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全俠派?不行!”
朱厚照朗聲喝止未央君:
“那次你一個人前往全俠派,結果對上鬼磨會,失心兩次!太醫院說了,你現在時日不足六年了!”
“我決不允許你獨自前往!”
“哥哥”未央君一看朱厚照板起臉來了,趕緊撒嬌,“那次是特殊情況。誰知道居然會惹到天理會的人?現在天理會都完蛋了,還有誰能逼著我用出十成武功?”
“再說了,上次我去救伯安先生,不是全程沒出手就搞定了?”
朱厚照仍舊鐵著臉不說話。
未央君知道哥哥慣著她,趕緊乘勝追擊:
“這一次我會讓伯安先生跟我一同前往。就算真的不巧發病了,也有人幫我壓制心魔。而且我聽說,王大王也學會了一點隨心訣皮毛,我呆在他那里也很安全。”
“你倒不如告訴我,你準備用什么方式勸王大王放棄他的門派。或者至少,你能勸他把軍火研究、生產的產業交出來。”朱厚照已經盤算料定。
無論如何,帝國的命脈不能留在一個不愿意入朝為官的人手中。
王大王手握的全俠派,在中原廣大地區頗具影響力,經營著大量產業,用商貿在全國賺取海量錢財,還能生產軍備火器武裝自己。
王大王只差一支聽命與他的軍隊,然后就與藩鎮、與節度使、與軍閥毫無區別。
這種威脅,就算是朱家血親都勢必要除掉,何況王大王是一個連續兩次委拒效忠朱厚照的人。
“行吧,我試試看能不能說服他。”未央君玩著鬢角的頭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朱厚照皺了皺眉頭。他一向慣著這個妹妹,但是在皇國大事上,他還是能認清界限的,不可以由著妹妹肆意妄為。
“如果王大王不聽你勸,你準備怎么辦?”
未央君甩了甩頭發,給了皇兄一個淺笑:“那我就把他家鋪子燒了。”
在場的張六跟朱厚照對視了一眼:的確是未央君慣用的“說服”方式。
“既然老哥沒什么其他命令,那我去找伯安先生了啊,事不宜遲事不宜遲”
未央君扭過頭去,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豹房。
走出豹房,來到拐角,確定朱厚照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表情瞬間暗沉了下去。
她根本沒打算去勸王大王歸附朝廷,她要去告密。
她已經暗下決心提醒王大王,皇上對他起了疑心,要他早作準備。
就算忤逆皇兄。
未央君離開,朱厚照和張六兩人獨坐在豹房中廳,伴隨著長長的沉默。
“走遠了?”朱厚照先開口。
“走遠了。”一直用神耳術傾聽未央君行動的張六回答。
“你覺得秀榮這一去,真的是幫我規勸王大王?”朱厚照向張六問題。
太康公主朱秀榮,未央君的本名。不得不說老朱家給閨女起名字不怎么用心,特土。
回答問題的張六陷入兩難。
公主對皇帝是不是實話實說?說是那叫睜眼說瞎話;說否,那是非議公主。
“我只知道公主對那王大王的態度實在是有別常人。”
張六的回答,既不直接言明公主的謊話,又表達了自己的判斷。
傻子都能看出來未央君平日里一副慵懶頹廢、百無聊賴的樣子但只要一說起王大王的事情她整個人都仿佛醒了酒一樣。
朱厚照沒有怪罪張六的啞迷,他只是嘆了口氣,徐徐說道:“我又何嘗不知?要不是這個中牽絆,我又怎么會任由王大王興風作浪到今天。”
事實上,當下大權在握的朱厚照有一百種方法逼迫王大王給自己當一輩子打工人。
王大王雖然不在乎錢財、美色、官權但是他過于在乎身邊的人對平民百姓有異乎尋常的執著關切。這都是他的弱點。
只要朱厚照派一隊兵馬守在黃河口然后告訴王大王,只要他不聽話那就馬上挖開河堤,水淹下游千頃良田、萬戶人家。那么可想而知王大王一定會滿臉義憤地無償答應給朱厚照做事。
但是朱厚照沒這么做。
一方面是之前不仁教和全俠派的良好合作關系帶來了路徑依賴;另一方面則是,朱厚照真的不想讓妹妹夾在中間難做。
妹妹壽將不永。起碼在她活著的時候,朱厚照想讓她過得無牽無掛一點。
“暫時由她去罷!”
朱厚照長嘆一口氣:
“哪天我連這個妹妹都沒了,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未央君跟伯安先生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地上路了。
雖然武林人士長途跋涉大都習慣于騎馬,借以節省體力。但是未央君的內功太深厚了,以輕功奔走千里,對她來大概相當于普通人跑了個兩千米的消耗。
加上伯安先生腿腳不便,跟不上未央君的速度。她干脆把伯安先生甩在腦后,相約全俠派再匯合。
于是,從京城到濟寧的官道上,一道紅衣倩影于樹叢間穿梭飛馳,片葉不沾身,嚇到了沿途不少商旅,還以為是鬧鬼了。
夜色漸晚。未央君準備找一家官道附近的酒肆,喝口酒潤潤嗓子,然后繼續連夜趕路,爭取盡早趕到王大王身邊。
未央君搭眼看到一家破舊酒館,便走了進去。
酒館中本來有幾個粗野的虬髯漢子對坐,正在一邊飲酒,一邊行酒令,大呼小叫好不痛快。一看到未央君進來,他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不懷好意地盯著未央君。
臟兮兮油膩膩的酒館小屋,與未央君一襲紅衣、國色天香的畫風差別太大,仿佛是一場黑白電影中走進了一個彩色人物,更是把未央君的嬌艷襯托得格格不入。
未央君走南闖北這些年,見過的下流眼光多了去了,自是不在話下。她徑直來到柜臺前,扔出幾塊碎銀,對柜臺后面的老板娘發話:“最好的酒,一壇子。”
那老板娘全身裹在黑乎乎的臟棉襖里面,似乎得了風寒,低著頭不住地咳嗽。她用顫顫巍巍地手拿出柜臺下一壇酒,放在未央君面前。
未央君提起酒壇,瀟灑甩開衣擺坐在桌前。她掀開酒壇扎口,輕輕聞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然后她拎起壇子猛飲了幾口,仿佛喝水一般。酒液順著她白皙的頸子流下來幾滴,打在她胸口上,別有一番情致。
那幾個虬髯漢子仍舊盯著未央君,眼神中的惡意慢慢變成狂喜。
在他們的注目下,未央君突然放下酒壇,勉勵用手撐住螓首,似乎神志正在快速流失。
她看向老板娘,口中呢喃道:“你…你們,酒里下了…”
話未說完,未央君撲倒在桌上。
酒壇打翻,酒水流了一地。
漢子們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狂喜,變成了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