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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臨,大相國寺外,舉火成龍。
林嘉若垂著腦袋被林致之牽著手走出了山門,口中忍不住嘟囔道:“你們鬧得這樣大,明天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林致之笑道:“是誰夜里和人私會,還不事先打個招呼?修之擔心你,直接拉了幾十個人沖到魯王府找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魯王府出事了呢!”
林嘉若自覺有理,卻不能說出來,恨得直撓他的手心。
林修之見他們這樣親昵,眉心擰得更緊了,說話時不自覺地帶了怒氣:“跟我回宮!”
林嘉若一面拉著林致之的手不放,一面朝他負氣道:“你不是說宮門落鎖了不能進宮嗎?我今晚就住魯王府了!”
林修之更生氣了:“回宮!”
林嘉若還想嗆他,被林致之安撫地拍了拍手背,道:“回宮吧,我送你回去!”
林嘉若這才安分下來。
到了西華門前,林致之扶了她下馬,又被她拉住了手,依依地喊了聲“大哥哥”,神色間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怕他生氣。
林致之微微一笑,撫了撫她的秀發,柔聲道:“進去吧…下次不要這樣讓人擔心了。”
林嘉若松了一口氣,沖他笑了笑,轉身朝黑著一張臉的林修之走去。
林修之狠狠地瞪了林致之一眼,一把拉過林嘉若向西華門走去。
走到門禁之前,被禁衛盡責地攔了下來:“宮門已閉,無詔不得出入!”
林嘉若嗤笑道:“靈昌郡王親自設下的、大周史上最嚴的宮禁呢!哎,大哥哥還沒走呢!我還是跟他回魯王府住吧!”
林修之剜了她一眼,冷聲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秦國公主不認識了嗎?還不去請詔!”
禁衛們恍然大悟,急忙開了邊門進去。
林嘉若又嗤笑一聲:“還是我們的靈昌郡王深得圣寵,這個時辰了,還敢去蓬萊殿打擾陛下天倫之樂!”
林修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卻仍舊緊緊地抓著她不放。
林嘉若恍若等得無聊似的回過頭,林致之還站在原地,似乎打算等她進去了再離開,看到她回頭,朝她含笑點了點頭。
林嘉若略略心安,這一路抓緊機會在他手心的比劃,他應該懂了吧?
沒有等多久,邊門再次打開,值守禁衛道:“陛下口諭,令公主殿下與靈昌郡王殿下自邊門入宮!”
林修之“嗯”了一聲,抓著林嘉若往里走去。
穿過西華門,朝鳳章殿的方向走了幾步,就看到一隊提著燈籠的人從西宮方向而來。
在宮里,什么樣的身份配什么樣的燈籠,以及配幾盞燈籠,都是有講究的,林嘉若一看,便知道是林時生來了,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不敢上前與他相遇。
林修之可不懂她的猶豫,她一停下來,就被帶得一個踉蹌,腳踝處猛然一陣劇痛,頓時朝前撲去。
林修之忙扶住她,蹙眉問道:“你怎么了?”
聽他的語氣,仿佛還嫌她事多,林嘉若恨得一把推開了他,自己忍痛站直了身子,正要邁出腳,不知何時,林時生已經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迎著他淡漠的目光,林嘉若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卻出人意料地蹲下了身子,手掌準確地摸到了她的腳踝,捏了捏,林嘉若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一口冷氣沒抽完,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一邊朝鳳章殿走去,一邊冷聲吩咐道:“傳御醫!”
不過是扭傷,休息兩三天就好了。
脫了鞋襪,林時生將藥酒倒在自己手心,揉搓開了,在她腳踝處不輕不重地按著。
林修之看得直皺眉,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陛下,讓侍女來按摩就好了!”
林時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很閑?”管我家事?
林修之噎了回去,滿腹悶氣道:“陛下沒有吩咐的話,臣告退了!”
就是親父女,也不能這么不避嫌吧?姑娘家的腳,就這么大剌剌地露著合適嗎?他都不敢看!也就是皇帝陛下這樣的作風,才導致阿若對某些人的不軌視若平常!
“等會兒!”林時生喊住了他,卻又不開口,只是專注地替林嘉若按摩著扭傷的腳,一直到收了手,起身要離開時,才冷冷地看了林嘉若一眼,說了一句:“這幾天哪兒都不許去!”
林嘉若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頭,心中復雜難言。
走出鳳章殿,夜色有些深了,林時生徑直向紫宸殿走去,他沒吩咐,林修之只好繼續跟著。
“阿若今夜跟誰出去了?”林時生突然開口問道。
“袁宴!”林修之道。
林時生腳步一滯,回頭看他。
“我和大哥趕到的時候,四妹妹和袁宴在大相國寺獨處,舉止甚密!”林修之語氣平平地說。
林時生眉心緊擰:“有多密?”
林修之上前一步,抓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手上,又拿起自己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神色冷肅地說:“這么密!”
林時生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一陣惡寒,快步走進了紫宸殿,進門走了幾步,猛然轉身,面有怒色:“竟然還是袁宴!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袁宴!”
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否認,他竟然還信了!
可惡!袁宴到底給她喂了什么藥!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林修之關上殿門,冷冷道:“袁宴也沒什么不好!”
林時生震驚地看著他:“你覺得袁宴好?”
“也不是好——”林修之道,“不過也沒有十分不好!”喜歡袁宴,總比喜歡自己大哥好吧?
林時生沉吟了一會兒,神色漸漸冷靜下來,眼中怒氣消散,卻平添了許多復雜與深沉:“她來往的人,未免干系太大,尤其袁宴…”
林修之道:“四妹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難道陛下非要逼著她找個閑云野鶴作駙馬?”
林時生輕嘆未應。
林修之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三叔,阿若和愿之也是你的孩子…”
林時生沉默了片刻,朝他擺了擺手。
林修之行了個禮,無聲退下。
此刻,魯王府東苑的書房里,徐誕正肅立于燭火之中,恭敬之態不同平日。
“傳信虞回、甘明琮、顧瞻,上有廢儲之心,公主久不入紫宸殿,令各自有所準備!”
“晉陵王府、代國公府、雍國公府,江南六姓、隴西五姓,我要他們——”他頓了頓,唇邊勾起一絲冷笑,低聲說了兩句。
徐誕蹙眉道:“江南和代州還好說,隴西未必肯照做!”
“讓顧瞻想辦法!”林致之道。
徐誕抬眸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如此大費周章,主公何不取而代之?”
林致之看著他,笑了笑:“阿若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