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刻意養成
葉星辭看著堆成山投靠太乙的折子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一直以來，學的是尊師重道，學的是如何執掌宗門，如何做一個仁義禮智信的太乙繼承人，如何守護壯大太乙的基業，如何他的修為不被昆侖的衛輕藍落下太遠，丟了師父和太乙宗門的臉。
他從來沒想過，師父這么多年，背地里背著他做了這么多事兒，師父的野心會是這么大，要一統修仙界。
而鐘師叔，一直知道師父在做什么，他這個唯一的親傳弟子，卻被蒙在鼓里。
在師父沒回宗門這些日子，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關于太乙宗主的謀算和陷害仙門中人的行止，他幾乎忍不住想，既然在師父的打算里，早晚有這一日，那為何要將他從小教導成如今的脾性？
若他從小便知道，如今也不至于心里的天平不停地拉扯的難受。
但漸漸的，他終于想明白了，他就是一面可照師父的鏡子，他的脾性，是他刻意養成，通過看他，更能讓所有人相信，太乙宗主裴檀意，是個溫和有禮，和善可親，愛護宗門弟子的人。
如今被虞師叔揭露，被昆侖、清虛兩宗撕開表象，無數人震驚的同時，又發現，他已強大至此，所以，除了接受，也無可奈何。
這時，風向又變了。
而師父，頗為得意。
哪怕他鬼界之行不順利，妖族也擺明了態度，聯絡不上風氏一族的風棲，依然不影響他將昆侖、清虛踩在腳底下。
裴檀意見他不說話，看著他，“還在怪師父沒告訴你？”
他語氣慈和，語重心長，“星辭啊，我希望你好好修行，你只需要能從為師手里，順利接過太乙宗主的位置，別的事情，有我和你鐘師叔等人在做，不需要你操心，否則，若小輩無人能立，我們即便一統修仙界，為太乙打下偌大的基業，又有何用？我要的是太乙千千萬萬年。你可明白我們的一番苦心？”
葉星辭垂下眼睫，輕聲說：“師父，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你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學什么都有天賦，并不比衛輕藍差。”裴檀意提起衛輕藍，“若他不是先天魔魂，你這些年修為，當之無愧修仙界第一。”
葉星辭如今已沒了曾經爭強好勝的心，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衛輕藍少年天才的籠罩下，他無論怎么努力，都是第二，更甚至這一年里，衛輕藍連躍數階，在他成魔前，已步入化神，他自知自己再耗費一百年，恐怕也才能達到他的境界，怕要耗費數千年，才能追上了，也興許窮其一生，大道無窮盡，也追不上了，正氣餒時，沒想到聽聞衛輕藍成魔了，回到了魔域。
對大道長生來說，一年時間，都不值得一提，但偏偏，所有的戲劇性，都發生在這一年。
他心緒起伏上上下下，無數波瀾，也在這一年。
他如今盡量讓自己心緒平和，對裴檀意點頭，“師父放心，我會繼續勤于苦修，不令師父失望。”
裴檀意滿意，站起身，拍拍葉星辭肩膀，“你剛從劍冢出來不久，修為剛剛穩固，不急著進入下一境界，不如休息幾日，這些折子本，就交給你回復了。既然這些人識時務，你便替為師勉勵一番，讓他們心甘情愿才是，半月后，攻打清虛，還是要他們打頭陣的，他們的忠心，總不能空口白牙一頓好話，便能輕易糊弄過去，我總要看到他們實際的忠誠。”
葉星辭點頭，還是那句話，“師父放心。”
裴檀意很放心，這畢竟是他一手教導出的弟子，他什么脾性，他最是清楚，并不會像他的師弟虞云蘇一般，說他軟弱吧，他其實又很難擺弄，公然地做出跟他作對的事情。
他交代完，轉身離開。
葉星辭看著堆成山的折子本，慢慢走過去，坐在裴檀意剛剛坐的位置上，靜坐了許久，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折子本。
依附于昆侖庇護的這些小宗門，也大多學了昆侖的嚴苛板正，并不像他見到的衛輕藍，散漫到漫不經心，九成九的昆侖弟子都嚴肅刻板，這些小宗門的人與昆侖打交道的時間很長，所以，投靠書也寫的板板正正。
他一連翻了幾十本，言辭嚴肅都差不多，便又從下面拿起最先送到太乙來的依附清虛的那些小宗門，這些人受清虛風氣的影響，再加上都知道玉無塵是個不靠譜的宗主，長此以往，五花八門吸引他關注力，所以，也練就了如今，這投靠的折子本，一個個的，似使出了渾身解數，五花八門，臭罵玉無塵，臭罵清虛，并向太乙表忠心，每一本的說辭都不一樣，幾乎要將太乙和裴宗主夸出花來。
他看完了所有依附清虛小宗門遞上來轉投太乙的折子本，不由給看笑了，多日的心底擠壓的那些疏散不掉的郁郁之氣，似乎都消散了。
所以，當陳留安找來的時候，罕見地看到葉星辭在笑。
多少日子了，這位葉師兄，面上都沒了以前常掛在嘴邊的笑意，如今倒是新鮮了。
他湊過來問：“葉師兄，你在笑什么？這么開心，說出來，也讓我開心一下唄！”
自從宗主回宗，把他叫到了跟前，見了他一次，給他兩個選擇，問他是出宗門，尋他師父，還是留在太乙，效忠太乙。他干脆果斷地選了留在太乙，宗主有他師父背叛師門的前車之鑒，大體是不放心他，在他靈府，給他下了一道禁制，從今以后，聽命于他，只要背叛，他輕而易舉便能殺了他。
走出宗主的住處后，他心里諷笑，鐘師叔早就派人盯上他了，他若是能離開，早就離開了，但他自知，離開不了。很后悔，當初應該跟周師叔和巫師叔一起離開，或者，后來跟聞師叔祖一同去清虛時，就該死皮賴臉留在清虛不回來，自然沒有如今自由受限之說。
宗主給他兩個選擇，他心里卻明白，就一個，只要他前腳踏出山門，后腳就會死在去清虛的路上。
所以，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如今見葉星辭笑，也想沾沾這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