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章 沉重
“接女婿回家這么重要的事情，當然是我親自駕駛馬車”林百游轉回臉笑道。
“得了，你還說過皇帝老子也別想讓你給他駕車，除非是你能看上眼的人。”南曉恬果斷拆臺。
“呃…我說過這話么？”林百游甩了一下韁繩，“我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到王大王，但是我很欣賞你這個小伙子的勇氣和頭腦。既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妨說說天理會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誰在信里面說，要幫我把那個假女婿打斷四肢綁回來，成個假親，然后放女兒去找自己的幸福去。”南曉恬繼續拆臺。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林百游尷尬岔開話題，“我們還是說說天理會吧，以后大王你早晚都要為天理會效力，現在了解一下沒壞處。”
“…請講。”王大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
“江湖人都知武當、少林，市井人都知道朝廷、官府。但是只有少數縱橫兩道的人才有資格了解天理會，并為天理會效力。”
林百游的聲音逐漸低沉，壓迫感撲面而來，
“以我林家的地位，也只知道天理會的大致結構和運行模式。
天理會由‘大隱學派’、‘鬼磨會’和‘神農壇’三個組織組成。
神農壇乃是農家后人，分壇遍布中原，執掌半個中原的糧棉，能決定任意一省的溫飽。
鬼磨會是以晉商為首的諸多商會聯合而成，其財多勢大難以估算，與神農壇相輔相成。
但是三者中最厲害的，還是大隱學派。此名取意‘大隱隱于朝’。傳聞‘大隱學派’門人遍布朝堂，其手段呼風喚雨，可以左右天下大勢，社稷興衰。
天理會的最高執事由三個組織各選出一個頭領共同組成，號稱‘問道三賢’。這三人各個都是伸手為云覆手為雨，俯仰之間睥睨蒼生的人物。
我們林家受命于鬼磨會，與我一同前來…嗯，逼婚的…墨家和東廠，都是聽鬼磨會調遣的。”
“鬼磨會啊…原來林大俠這樣的蓋世豪俠，也會屈尊到錢眼里呢。”王大王嘴上沒什么好氣。
“大王，我知道我把你綁回來，你心里怨氣很大。”林百游溫和地說，“但是你借著這個機會加入到鬼磨會的勢力中來，對你將來的前途極有幫助。
似你這般自力更生組建門派，一開始順風順水。但是隨著產業越做越大，問題和困難也會越來越多。無論來自外界的利益爭奪，或者來自內部的分崩離析，都能要了你的命。
但是投靠了鬼磨會，一切就都解決了。你馬上就能站在你現在望都望不到的高度上——這難道還不讓你動心？”
“抱歉，我組建門派可不是為了錢或者江湖地位。所以我不動心。”王大王翹著二郎腿，一點面子也不給。
雖然馬車內看不見，但是趕車的林百游的眼睛卻亮了。他思慮了一下，繼續探視道：“金錢地位你不動心？莫非是為了那位叫做蘇琴的女孩子？”
還沒等王大王回答，林百游又搶問了一句：
“那么，要是我答應你，娶了曉恬之后，還可以再將那位蘇琴姑娘納為妾室，甚至同為妻室呢？”
“老林，你到底是誰的親爹？”南曉恬話里也帶上了氣。
王大王絲毫沒有猶豫，“要是愛情和結婚的自由都要別人施舍，那我當然是毫無興趣，甚至想笑。”
林百游嘴角浮現出一絲欣喜的笑容。
縱橫江湖這么多年，遇見了多少蠅營狗茍、道貌岸然、光鮮靚麗、敗絮其中的人。沒想到今天，終于遇到一個和自己一樣有著真性情的人！
遙想當年，林百游也是一位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有酒就喝，有劍就舞，有賊就殺，有愛就追。
何曾落寞過？何曾迷茫過？
直到遇到了南莫離，他才徹底被綁縛住，慢慢被責任馴化成了板板正正的林家家主，沒了少年的輕狂瀟灑。
但是男人至死是少年，多少次夢中策馬奔馳，馳騁天地遼闊。醒來卻只有漆黑的屋頂壓在自己頭上，喘不過氣。
林百游心中暗暗決定，要想辦法幫一幫這個特別的少年。
王大王見林百游沉默良久，以為自己剛才的話嗆到了位高權重的林百游，只得找回話題，重新暖場，“還請林大俠再多告知一點，有關天理會的事情。”
“嗯，啊？天理會？哦對了，我們剛才正在說天理會，”林百游回過了神，“我林家附庸的鬼磨會的最高執掌者，是晉商第一大家王家的家主，人送外號‘鐵母雞’的王毛氏。
她應該是‘問道三賢’中的一人。但是其他兩人，我也不得而知了。”
王大王心中盤算：這個天理會還真是神神秘秘的。林家這么高的江湖地位，居然也只配知道鬼磨會的情況，對大隱學派和神農壇也沒有了解。
不過之前曾經答應過蘇琴，要想辦法查清齊家冤案。現在看來，這一出冤案很可能就是天理會中的‘大隱學派’弄出來的。
齊家冤案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明明其中充滿了疑點，但是整個朝廷系統，包括直接對皇上負責的錦衣衛，都仿佛沒看見。而且之后提出疑問的人都被滅了口，只剩下慕巡峰還不人不鬼地活著，仿佛在警示其他后來人，不要多事。
如果這個事情真的是天理會的能量，那么大隱學派恐怕已經自上而下控制了朝堂中所有大小事務了。說他們能指黑為白、顛倒乾坤，亦不為過。
而且這件事情最后的結論非常可怕：無論王大王如何費盡心思、機關算盡，也無法繞開天理會的阻攔，實現自己武俠工業化的夢想。
甚至可以說，面對這樣龐大的對手，你連需要從哪里開始進攻都沒有頭緒。
但是只要你做出了出格的事情，傷害到了天理會的利益，甚至僅僅是有可能傷害到天理會的利益，你都會遭到對方的無情打壓。
王大王觸怒了鬼磨會卻沒有人間蒸發，唯一的原因就是這未央君的舍命相救。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他現在早就是一具墳冢枯骨了。
想到這里，王大王坐在馬車中，原本豎著的脊梁慢慢彎了下去，仿佛有一座無形的泰山，沉沉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股沉重的力量，正他原本計劃要對抗的的東西。
他曾經認為自己手中掌握的科學力量和先進生產力的發展方向，起碼能夠抗衡這東西。而此刻，他居然想不起哪里能找到突破口。
那股沉重的力量，叫做既得利益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