把手機遞了過去:“老陳,這孩子我認識啊。”
“你認識?”
“可不!”
他自顧自的說著:“你忘了?”一扭頭:“嗨,你肯定是忘了。”這才進正題:“這孩子他爹外號叫‘趙云’,是最早一批跟著張金虎瞎混的流氓,當年張金虎被一鍋端的時候,這小子第一個被抓的,審完了才知道,他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主兒,由于自己沒什么本事,兒子又是先天性心漏病這才走上了這條路。”
“你確定?”
“咱倆一起審的么,審了一宿,他媳婦抱著孩子在刑警隊辦公室坐了一宿,你過意不去的還給孩子扔了二百塊錢。”
郝老歪能把事說的如此詳細,那應該就錯不了了:“你怎么記這么清楚?是什么時候的事?”
“哎呀,這么一說可快十年了,當年我在街上看見幾個小年輕和老太太吵吵,結果把人打了還差點出事,第二天就接到市局命令端了張金虎,這倆事緊挨著,絕對錯不了。”
郝老歪仔細看了一遍聊天記錄:“老陳,這聊天記錄不太對啊。”
“怎么了?”
他拿出了手機,將印象中那個人的全部信息都在公安局的內部網中調了出來:“你看啊,這小子當年就沒被判,案發后的第三年和第六年都被公安機關處理過,罪名全是放印子錢,最近一次被公安機關處理是一年以前,那時候你還沒受傷呢,為什么這聊天記錄是幾個月之前的,時間對不上啊?”
陳達還以為什么大事,沒想到郝老歪要說的竟然是這個:“其中聊天記錄很可能是被刪除了。”
“那好辦,到技術室用不了幾天就能恢復,那幫子科學怪人啥都能弄,只要你們倆用這部手機經常聯系,一個字兒都跑不了。”
“你又明白了唄?”
“咱走啊?”
“走。”
陳達對這個趙云是越來越感興趣了,興趣所在并非是表面那么簡單,畢竟他最高職位也就當過刑警隊的隊長,怎么可能把人從檢察院或者法院手里給拿回來呢?法院和檢察院會聽他的?這又不是香港電影或者美國大片。
郝勇開著車奔市局駛去,途中,陳達問了一句:“你就不想問問我是怎么把人從法院那兒弄出來的?”
郝老歪搖搖頭:“不想。”
“為什么?”
“還問為什么?”郝老歪憨笑著說道:“公安局長是你爹,你是刑警隊長,這市局就跟你家開的一樣…”
陳達翻了個白眼:“又胡說八道。”
不過,經他這么一提醒,陳達還真覺著自己養父很可能有些事沒說清楚,又或者是覺著自己受傷以后這些事還是不要說的好。
“唉、唉,老陳,老陳,小六子,他怎么在街邊和人吵起來了?還有宗航…我去,這倆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吧?跟許蒼生在大馬路上頂牛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