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有的劍法多學自令狐沖,自然也帶著一股濃濃的岳不群味兒。
使出來的華山劍法一板一眼,招式精準,帶著濃濃的匠氣。
風清揚已經清楚岳不群是怎么教徒的,倒也不覺得意外,這方法蠢是蠢了些,但基礎也算是打牢了,現在關鍵是要看陸大有自己的悟性如何。
他若是能打破桎梏,那就能脫胎換骨。
若是打不破,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陸大有自己全無所覺,還頗為滿意自得。
自那天晚上被石破天兩次以內力灌體,他的丹田經脈拓寬了一倍有余,內力大漲,這些時日練功練劍越發得心應手,自覺實力已經不弱于梁發施戴子這些師兄。
陸大有將自己學的所有劍招全部演練了一遍,收劍回鞘,恭聲說道:“請前輩指點。”
風清揚冷哼一聲,說道:“除了內力還勉強瞧的過眼,其余狗屁不通。我按我說的做,你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青山隱隱’,再使一招‘金雁橫空’’…”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說了十余招。
陸大有一愣,這些招式都是他方才使過的華山劍法,但卻是將招式順序完全打亂了。
他心中有些疑惑,但還是按照風清揚的話先使了一招“白虹貫日”,然后就卡住了。
“白虹貫日”之后本該接“天紳倒懸”,換成“青山隱隱”之后,出劍和腳步就連不起來了。
風清揚說道:“唉,蠢材,當真是蠢材!劍術之道,講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你使完那招‘白虹貫日’,劍尖向上,難道不會順勢拖下來嗎?劍招中雖沒這等姿式,難道你不會別出心裁,隨手配合嗎?”
石破天在旁邊補充道:“六師弟,你不用想那么多,聽老伯伯的話,怎么順手怎么來就行了。”
陸大有對風清揚的話還有些遲疑,但對石破天卻是無條件相信,聞言再次施展出“白虹貫日”,然后按照風清揚所說往下順勢一拖,使出了“青山隱隱”,然后是“金雁橫空”。
變招之間雖有些生硬,但也算是將這些劍招都連起來,全都使了出來。
風清揚冷哼一聲:“蠢材,招數是死的,你人是活的,活人怎可被招數所拘?”
陸大有的資質悟性并不差,也是一眾華山弟子當中最像令狐沖的,腦子靈活性子跳脫,完全沒有被岳不群的框框架架拘束住。
只是有了石破天珠玉在前,風清揚怎么看陸大有怎么不滿意,一口一個“蠢材”罵著,但也在不停糾正著陸大有的問題。
待說的差不多了,風清揚更是親自出手和陸大有過招,在實戰當中,指點缺漏。
陸大有見風清揚只一根手指就能輕松擋住他全力使出的劍法,這才明白風清揚究竟有多么厲害,心中激動萬分,態度也越發認真。
雙方你來我往,轉瞬之間,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陸大有內力有限,已然是手臂發麻,氣喘吁吁,累出了一身大汗。
風清揚見狀也沒有揠苗助長,淡淡說道:“我今日教你的,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明天將你想到的告訴我。”
陸大有比起石破天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但好在不是個榆木腦袋,還算是有救。
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好把死馬當做活馬醫,拿陸大有試一試。
陸大有一愣,反應過來風清揚這是以后還要指點他劍法,大喜過望:“多謝前輩,晚輩回去以后一定好好領悟,不讓前輩失望。”
風清揚說道:“我不喜見生人。你不要將我的事情告訴別人。”轉身下了崖,消失在了后山當中。
陸大有心中緊繃著的弦一松,只覺腳下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起身來到山洞當中,將風清揚讓他保密的事情告訴了石破天。
石破天不覺得這是什么要緊的事情,風清揚既然不愿意見陌生人,那就不見好了。
之后半個月,陸大有每天早早來到崖上,跟著風清揚學習劍法。
如果說石破天是以真誠打動人心,那陸大有則更懂得如何討人喜歡。
在與風清揚接觸幾次之后,他就摸透了風清揚的性格,不再畢恭畢敬地叫前輩,而是跟著石破天改口叫起了老伯伯,說話做事也不再小心謹慎,而是投其所好將自己學自令狐沖的灑脫放蕩不羈表現了出來。
風清揚年紀雖大,但這些年一個人隱居在華山后山,在為人處世這些事情上,比當年不僅沒有任何長進,反而還退步了不少。
輕輕松松就被陸大有給套路住,對陸大有的好感大增。
又見陸大有已經會活用劍法,風清揚也不愿再拖下去,說道:“今天我們不練劍了。我有一套劍法傳你,這劍法乃是數百年前一位江湖前輩獨孤求敗所創,它…”
風清揚將獨孤求敗的事跡和《獨孤九劍》的厲害大致講了一遍。
陸大有只聽得目瞪口呆心馳神往,待聽到風清揚說他是不愿獨孤九劍失傳方才傳給他的,猶豫了一下,“撲通”跪在了地上,說道:“這世上的武功越是厲害越是難以練成,這獨孤九劍如此厲害,我未必能夠學會。”
“我大師兄天賦悟性遠在我之上,老伯伯若是將這獨孤九劍傳授給他,他定然能夠學會,不叫獨孤前輩的心血失傳。”
風清揚聽到前半句話,眉頭直接就皺了起來,習武之人若是連這點心氣都沒有,那也別再練武了。
等聽到后半句的時候,則是愣住了。
風清揚旋即將臉一沉,厲聲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這等絕世劍法為蒼天所妒,每一代只可傳給一人,我若是傳給了你大師兄,你可就學不了了。”
陸大有呆了呆,臉上露出了掙扎之色,但很快他的目光就漸漸堅定下來。
老伯伯是大師兄先遇到的,我能得老伯伯指點已經是沾了大師兄的光,若是再奪去大師兄的機緣,那就真是豬狗不如了!
陸大有將頭重重磕在了地上,說道:“我、我天賦平平資質一般,學了獨孤前輩的劍法,也未必能有大的成就。還是…還是將它傳給我大師兄吧。”
風清揚道:“你確定?不后悔?”
陸大有堅定道:“不后悔。”
風清揚哈哈大笑起來,伸出干枯的手指撫摸陸大有頭發,語氣中滿是羨慕:“岳不群門下,能有你們這樣的弟子,真是好運啊。”
他拍了拍陸大有的肩膀,說道:“小娃子很合我的心意,我本來還有些猶豫,現在倒是不用再擔心了,來來來,我將獨孤大俠的第一劍傳給你。”
陸大有連連搖頭:“老伯伯,你還是將它傳給大師兄吧。”
風清揚神色有些復雜:“你是這世上第二個拒絕獨孤九劍的人了。”
陸大有一怔,等反應過來風清揚話中的意思,頓時張大了嘴巴:“老、老伯伯,你、你的意思是…”
風清揚沒好氣地說道:“你道我為何要將這劍法傳給你?還不是那小子不肯學。你也不必想太多,以那小子如今的武功,學不學這劍法也沒有多少差別。”
陸大有這才安下心來。
風清揚說道:“獨孤大俠這第一劍共有三百六十五種變化,你需得將它們全部牢記于心,熟練掌握,如果忘記了一變,之后的招數便會使錯。”
“我先將口訣傳你。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這三句的意思是…”
風清揚故意說的很大聲。
他不只是說給陸大有聽的,也是說給山洞里的石破天聽的。
風清揚很清楚石破天的記憶力有多么恐怖。
他只要多講上幾遍,再讓陸大有多背上幾遍。
石破天就算不刻意去聽,也會被動的記下來,甚至是被動的學會。
日后萬一真出現了什么意外,這獨孤九劍也算是傳了下去。
陸大有聽到第一招就有三百六十五種變化,被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的收斂了心神,認真傾聽起來。
風清揚依著口訣次序,一句句地解釋,再傳以種種附于口訣的變化。
陸大有天賦悟性不如原時空的令狐沖,但他也沒有田伯光在外威脅,不用在一夜之間就將獨孤九劍的第一劍“總訣式”和第三劍“破刀式”學會,遇到疑難,立刻詢問。
風清揚也耐心給他解答,直到陸大有理解的差不多了,才繼續往下講。
如此教了七八天,陸大有總算是將獨孤九劍的總訣全部背熟記下,也理解了其中的含義,開始練習三百六十五種變化。
石破天在山洞當中,也將這一切聽在耳中,但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總決式”的三百六十五種變化上。
《獨孤九劍》這“總決式”極盡世間劍法招式之變化,然后就有了后面的“破刀式”、“破槍式”等等等等,可以破盡世間一切招式。
他若是能將內力在經脈丹田中的所有變化都找出來,是不是就可以想創什么樣的內功就創什么樣的內功了?
石破天心思純粹,根本沒有去考慮內力在經脈丹田中的變化遠比劍法招式要復雜無數倍、探索的過程也要危險無數遍,自己這想法有多難,有沒有可能實現。
在確認自己的想法沒錯之后,他就從奇經八脈當中的“足少陰腎經”一點點嘗試起來,研究著內力在其中的種種變化。
時間一晃又是半月過去。
這天晚上,風清揚與陸大有都已經離去,思過崖上只剩下石破天一人。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陸大有焦急地喊聲:“大師兄!大師兄!”
石破天起身出了山洞,來到崖邊,便看見陸大有火急火燎地狂奔上來,額頭上滿是汗水,神情焦急萬分。
石破天急忙問道:“六師弟,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陸大有顧不得回答,氣喘吁吁地催促道:“大師兄,師娘讓你立刻下去見她。你先別問了,等你到了正氣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石破天也不再多問,飛身下了思過崖,全力施展輕功,十多里山路頃刻便至。
正氣堂內,燈火通明。
寧中則坐在主位,眉頭緊皺,不時抬頭望向正氣堂門口,神情焦急。
賓位上坐著一個相貌清秀絕俗、容色照人的小尼姑,十六七歲年紀,瓜子臉,身形婀娜,雖裹在一襲寬大緇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
她的緇衣上沾滿了泥漿,兩眼紅腫,淚流不止,好似帶雨梨花柔弱清純,讓人心疼不已。
岳靈珊正在努力安慰著她,但根本沒用。
其余華山弟子站在大堂兩側,都是憂形于色。
寧中則一看見石破天就直接站了起來,快步迎上前去,說道:“沖兒,你來了。”
石破天問道:“師娘,發生什么事了?”
寧中則說道:“恒山派掌門定閑師太收到左盟主的訊息,說是魔教大舉入陜,要來我們華山奪取《葵花寶典》,就派遣了定靜、定逸兩位師太率領弟子前來馳援我們華山派。”
“不料,定靜師太她們才剛剛進入陜西不久,就遭到了魔教的伏擊,如今被困在萬安山上,靠著地勢才勉強守住。但,恒山派許多弟子包括定逸師太都受了重傷,形勢已經危在旦夕。”
“這是定逸師太的弟子儀琳師侄,她走小路僥幸躲過了魔教的圍堵,趕來我們華山派求援。”
“我已讓人去長安將此事告訴你師父,但事急如火,你和你小師妹先隨儀琳師侄去打探一下情況。等你師父回來,我們立刻就會趕過去。”
寧中則原本以為《葵花寶典》的事情是左冷禪放出的謠言,但現在看來更像是魔教放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削弱他們五岳劍派的實力。
恒山派顯然是中了招,也不知道其余三派是個什么情況。
寧中則憂心忡忡,但也毫無辦法。
華山弟子當中武功勉強能看得過去的,諸如梁發、施戴子都被岳不群派去福建幫林震南撐場子,重建福威鏢局去了。
剩下的弟子當中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石破天、岳靈珊兩人。
然后,就是他們夫妻了。
岳不群下山處理那些黑道綠林人士造成的騷亂,她要坐鎮華山,就只能讓石破天和岳靈珊兩個人前去救援打探情況。
看上去有些寒酸,但也已經是盡了全力。
剩下的只能等岳不群回來,再商量對策。
石破天聽到定逸師太這個在金盆洗手大會上一直將菜端到他面前的好人有危險,連忙點頭,催促道:“小師妹,儀琳師妹,我們快走吧。”
儀琳曾跟著定逸師太參加金盆洗手大會,知道石破天的厲害。
這也是她在得知了岳不群不在山上,仍舊愿意等在這正氣堂里,而沒有急著去陜西那些與恒山派交好的尼姑庵求援的原因。
儀琳見石破天竟是準備連夜趕路,心下感動,哽咽道:“謝謝令狐師兄、岳師姐。”
岳靈珊柔聲安慰道:“儀琳師妹,你們若不是要來馳援我們華山,也不會遇到這種事情,該感謝的是我們才對。”
儀琳瞬間淚盈眼眶。
寧中則暗暗點頭,對岳靈珊說的這話十分滿意,又叮囑道:“你們千萬要見機行事,不可沖動。”
三人當即就辭別了華山眾人,來到山下華山派的一處莊子上,騎上駿馬,一路疾馳,往萬安山方向趕去。
他們并不知道,在玉女峰下,早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
幾乎是在他們下山離開華山的瞬間,就有一道飛鴿傳書,將消息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