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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珠就著韓允鈞的手瞥了一眼,沒往心里去,“是不是那個時候嚇著你們了,然后府里的動靜大了些,被外人知曉了,才想拿著來做文章?”事后她聽嬤嬤說,當時阿鈞都嚇壞了,屋里的人也都慌亂成一團,小冬子還沖出去找木石和婷姐了。
她這個理由說得像模像樣,但在殿的人都直接忽略掉了。明珠不曉府內庶事,他們這些人如何會不清楚,逍遙王府的下人都是皇上派心腹一個個挑選出來的,進王府之前就都受過嚴格的訓練,除了被人用盡心思安插進來的探子,哪個敢隨隨便便把王府里的事往外傳的?
何況,這件消息傳得還真是時候,若是皇上再膽小些,忌諱多些,現在就該想著如何忌憚和疏遠蕭明珠,將她和逍遙王給隔離開了。
皇上沒有駁她的話,而是順著她的意思:“敢把主子的事情往府外傳,這樣的奴才不能留。不如你們就留在宮里暫住幾日,順便把王府好好整頓一下。”
蕭明珠再對內務事兒不清楚,也知道皇上嘴中的整頓絕對沒那么簡單。她沒想到這件事皇上會這樣看重,也沒想到,皇上會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來。她猶豫了一下,才道:“父皇,王府里的人那么多,這下子怎么查得出來。”
就算是無心的,這么大的陣仗下去,只怕也沒有人敢出來承認吧。而且有心算無人,受遷連的人只怕也是不少的。她甚至敢肯定,王府里的下人經這次整頓,留下來的怕只有二三成。
“那就把認得過的挑出來,有嫌隙的,和無法證實自己沒有疑問的人都拘起來,慢慢查。”皇上溫和地笑著,眼睛里透出來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蕭明珠心里一揪,沒忍住追問:“若是查不出來呢?若是他們無法給自己的清白提供證據呢?”
皇上也沒有想到,她會執著的追問這個,不由得瞥向了韓允鈞。
韓允鈞也很詫異,這根本不是平日明珠會問出來的問題,他伸手輕輕碰了下明珠的胳膊肘,低聲提醒了句:“明珠…”蕭明珠扭頭看了眼他,眼里閃過掙扎,最后還是抬頭看向皇上,想從皇上那里得到答案。
皇上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語氣也嚴肅了起來:“疑人不用,若是不能自證清白,可見自己行事不端,這樣的人…留著何用!”
“啊…可是,他們中未必都是犯錯的。”蕭明珠喃喃道,這話她已經不在是問皇上了,而是,在對自己說。
難道就這樣?一個可疑的事件,輕飄飄的兩句話,就決定了數百人的前途,以及…生死?
蕭明珠一下子,又記起了自己上午所想的那個“一念之間”的事兒,若說她能一念改變他人的命運,那皇上這一念,直接是決定數百人的生死。
真的能這樣嗎?
皇上看著她糾結成一團的小臉,大概也知道她最后那話是在問她自己。他不明白,這小丫頭平日連點府務也不愿意打理,對于這些下人的管束也是交于阿鈞和王府管事的,今天為什么會執意這件事,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剛剛的處置的方式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寧可殺錯,也不放過的天子為君之道。
而這丫頭,為什么會有一臉…震驚甚至是受其所困的表情?
他沒有說話了,屈起手指,輕敲著龍案,一下又一下,等著蕭明珠回過神來。
韓允鈞和蕭懷恩也知道蕭明珠是說錯話了,兩人心急,想要提醒,卻更清楚這個時候真是絕對不能提醒的,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像是陷入了糾結掙扎中的蕭明珠,只有木玄真人依舊老神在在的喝他的茶。
殿內的氣氛緊張了起來,蕭明珠還沒有想透,皇上先沉不住氣了。他起身,道:“明珠,你隨朕來。”
韓允鈞猛的站起身來,急切地道:“父皇。”
皇上瞥了他一眼:“她有惑,朕替她解惑,有何不可?”
解惑,兩字突然扎進了蕭明珠的腦海里,她迫不急待的站了起來,伸手就將韓允鈞按回到椅子上,向皇上福了福身:“謝父皇。”
皇上背著手邁步進了右側的閣間,蕭明珠緊跟其后,閣門沒關,韓允鈞他們雖然能看到他們,但對于他們特意壓低些的聲音,已經是聽不清楚了。
皇上自然是知道這點的,他沒坐,背著手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初冬的蕭條,直截了當的問:“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要是說這丫頭突然對權勢感了興趣,他是不信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對她說了什么。她沒有直接問阿鈞,可見,阿鈞并不知道她的這些心事兒。自然還有阿鈞從沒有在她面前展露出他的那些狠厲手段的原因。
蕭明珠舔了下有些發干的嘴唇,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她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著茫然…”
皇上看著她那臉上糊涂的表情,知道她不是裝出來的,嘆息了兩聲,暗罵了句自己多心。若這丫頭有心奪權,她用得著自己上嗎,自己那傻兒子身子骨是差些,論心計謀略,自己未必都是那小子的對手。她只要緊揪著那傻兒子,還有什么權勢是不能到手的?
不過,人叫過來了,總得有個說法才行,說是解惑,就得給她解惑。
可是,說那些為君之道,她聽得懂嗎?
皇上覺著自己一時多心,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連嘆了兩聲,將問題給她搓開了,用最簡單的言語解釋:“你覺得,就算王府里有探子,這件事只是探子一人的事,不應該牽連無辜?”
蕭明珠忙點頭:“對對,如果您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那…”
“你想說,有些人會因此含冤?”皇上挑明。
蕭明珠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那又如何?”皇上反問,蕭明珠瞠目結舌,人命啊,怎么在皇上的嘴里,都不是個事兒。
這果真就是個傻丫頭。
皇上搖頭,再罵了句自己多心,道:“身為王府的下人,府里出事,他們誰也逃脫不了干系。不能證明其身清白,可見他們自己自身也有問題,受壞人連累,也就說得不上是無辜。就道家說法,命由天定,運由已生,是他們自己沒走好運,陷到了不該陷的泥潭里,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