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墨英真拍案而起。
“是真的,江湖上都已經傳開了,全俠派賣的納元衣,效果比百花谷的還好,而且,而且才三百兩一套!”胡廣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墨英真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用顫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道,“三百兩?我們成本都要六百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突然,他雙眼放光,找到了自己愿意相信的那個理由,“一定是他們撐不住了!一定是這個原因,所以他們采用這么便宜的價格出售納元衣,只為了回籠一點資金,稍稍止損!”
他分外肯定地對胡廣說,“他們這是在茍延殘喘,馬上就要完蛋了!我們按住我們手中的納元衣,先不要出售,先欣賞一下他們臨死前的掙扎。”
胡廣看到墨英真信心滿滿的笑容,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但是兩個人的笑聲,都顯得不那么底氣十足…
回到全俠派這邊。
“第一批賣得怎么樣?”狗東子一回到全俠派,王大王馬上迎接他,詢問銷售情況。
“內襯式的納元衣,就是你說的秋衣秋褲的那種,供不應求,一瞬間就賣完了。”
狗東子笑道:
“比如少林派,他們說他們至少需要一百件,嫌我們只帶二十件過去是瞧不起他們。
哦對了,那個無信師父,聽說都快混到方丈一職了,居然還沒忘了你呢。他叫我給你捎句話,如果你不愿意剃度,常駐少林或者當個俗家弟子也是可以的。”
“我要是去了少林,第一個先給你剃光頭。”王大王拍了一下狗東子的腦袋,“那些新款的褻衣褲怎么樣,都賣出去了么?”
“沒有,剩了一大半沒賣出去,”狗東子一攤手。
ε(´ο`)唉,看來帶明還是比較封建保守,這個設計方向可能會阻力比較大。
“那好吧,我們還是先以秋衣秋褲為主吧。你去縫紉組那邊拿貨,這一批又縫好了六百多件,剩下的蠶絲估計還能再做六百多件,分兩次把它們都賣出去。記住,尤其對百花谷以前的幾個固定大客戶,一定要優先拿下。”
“成,我這就去辦。”狗東子轉身想走,但是又想起來一件事,回頭說了一句,“那個新式褻衣褲啊,說來可笑。很多人當面一口否決,堅決不買。但是轉身過去,卻又差使自己的丫鬟、侍從過來買。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我用神耳術聽得一清二楚。”
哦?王大王喜上眉梢。
沒錯沒錯,這帶明保守的確是保守了一點,但是保守的同義詞是啥?
是悶騷啊!
看來,這個設計方向,有搞頭!
十日之后的百花谷,胡廣已經快瘋了。
“墨先生!我知道你見多識廣,但是現在!”胡廣拼命地扯著自己的頭發,“現在怎么辦?全俠派還在源源不斷地出售納元衣!探子回報說,估計他們已經賣出去上千件了!”
“對。”墨英真冷冷地坐在那里,閉著眼睛。
“晉商那邊也來了消息了,全俠派把借來的十萬兩加上兩萬多的利益,全部還了回去!你不是說他們已經窮途末路了么?為什么他們會有這么多錢還貸?”
“是。”墨英真態度依舊冷淡。
“我們的納元衣都砸到手里了啊!成本都要六百兩一件,那個王大王他們怎么才能做到三百兩一件的?”
“不知道。”墨英真說。
“不是知不知道的問題,我們現在已經是死局了啊!全俠派這么一搞,全江湖的人都知道納元衣降價了,高于四百兩的納元衣根本沒人買了。我們手上有三百多件納元衣啊!賣一件陪一件,怎么還晉商的錢啊…”
胡廣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然后,他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墨英真的領子怒吼道,“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都是你沒有看透那個王大王的陰謀詭計,否則我不可能會落到這般絕境!這都是你的錯!”
墨英真伸手抓住胡廣的雙臂,一個反剪手把他背了過去,然后一腳把他和房門一起踹了出去。
然后他跟著走出房間,對著躺在地面房門上爬不起來的胡廣說:
“搞清楚,從頭到尾都是你要和那全俠派不死不休。我只是來輔佐你,不會替你背鍋的。你招子給我放亮一點,是我們墨家瞧得起你這個小門派,才來扶植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而不是你有資格,向我們墨家提要求!”
說罷,他揚長而去,留下一句話:
“我會去找巨子說明情況,向晉商求個寬大。那筆債你還的上就還,還不上那就把你的百花谷賠給晉商好了。反正,這個門派本來就不應該屬于你。”
墨英真上了馬,向著北邊一路飛馳。
三日之后,他進入了山東,來到了滕縣,然后進入了一處名為儲賢莊的莊園。
他一到莊園,就有下人過來迎接,幫他牽走馬兒去飲水。
然后,墨英真就徑直去了后花園。
在哪里的小亭之中,有兩個男人正在相對弈棋。
他們都是五六十歲的模樣。其中一人衣著樸素,身形消瘦,頭發雖然梳起了發髻,但是卻仍顯雜亂;另一人身穿綾羅綢緞,身體胖得渾圓,一邊下棋一邊還在用手絹擦汗。
墨英真站在那兩人身邊,抱拳拱首,一動都不敢動。
等到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那消瘦的人先開口了:“英真啊,你來了啊。”
“回稟巨子,屬下前來領罪。”
“你不應該向我謝罪,你應該向我對面這位王泰然先生謝罪。他是就是這次保你的晉商王家家主。你這一次自作聰明,可是要害人家賠掉好幾十萬兩的白銀呢。”
墨巨子聲音儒雅隨和,但是在墨英真耳中聽來,卻如同刀斧相加,無比駭人。
他頭上的汗珠如同在六月天被扔進了熱湯一般往下滴,但脊背卻如同三九寒天被扔進冰窖一般刺骨惡寒。
“你就別為難他了,”胖子王泰然一邊擦汗一邊說,“我之前也大意了,沒想到這個叫全俠派的小門派,居然有這么大的能量。”
“英真,你可知錯。”墨巨子又落一子,棋面的形勢再次詭譎了起來。
“屬下…輕敵了。”
“正是這樣。”墨巨子轉頭看著他說,“你這個孩子啊,就是從小太聰明了,做什么事情都很輕松。我一直很想讓你栽個跟頭,這樣才能提高你在江湖上的警惕性,但是這都三十多年了,你居然一個跟頭都沒栽過。我心中也是又喜又憂,時間一長,連我都麻痹大意了,以為你不會犯錯。”
墨巨子站起身來,背著手望著墨英真,繼續訓話,“你知道你有多么輕敵么?那全俠派就在北面不到四十里地的嶧山鎮外坐落。你哪怕每個月給我們儲賢莊寄上一封信,問一問對手的人數、技術、發展情況和趨勢,又哪里會落入這般田地?
你可知道,那全俠派掌門王大王有一門絕活,能夠把內力渡入白丁體內,讓他們短時間學會內功,借以打造大量武人。雖然其中基本沒有厲害的,但是全部加起來,內力的儲量倒是驚人。”
墨英真沉默了一陣,突然瞪大眼睛抬起頭,滿臉都是震驚,“您是說?…”
“就是你猜的樣子,”墨巨子搖了搖頭,“他們早就和海苗記媾和,設計來騙你。那些海苗記賣給你的玉盤內力,都是全俠派產出來的!你則抱著必勝地自信,幾十萬幾十萬兩的拿銀子資敵!”
墨英真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頭扣在地上,一語不發,汗如雨下。
“英真啊,我本來是把你當做下一任巨子在培養。但是看來,你沒有機會繼承我們偉大的事業了,”墨巨子嘆了口氣,從背后亭子的柱子上取下一把掛著的寶劍,扔給了墨英真,“為了給王泰然先生賠罪,你自裁吧。”
墨英真聽到后,二話不說,拔出劍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還在擦汗的胖子王泰然,突然將手中的圍棋白子彈出,不偏不斜地打在了墨英真的劍上,將他用來自裁的寶劍擊飛。
墨英真回頭一看,寶劍居然斷成了兩半,而白玉棋子卻安然無恙地嵌在背后的假山石上,深深沒入其中。這個其貌不揚的胖子的內功,怕是已經到了技冠群雄的境界了。
“巨子啊,我就是個商人,俗得很,不懂你們那些什么圣啊什么賢的,”王胖子向椅背上靠了過去,和善地笑著說,“我是個生意人,就是想賺錢。錢嘛,有賺有賠。要是賠了就殺人,那我王胖子怕不是已經殺光了一個縣城了。和氣生財,不要動刀動槍的嘛。”
“王先生,這樣無法表達我們墨家的歉意啊,”墨巨子誠懇地對王泰然說。
“用不著,歉意不值錢。”王胖子在棋盤上落下了一枚白子,突然將棋盤上的白子連成了一副犀利的進攻態勢。
他說:“我比較在意這個王大王。我查過他的記錄,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去年參加少年英雄會被打殘了不能習武,結果才過了一年,他已經是一個數百人的中等門派的首領了。
但是他們門派不務正業,好好習武的人沒幾個,反倒是都專心在搞生產,搞銷售。這樣的門派對你們江湖人士威脅不大,但是對我們商會來說,簡直就是在刨我們的祖墳。”
說罷,王胖子眼中和善之光突然一掃而空,陰狠毒辣的本性暴露了出來:
“我會層層上報,讓問道三賢去裁決,這個王大王到底要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