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它現在只是一道非常堅硬但可口的點心。8
仙君緊握劍柄,把那奮力又無力地掙扎握在掌中,龍血結成冰晶一樣的東西沿著劍柄緩緩攀上。1
從劍柄開始,幽藍的龍血一點點覆上劍身,像是一條冰霜之蛇將劍緩緩吞入,又如同某種蘚疾在明潤的劍身上生長。1
并且它們在奮力地向下扎入,想要滲透進劍身之中,而有些已經取得了成功。
斬心琉璃的顫鳴越發微弱,龍霜緩緩地覆滿了整個劍身。
但是那鋒利的龍霜冰晶在穿透表層后,卻很難繼續向下扎入了。
仙君輕輕一震,冰晶脫落,露出的劍身上被幽藍線條侵染,宛如扭曲的寄生蟲。
金瞳落在這柄劍上,它需要相當長時間的“消化”,但祂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了。
隨手將劍拋出,這樣尖銳的器物極快地突破空氣時發出的不是爆響,而是尖嘯。1
一道流光劃過,這劍穿透了地上剛剛起身的女子的身體,將她重新釘回了地面。
其上附帶的紫電冰霜流竄到四肢百骸,明綺天握住胸前的劍柄,一時竟無力將它拔出。19
她勉力抬起頭,天上的那道身影在緩緩降落。
但并非沖她而來,那身影重新落回到城樓,俯視著這座小城。
明綺天微微皺眉——祂想做什么?1
仙君立于城樓之上。
祂緩緩抬起手,對準城墻腳下的一片房屋。
指爪輕輕虛握,那整片城角便轟然炸碎。
幾十座房屋被一瞬間夷為平地,明綺天勉強抬手撐起真氣,激飛過來的木石幾乎將她再次掩埋。
上百名百姓被看不見的手拎起在空中,男、女、老、少,每個人的脖子上都仿佛掛著一條從天而降的縊索,構成一副震撼又恐怖的畫面。5
仙君抬起的這只指爪緩緩分解,重現山中的那一幕,化為上百小小的幽藍肉塊。
它們向前飛出,每個都仿佛沿著看不見的絲線滑行,而每一條絲線的盡頭,都是一個驚恐掙扎的百姓。
‘別。’4
明綺天想,她握住劍柄的手再次嘗試用力,但是身體的麻痹和劇痛令她又一次失敗了。
天空上,那些肉塊觸碰到人體,被懸掛的人們接連開始了異變,不再是只感染頭部,而是從頭到腳都化為猙獰的怪物,此時這些“探子”已不必隱藏自己。
仿佛懸掛它們的絲線忽然斷開,這些怪物紛紛落地,而后在屋頂上,在街上,在樹梢上,矯捷而兇猛地向城中沖去。
仿佛散布出去的獵犬。
它們會在很短地時間內找到許多關聯之物,為仙君帶來幾十乃至上百根“線”。
但仙君并不會坐在原地靜等。
祂同時開始著手摧毀這座城池。6
從祂的腳下,霜凍爬地而出,迅速侵染了腳下的整片城墻,而后往城中彌漫而去。
接著,祂輕輕抬起新生出的指爪,那些扣得十分緊密的堅硬鱗片忽然張開,露出下面強韌的蠕動著的血肉。
粘稠的幽藍液體從這些鱗片張開的出口里升騰而出,在仙君面前匯集,漸漸成為比祂身軀更龐大的液球。
如果裴液看得到,他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是什么——龍涎,如此巨量的龍涎!7
身前的龍涎仍在匯聚,仙君又伸出另一只爪,朝向天空。
天空忽然昏暗了下來。
陰云開始凝聚,風亦不知從何處而起,吹起了街上散落的葉片。
明綺天所使的風伯雨師祭劍篇在這樣的偉力之前宛如孩童打鬧。
“風伯篇”固然可以起風,但“雨師篇”卻只能在已到來的雨天中御使雨水,傳聞只有天樓境界才能借由“雨師篇”來降雨。7
而在這位仙君面前,天地仿佛俯首聽命的仆從,祂只一抬手,便天昏地暗、風雨偕來。5
仙君凝聚龍涎的那只手此時才停下,那液球已接近房屋大小,祂輕輕一抬手,這液球便沖天而去。1
明綺天看著祂這些動作,剛意識到那是在做什么,嘈雜的聲浪已從身前涌過來。
明綺天視野下移,只見百姓們驚慌哭喊著地向這邊奔跑,在他們身后,寒霜覆了過來,十幾只“獵犬”在其中奔跑。
這些怪物倒并不傷人,它們完全以更快地找到目標為目的,但它們所帶來的驚恐與慌亂卻已經造成了不少傷亡。
而有兩只怪物經過時忽然一定,猙獰的頭顱轉向了明綺天,金黃的瞳子鎖定了她。
它們一躍撲來。
但剛一離地,就有幾道水滴連珠如劍劃過,穿透了它們的頭顱。
一只手臂攬住了明綺天的腰,帶著她向后躍起。7
“我等很久了,祂現在應該沒有注意這邊。”邢梔在她耳后低聲道。
“多謝。”明綺天抓住邢梔的手腕,快速道,“得快讓人們躲起來,不要暴露在室外——”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一滴冰涼的雨水已滴上了臉頰。
她抬起頭,入眼的不止是雨水。
仿佛置身鬼境之中,上千朵幽藍的焰花從空中緩緩飄下,經過它們的雨滴被照亮一霎而后又消失。2
而在這一切之后的大背景上,黑色的霜侵染了天空。1
縣衙之中。
越沐舟不能視物,但他聽到了風聲,也感受到了濕冷,全是傷患的身體開始隱隱酸痛起來。9
有劇透,別往下看 常致遠坐在他的旁邊,這位老人要比他健康得多,但也有風濕的毛病,此時正輕輕捶打著腿部。
但他的腿痛倒不止是因為陰雨,更多的是勞累。
在過去的幾個時辰里他一刻不停地統籌安排著整個奉懷現存的所有力量,不厭其煩地親自確認每一項細節,對城中的每一片區域都做細致的交代。1
他只是個普通的老人,十二年來履職的是百姓的安居生計,手下的力量是用于對抗小盜小賊,從未學過如何面對這樣的敵人。5
他無法將奉懷縣城整個搬走,也不能御敵于城門之外,只能想盡辦法讓百姓們盡量多活一些。
房門要從外掛鎖假裝無人居住、藏進地窖前要先放氣這樣的叮囑是邢梔他們想不到的,因為只有真正虛弱無力之人才能真正和普通百姓們感同身受。7
此時,老人的工作終于完成,縣衙的公差、州中的增援已全部派遣了出去,只留下一個看管被鎖住的祝高陽。
他搬了個馬扎放到輪椅旁邊,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并坐在廊下,一同等待著。
“是要下雨?”越沐舟嘶啞道。
“是啊,天黑得很突然。”常致遠搓揉著雙腿,皺眉望向天邊。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