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門,玉清殿,此時此刻,諸多正道高手匯聚,聞聽法相道出當年事件的真相,頓時為之一片嘩然。
林驚羽,張小凡,重憶屠村殺戮場景的王二叔,莫名的氣氛,充斥了整個空間,讓人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
楊逍看著這一幕,看著張小凡,自己的這個徒弟,雖然現實殘酷,但是,這卻也是他必須要經歷的一段不可或缺的人生旅程。
法相心中縱然有百般不愿,此時此刻,卻也只得如實道來一切:“噬血珠是普智師叔多年前在西方大沼澤中無意找到。他老人家為使其不再禍害世間生靈,便用佛門真法將這邪珠封起,并用天音寺重寶‘翡翠念珠’加以鎮壓。只不知道那個神秘的黑衣人如何知道了這事,首先在林師弟身上藏了絕毒的七尾蜈蚣咬傷普智師叔…”
“七尾蜈蚣?是這一只嗎?”楊逍眉頭微微一皺,旋即,驀然抬手,一股莫名吸力涌現,但見蒼松神元一動,一道黑影自他的身上飛竄而出,那是一只手掌一般大小的異種蜈蚣,色彩絢麗,尾部竟有七條分岔。此刻被楊逍以真力引動,震動飛起,懸在半空之中,搖頭擺尾,模樣驕橫之極。
“七尾蜈蚣?!”一見此物,眾人不由得為之大驚失色。
普泓大師口誦佛號,出聲道:“怪不得襲擊我師弟的黑衣人會青云門的無上神通神劍御雷真訣。沒有想到,那人竟是堂堂青云門龍首峰的首座。”
道玄真人震怒出聲問道:“五年之前,當真是你偷襲天音寺的普智大師?!”
眼見著眾人目光匯聚而來。蒼松不由得為之臉色一白,心知自己已然暴露,當下身子一顫,但他卻并未后退,反而搶上前去一步,出聲道:“掌門師兄,你聽我解釋......”
道玄真人一時拿捏不定。豈料,就在此時。蒼松猛然搶到近前,他不及反應,小腹上一股劇痛傳遞而來,真元頓時潰散。
“啊!”
道玄真人一聲大吼。左手倒切下來,蒼松道人左手立刻迎上,兩相撞擊,巨力迸爆,蒼松道人身子大震,倒飛出去,落到玉清殿門前,片刻之后,嘴角緩緩流下一道血痕。但神色間卻在冷笑。
在他右手之上,橫握著一把短劍,晶瑩如水。一看就知非是凡品。而此刻劍身之上,血痕累累,鮮紅的血,從劍刃之上,緩緩地一滴一滴流了下來,滴到大殿上的青磚之上。
剎那之間。偌大的玉清殿內,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如死一般的寂靜。
“你,你做什么?”道玄真人墨綠色的道袍,腹部之處轉眼間已然變做了深色,他整個人的臉色也頓時蒼白之極,只是,他此刻臉上的驚愕之色,卻遠遠勝過了身體上的痛楚。
“我?”蒼松道人仿佛突然變做了另外一個人般,猖狂地大笑出來:“我在暗算你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說著,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七尾蜈蚣頓時向他飛去,轉眼間消失在他袖袍之中。
齊昊再也忍不住,聲音中帶著困惑與驚駭,大叫道:“師父,你、你瘋了嗎?”
蒼松道人向他看了一眼,隨即目光又落到了站在齊昊身邊但神色幾乎與他一樣的林驚羽,還有更多的龍首峰弟子,甚至于其他青云門各脈的弟子,都用一種看待瘋子般不能置信的眼光望著他。
“哈哈哈,瘋了?是啊!我早就瘋了!”蒼松道人忽然仰天大笑,神態仿佛也帶著一絲瘋狂:“早在一百年前,也是在這個玉清殿上,當我看到萬劍一萬師兄的下場之后,我就已經瘋了!”
“師父!”龍首峰的齊昊和林驚羽此刻的聲音都已經帶著哭腔,但在他們身后,圍繞在道玄真人周圍的青云門眾位首座長老,身體卻突然僵硬!
萬劍一,這個仿佛帶著夢魘般的名字,帶著濃濃的陰影,壓在青云門的上空。
道玄真人眼角抽搐,這個百年來從來都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仿佛也深深刺激了他一般。蕭逸才攙扶著他的身體,卻赫然發覺,道玄真人受創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甚至隔著那層衣裳,他也感覺的到,那突然在恩師身體里焚燒的火焰,竟是這般的炙人!
蒼松道人神態瘋狂地站在那里,仿佛這許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惡氣終于泄出,一時之間,竟無人上前捉拿這個傷了青云門掌門至尊的兇手。
他指著道玄真人,又指了指在人群背后,那在陰影中的三清神像,大聲地道:“你,你們,”他向著田不易、水月、曾叔常、商正梁等青云首座指了過去,“你們都給我憑良心的說,這個掌門之位,到底是該誰來坐?是當年的萬師兄,還是他?”
沒有人回答,年輕弟子是不知所措,但田不易等人卻鐵青著臉色,一聲不吭。
大殿之上,只有蒼松道人如同瘋狂的聲音回蕩著:“怎么,你們不說話了嗎?是不是心里有愧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其實誰心里不知道到底應該怎么樣?可是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又是誰?”
水月臉色蒼白,望著與平日判若兩人的蒼松,緩緩道:“蒼松師兄,事情都過了百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呸!”蒼松道人此刻根本不顧及自己的身分,狠狠地呸了一聲,面有不屑之色,冷笑道:“百多年?是啊!我忍了百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機會為萬師兄伸張冤屈。當年青云門下,蠻荒之行,你、你、你!”
他手指一個一個點了過去,連指了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冷笑道:“你們這百年來,當首座當的舒服了,可還記得當年萬師兄不顧一切地救我們性命?可還記得當年是誰毫無吝嗇地將修道心得與我們分享,讓我們道行大進?還有你!”
他赫然一指水月,冷然道:“你剛才居然說我如此執著?嘿嘿,嘿嘿,當年誰不知道你私下苦戀萬師兄,而他后來救你愛你,想不到當日竟見死不救,今日卻還來譏諷于我!”
水月面色刷的慘白!
“還有你,田不易!”仿佛是想把心中所有的怨憤之氣都發泄出來,蒼松道人狂笑著指著田不易,大聲道:“你自己說,萬師兄對你怎樣,你又是怎么回報于他?”
田不易面色鐵青,雙手緊緊握拳,旁邊站著他的妻子蘇茹,面色也是一般的蒼白,可是他們二人,卻一個字都不曾說出口,任憑蒼松道人在那里大聲狂笑指責著。
“你當日不過是大竹峰門下一個普普通通的木訥弟子,連你師父師兄們都看不起你。但萬師兄遇到你之后,慧眼相認你是可造之才,從此悉心栽培于你,不但將自己修道心得相告,更極力將你推薦入蠻荒五人行中,從此你才能登上青云門風云人物,才能坐上了今天這個位置。我說的對不對?”
田不易深深呼吸,臉上神色夾雜著幾分痛苦,半晌才從口中緩緩地道:“萬師兄待我恩深意重,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此言一出,非但大竹峰門下弟子,連其他各脈包括在旁邊驚訝于青云內亂的天音寺、焚香谷之人,也都變了臉色。顯然連田不易也這般承認,可見蒼松道人口中那個萬師兄的確大有隱情。
蒼松道人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你終于也承認了,算你還有一點良心,那你又是如何回報他的,你說啊!”
田不易慢慢低下了頭,牙關緊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顫抖。
蒼松道人狂笑道:“好,你不說,我替你說。你這無恥之人,枉費萬師兄如此看重于你,當日回到青云山上之后,你明知道萬師兄當時喜歡小竹峰的蘇茹蘇師妹,你卻橫刀奪愛,可有此事?”
田不易霍然抬起頭來,但一接觸蒼松道人幾乎瘋狂的目光,那炙人的火焰仿佛也燃燒其中,不知怎么,竟感覺冥冥之中,仿佛有個白色的身影站在蒼松道人身后,他頓時說不出話來,又慢慢低下了頭去。
他沒說話,他身邊的蘇茹卻突然踏上一步,大聲道:“蒼松師兄,你有事便沖著我來!當年萬師兄的確對我有心,但我從頭到尾,對他都是尊敬愛戴之意。他對我們夫婦二人,恩重如山,但我和不易要好,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說不上什么橫刀奪愛。而且當年萬師兄他自己也在我們二人面前,親口祝福過我二人了。”
蒼松道人冷笑一聲,道:“萬師兄性子何等驕傲,被你們二人背叛之后,豈能像俗人一般死纏爛打?他向來寧愿自己傷心,也不愿讓別人看到。”
說到這里,他似是不愿再說下去,目光瞪向受傷喘息的道玄真人,眼中透出無盡的仇恨,道:“當年萬師兄對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我,在蠻荒中更是不顧性命救我,我這條命,早就給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盡全力竟也不能救他,從那之后,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也要替他報仇!”話說到最后幾句,他聲嘶力竭地喊出,仿佛對著自己的深心,又像是對著冥冥中的那雙眼睛。
就在此時,殿外忽然之間傳來一陣輕亮的拍手聲,頓時,驚動了整個玉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