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小蝶出嫁后,莊周獨自一人回轉山門,那一天,他躺在山頂,一場酩酊大醉,夢里蝶舞,這一覺,便睡了足足三年之久,想起小蝶,他便忍不住的再次走出山門,也許,去看看她也好!
距離對莊周這樣的大神通者來說,算不上什么,一念生,已在千里之外,轉過一道山壁,就是小蝶與云生他們居住的那山間小屋。屋子周圍收拾得漂亮,花圃整齊,樹木成蔭,莊周心下明白,這定是小蝶的精心布置,想來她過得必是不錯,莊周雖有幾分落寞,臉上卻也笑意越發明顯,放輕了步子,走到屋前。
屋內也收拾得干凈,但堂前不見人影,屋內卻傳來咳嗽聲,莊周不禁有些擔心,小蝶已成凡人,且體質尚不及一般人,莫不是病了,那云生呢,又在哪里?口中叫著小蝶,人已跨了進去。
小蝶躺在床上,滿面憔悴,不見當年天真少女的風采。莊周更是心疼,過去握住她手,渡了真氣與她,順便檢查了她身子,松了口氣。雖病得不輕,但有他在,也不至喪命。轉目環視屋內,問道:“小蝶,云生呢?你既病了。他為何不來照顧你?”急促話語,已然有了責備之意。
小蝶再見莊周顯是很高興。撐著坐起,聽到莊周的口氣不對。連忙咳了兩聲解釋道:“去年天子張榜招賢,他去京城謀事了。莊周大人,我只是偶然染了風寒,沒事的。”
莊周沉吟間,就聽小蝶有幾分急切地說:“莊周大人,我正發愁呢,剛剛還在想你要能來就好了,我只能求你幫忙了。”
見她有些激動,臉色浮上不正常的嫣紅。咳得厲害,莊周連忙拍了拍她背,等她理順了氣才道:“別著急,慢慢說。”
小蝶慢慢躺下,喘息著說道:“去年云生一心赴京,說要讓我過得好一些。莊周大人,其實我不在乎的,我一直在山中修煉,這樣的日子就是很好的。但他有這份心為我。我也很高興。”
小蝶有點害羞又有點自豪,但想到夫君至今未歸又轉為焦急,“可是他一去到今天也沒回來。我怕,怕他路上出事。怕他沒謀到事,失意下會做出什么傻事來。我想去找,可是路途遙遠。我把錢都給他做盤纏了。莊周大人,你來了就好。你帶我去找他吧。”
聞言,莊周不禁又驚又氣:“傻丫頭。你當自己還是修煉的小妖精嗎?你把錢都讓他帶走,你自己日子怎么辦?屋里屋外這么整潔,也是你收拾的?病了也不知愛惜自己。”
小蝶偎在枕上笑得甜美,依稀可見三年前的嬌憨:“我不要緊,我想讓他一回來就看見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家。”
莊周見狀很是心疼,卻拿這小妮子沒有辦法,起身道:“好吧,我帶你去京城尋他。”
路途雖遠,但有莊周帶著,也只是瞬間之事。到了京城,他在客棧要了間上房,為小蝶延醫用藥,自己去打聽云生下落,翻閱了官員名單,不見云生的名字,這不由得讓他有些無措地站在街頭,人海茫茫,自己要到何處去尋人?
神仙,神仙,人總是在困難的時候祈求神仙,可是,神仙也不是萬能的,便似如今,他卻又該去祈求誰呢?
正自彷徨,忽然,莊周覺察到身邊一陣香風飄過,微微皺眉退后幾步,讓開過來的一頂軟轎。轎中人想必是在隔著簾看風景,覷著他,掀簾露出半張臉來嬌笑:“爺,晚上去萬花樓坐坐?”原來是風塵女子,莊周自皺眉撇過臉去,卻一眼看見她掀簾的手,腕上正套著自己送與小蝶做嫁妝的天珠玉鐲。
心下驚怒,莊周連忙使了一個分身法,跟著女子來到萬花樓中,這萬花樓中,鶯鶯燕燕之聲絡繹不絕,他在一間閣室前止步,臉色逐漸鐵青。
此時此刻,云生正摟著一個妖媚女子在閣室前卿卿我我好不膩呼,莊周臉色越發難看,接連著變了幾變,終究還是硬生生忍住了沒出手,只是冰寒之氣更盛,竟讓路人繞行而走,不敢接近。
云生倒是沒看見莊周,顧自摟著女子進門,而莊周則退到房屋檐下,趁無人時隱去身形,也跟著上樓。
“云爺,你送的這鐲子真好看,姐妹們都羨慕我呢。”那女子正倚在云生身上,撒嬌賣癡,心里盤算怎么從他身上再哄些首飾。云生骨頭都酥了,眉開眼笑地摟住她親了一口:“寶貝兒,你只管好好伺候,爺手里有什么,還不都是你的。”
聞言,女子越發來勁,扭股糖似地往他懷里鉆,卻不讓他真沾上。云生親近了幾回都被她躲掉,無奈從懷里摸出顆珠子:“瞧,我帶了這個來,你卻”女子捧著珠子,雖點著燈,仍可見寶光瑩瑩,歡喜地膩在他身上,任他又親又摸。
說話間,云生愈加丑態百出,叫著寶貝兒就要親熱,眼前一暗,燭火竟熄了,懷中美人兒也似睡著一般,沒了動靜,寶珠在暗中卻更加明亮,和著窗外月光,房間之中的擺設都隱約可見。
云生有點發寒,下床拎了褲子想走,忽覺一股大力揪住他敞開的衣襟,往地上一摔,跌了個大馬趴,疼得他直咧嘴,卻叫不出聲音。
云生恐懼地抬頭,只見繡簾動處露出一角白衣。鬼?這個念頭浮起,嚇得不輕。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妖精都親眼見過,鬼自然也是有的。眼珠凸出。云生在地上抖著身子向后縮,“你你別過來。我、我、我找道士收了你不不不,好兄弟,我明天,不,今晚就給你燒紙,我找人來超度你你別找我”一時間給嚇怕了,口中亂七八糟,語無倫次。
見了云生這個模樣,莊周心中厭惡更深。當下一聲冷哼,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你不認得我了,好大的忘性!”
云生篩糠似的哆嗦,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才定睛看了一眼,更是心膽欲裂,小蝶口中的莊周大人,怕也是哪處妖怪,今日來找他算帳了。
莊周可容不得他定下神來,一抬手。云生當即凌空飛起,只覺喉上如遭重扼,幾乎喘不過氣,耳邊就聽莊周的聲音如從九幽之地傳來:“聽著。我不管你這一年多來做過什么,現在先回去洗掉你這身脂粉味,然后跟我去客棧找小蝶。記好了。你是謀事未成,不愿就此回去。一直飄泊京師,今天剛好叫我遇上。”
法力一撤。云生啪一聲掉落地上,哪敢說半個不字,莊周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之際又復交待:“換了你這身衣服,要有個潦倒模樣!”心念微動,床上寶珠納入袖中,莊周可不愿此物落入娼妓之手,更怕云生就此跑了,帶件物事他不論跑到哪里,都可以輕易地找到他的所在。
“唉——”忍不住的嘆了口氣,莊周走出了萬花樓,忍不住的呢喃嘆道:“這是蝶兒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選擇,不管對錯,終究還是要承受后果。”這是在安慰自己,卻終究說服自己。
回到客棧,想好說辭后,莊周作出欣喜之色進了小蝶房間,一進房,便忍不住的為之一愣,小蝶平靜地躺在床上,不時低咳,卻沒了日間的激動,眸子靜靜瞧著屋頂,似發現什么有趣之事,嘴角甚至掛了一絲說不出味道的笑容。
看她這般神色,一時之間,莊周倒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半響之后,方才強笑著說:“小蝶,我已經找到云生了。”
小蝶嗯了一聲,殊無喜色,目光轉來看著莊周,仍是靜靜的。心中頓時察覺不妙,但想到她在客棧,應該不會得知消息,莊周當下強忍著不自在笑道:“他沒有謀到差事,不肯就這么回去,倒有幾分志氣”正想著怎么說,目光垂下,落到小蝶發上,一支珠釵直刺入眼,不由得為之面上變色:“小蝶,你”
小蝶眼中滑下淚,順著眼角落在枕上:“莊周大人,你走后,受你托來照顧我的掌柜娘子來陪我說話,我一眼就見了她頭上的珠釵。莊周大人,那那是你送于我出嫁的啊!掌柜娘子說到釵好生得意,說是云爺手面大,贈給青樓女子不知凡幾,她們得的多了,也不當回事,手頭緊時便賤價賣了,讓她揀了個便宜。”
小蝶又在咳嗽,莊周不及多說,連忙先撫她背,渡了一口真氣過去,讓她喘定。
小蝶靜下,唇邊又綻開笑容:“莊周大人,我用你留下的錢又將它買了回來,你不生我氣吧?”
到了此時此刻,莊周還能說什么,只得輕輕搖頭,勸道:“小蝶,忘了他吧,我帶你回山,教你重新修行。”話如此說,心中也是無底,若她真是凡人,也不用延醫,只需自己略輸真氣便可治了她病,再尋些仙丹,自可延年益壽,甚至得道成仙也不在話下,可是,小蝶從妖轉人,脫胎換骨之后,更有一番壞處,便想如凡人般修煉也不可得。
小蝶也是明白,微微一笑:“莊周大人,你真好,可是我明白,我已經是不成的了。你回來之前,我已經服了毒,那是我做妖精時得來的,怕他不在時我會遭人欺負,一直帶著。我只想見你一面再走。”
聞言,莊周不由得為之心中大痛:“小蝶,為了那個男人不值得如此,縱是不能再成仙,你也還有一世可過,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
小蝶卻只是搖頭,帶著笑,淚卻不停掉落:“莊周大人,他騙了我,我還怎么能活得下去,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最后一滴淚珠滾下,眼未合,氣已絕,一縷芳魂,從此天地間再無覓處。
握著小蝶的手,莊周默默無語。良久良久,才抱起小蝶,走出了客棧,他走得很慢,似是怕驚動了小蝶,不疾不徐地來到一棟朱紅大門的宅前,無視門口的守衛,徑直穿門而入,有人來攔問,皆被他法力彈開。
此時,天已蒙蒙發亮,那云生奔逃回家,驚魂未定地抖了一陣,才想起要逃,剛收拾了細軟出門,正撞上莊周進來,拎著包袱只是不住發抖,說不出話來。
如沒看見他一般,莊周冷冷的從他身旁過去,將小蝶小心翼翼的放在椅上坐下,云生挪著步子向外移,卻雙腿如灌入了鉛水一般,動彈不得,莊周小心的地讓小蝶坐好,小蝶半張著眼,頭仰在椅背上,見狀,他不由得微微皺眉,從床上取來枕頭,墊在小蝶腦后,讓她坐正,又取了床毯子搭在她膝上,這才滿意地直起身,輕聲道:“小蝶,你病了,要注意身子才是。”又給她理理衣服,“別著急,我這就找你相公去陪你。”
再次端詳小蝶,沒什么遺漏了,方才側臉,眼風似刀,冷冽如冰,便是仙人也要膽寒,何況云生一個無膽書生,只嚇得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褲檔已濕了一片,雙眼翻白,就欲暈倒。
莊周怎能容他逃避,法力一激,云生立刻清醒,清楚地看見自己雙肩冒出血花,然后才感到大痛,尖聲慘叫。
不管不顧,莊周自取出一柄尖刀,寒光映著雙眼,愈加深幽,隨之,以利刃剖出云生心肺至于狗狼之身,讓他永生永世,受盡折磨,再不多看他一眼,莊周回身抹上小蝶的眼,抱她慢慢向門外走去。
站在門前,莊周就著初陽看她,庭院中栽著梧桐樹,正是春夏相交枝繁葉茂的時節,卻被他的殺氣波及,葉片枯黃地蜷在枝頭,此時一陣風吹過,紛紛掉落,打著旋兒在院中飄蕩,有幾片向小蝶身上落去,毫無阻礙地穿過,飄在他的腳邊,時間到了,小蝶,她是真的要消失了。
微微抬頭,莊周伸手接住一片落葉,像怕吵醒小蝶似地柔聲說:“你看,像不像你的姐妹們?還記得當初在山中,我彈琴,你跳舞的日子,我帶你回去,讓你的姐妹也過來陪你,好不好?”小蝶再不能回答了,枯萎的葉兒一片片穿透她身體,她也越來越淡,在他的懷中慢慢消散了去。
莊周卻似未覺,仍保持原來姿勢一動不動,口中喃喃,盡是問她需要些什么,只是悲哀之色越來越濃,末了一聲長嘯,聲動九天,嘯聲過后,方才抖落一身枯葉,駕云而去。
自那以后,莊周封閉了山門,無盡歲月悠悠,或在夢里,每見蝶舞,總是止不住的為之落淚(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公眾號(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眾號輸入dd小shuo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dd小shuo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