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章 天理所問
解決了教師爺的問題，工匠組那邊好消息也傳了過來。
龐大海和魏二狗他們又招到了一批經驗豐富的老鐵匠，加上各個門派派來學習槍支制造技術的工匠，現在工匠組那邊滿滿登登的都是人。
通過相互交流，龐大海和魏二狗成功摸索出了玄鐵、烏金、百煉鋼等很多材料的煉制工藝，還了解很多刀、槍、劍、斧的鍛造手法。
魏二狗還聽說，有一種叫做赤金的材料，也不知道是銅合金還是什么，對內力有超強的包容性，能夠極大提升凝氣煉體的效果。穿上它做的盔甲，使用武功招式都會變得輕松。
雖然槍械的遠程攻擊十分有價值，但是目前其傷害還是被大俠們高深的功夫壓一頭，所以神兵利器仍然是高手對戰的主流。掌握這部分高端市場，是王大王為全俠派制定的下一步發展戰略。
這天下午，忙碌了一整天的王大王伸著懶腰走過教室，轉頭一看，發現老秀才常明登正獨自一人站在窗邊讀書。
這老頭身上的長袍已經洗的掉色了，膝蓋和褲腳的位置都有補丁。雖然他的衣服比較寒酸，但是仍舊洗得一干二凈，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
看得出來，這是個治學嚴謹的老者。
王大王覺得還是有必要上去打個招呼，問一問新語文老師們在全俠派的感受，方便做出下一步的教學調整。于是他走入教室，作了個揖道：
“常老師您好。”
常老秀才讀書正出神，一聽有人喊他，看到是王大王，趕忙恭敬回禮道：“原來是王掌門。失禮了，我都沒聽見你來。”
“無妨，我看書也經常出神，凡事充耳不聞，”王大王看了看常秀才手里的書，“誒？你在看‘思政’課本？”
“對，我在這里教書跟以前任何地方都不一樣，所以很好奇其他學科都是教什么。”常秀才撫須道，“以往我們教書匠的任務是教書育人，說白了就是用圣人教化，教你們這里的‘語文’和‘思政’。但是你們這里把這兩方面分開了，還搞了許多‘格物’的科目，什么數學、自然，聽說更高級還會分為‘代數’、‘幾何’、‘物理’和‘化學’，實在是花樣繁多。”
那是因為我能回憶起來的內容僅限于高中以前的，高等數學和線性代數我都還給老師了，不然這些折磨人的學科還能繼續細分。王大王心里吐槽道。
不過他還是沒忘了自己的教學調查任務，向常秀才詢問道：“聽您這意思，是否覺得我們這樣分科不適合？”
“不！相反，老夫覺得這樣非常好。”常秀才伸出手指點著“思政”課本道，“你們這里的學生大都出身貧寒，缺少追求學問的心，所以把寶貴的問道之事獨立出來成為一門‘思政’，然后讓他們重點去學那些格物的學科，將來老老實實當工匠，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言下之意，您覺得這些學科中‘思政’才是精華，其他科目都低一等？”王大王不甚贊同對方。
“那當然！你這‘思政’的內容十分不錯，我很喜歡，有新意、有啟發。比如這一篇《科學與辨證》，我就有幾個內容想要向王掌門請教。”
“請講。”
《科學與辨證》是大概相當于高中程度的思政內容，主要內容是簡單講解唯物主義辯證法和科學實驗思想。
這東西必須根深蒂固地扎入每個全俠派門生的思想中去。王大王可不想將來遇到“生產車間為了提高產品合格率，請來和尚作法燒香加持”這種荒謬的笑話。
常明登發問：“自宋代大賢朱熹以來，天理學說深入人心，使佛道儒三寶同歸于一，給我們每個治學之人明確了一個終極方向。
我們都覺得，只要有朝一日掌握了天理，這世間就能迎來孔圣人所勾勒的大同世界。結果你這本書里面告訴我，大同世界不是靠追尋天理獲得的，而是通過種糧食獲得的？”
“是通過發展生產勞動。不僅包括種糧食，還包含了工人制造、技術設計等等。”王大王抱起了膀子，切換成了鍵盤俠思維模式，隨時準備反駁。
“魏征曾言，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你這理論完全相反，不要求大家克制欲望，反而要求大家去追求滿足…
但人欲，真的是有盡頭，是能被滿足的么？不會！人的欲望只會越來越難滿足。瘋狂追求人欲，只能落得個人人相互攻伐，相互殘殺的結果。
我可以想象，若你這套理論大行于世，還不知將會有多少利欲熏心，多少率獸食人，多少禮崩樂壞。”
“…”王大王沉默了一下。
這老頭有點東西啊！追求個人欲望極大滿足的資本主義世界，的確是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滲透著血腥。
無論第一次工業革命時代，強迫工人們進入劇毒環境中高時長勞動，還是為了滿足廉價勞動力需求而將人當牲畜販賣的行為，還是為了被富人玩壞的經濟危機而發動世界大戰。這東西的確是罪惡滔天。
王大王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道，“這不是這本書該涉及的內容，超綱了。理想的發展方向應該是由一個負責任的朝廷組織所有農人和勞工，實現基本權力人人平等。然后大家通力協作，保證每個人的合理利益最大化。”
“所有農人和勞工？”常秀才啞然失笑，“那些成日里為了雞毛蒜皮的小利斤斤計較、卑微貧賤、信口雌黃、自私自利的烏合之眾，能被組織起來？還能通力合作？吾觀華夏千年歷史，未曾聞也！”
你沒聽說過，但是老子親眼見過！王大王也不好直接這樣懟他，只能側面反駁：
“也許人人平等聽上去有一些理想化，但是只要有可行的綱領，并且堅持科學原則不斷試錯，這樣的世界也未必不能實現。”
然后他還補了一句：“追尋這樣的世界，即便是中途失敗了，結果也比當下這個強的多。”
這番言語中含著一些大逆不道啊…
常秀才滿臉都是和善的笑容，如同假面具一般讓人看不透他真實的想法。他就這樣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后反問：
“眼前全俠派正在被整個武林抨擊。在茶余飯后添油加醋抹黑你的主力，正是那些‘你想要的組織起來的’不學無德的農人和勞工。王掌門，你準備怎么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