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下了藥的后遺癥,林嘉若今天一天都不是很精神,又正值午睡剛醒,整個人都蔫蔫的。
正好這時,小滿回來了,帶回了一個足以讓她徹底清醒的消息。
“怎么會是她?”林嘉若半晌回不了神,喃喃自語的時候,情不自禁帶了點委屈,“她為什么老是要害我啊…”
小滿語調平平地說道:“她說她兒孫都沒了,沒什么怕的了,昨夜無意間看到殿下,手邊也沒什么趁手的,就拿了青樓里慣用的藥,也不管有什么后果,就是不想叫殿下好過。”
林嘉若沉默了片刻,問道:“她兒孫怎么沒的?”
小滿道:“當年孫立行要對付殿下,抓了她兒子要挾;那時候蕓娘就病得要死了,她拿蕓娘詐了殿下;沒想到孫立行被陛下殺了,她兒子被關在一處廢宅里,等到發現的時候人都餓死了——”
“她帶著徐長壽逃出了杭州,東躲西藏時,不小心落了水,她被人救了起來,徐長壽卻沒找到…”
那——聽起來是挺可憐的…
“可是為什么又來害我啊?”林嘉若悲憤了,“我做了什么?為什么每次都要來害我!”
林致之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有些人就是這樣,你弱時,她就要欺你,你不好好讓她欺負,她便視你如仇…”
當年阿若還是個稚齡孩兒,就因為她母親不甚重視,那一家子仆人就敢控制阿若;到后來,欺騙,綁架,如今又是對一個姑娘家下這樣的藥。
人心歹毒,是不需要理由的。
林嘉若嘆了一聲,問道:“甘明琮呢?”雖然沒有人告訴她,她也能猜到一點,甘明琮多半是要受罰了。
好像跟小時候差不多,他總是樂此不疲地偷偷帶她出去玩,結果都是她受傷,他受罰。
“…外祖父請了家法,現在禁足在自己院子里養傷。”
“傷得重不重啊?”林嘉若看著有些心疼。
上回甘明琮遇刺重傷,見了她都能立即坐起來,現在卻只能趴著看著她。
“都是皮肉傷,養幾天就好了!”甘明琮努力抬著頭安慰她。
一大早林嘉若來看他的時候,他正趴在廊下的竹榻上,腦袋懸空在榻外,捧著一只包子,大口地咬著。
見了她,還會笑瞇瞇地打招呼,精神看起來是不錯,但身體就跟癱瘓了似的,蓋著條薄被,一動不動。
“沒事的!都是自己人打的,知道該往哪兒招呼,不會打殘我的!”甘明琮見她還是一臉憂心,又信誓旦旦地安慰了兩句。
“那要養多久才好呢?”林嘉若一邊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一邊擔憂地問道。
“十天半個月就好了!”甘明琮滿不在乎地啃著包子。
林嘉若聽了更愁了:“可是你馬上要去蘇州了,這樣子能騎馬嗎?”
甘明琮一僵,把手中包子一丟,急喊:“快!快給我請最好的外傷大夫!”
林嘉若哈哈大笑起來。
甘明琮被她笑得有些哀怨:“我是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是有點!”林嘉若用力點了點頭,又笑成了一朵花兒。
甘明琮也跟著笑了笑,又嘆道:“這次的事,我實在對不住你…”
林嘉若忙安慰道:“做壞事的是別人,你別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自己也得擔點,怎么能都怪你?”
又笑道:“但是你自請把二十杖加到了三十杖,受點痛倒是不要緊,要是誤了赴任之期可怎么辦?”
“不會誤的!”甘明琮滿不在乎地說,“就算把我綁在馬背上,我也能到代州!”
瞥了一眼笑嘻嘻的林嘉若,他又郁悶了起來:“本來想帶你出去玩,哄你開心的,沒想到又闖禍了…”
林嘉若聽得有些奇怪:“你哄我開心做什么?我這幾天沒有不開心啊?”
甘明琮嘆了一聲,悶悶地說:“你不是說女孩子都不喜歡我這樣的嗎?你是不是也不喜歡我這樣的?”
林嘉若驚嚇到了,結結巴巴地問道:“為、為什么這樣問?”
“我還是想要你一起去代州——”他眨巴著眼睛看著她,“我要怎么做你才會答應?”
林嘉若松了一口氣,道:“不是有子君表姐陪你去了嗎?”
“襄國夫人也很好,但我還是覺得你更合適!”甘明琮頓了一頓,自省了一下,覺得這話說服力還不夠,又絞盡腦汁地加了一句:“你可以幫忙掌軍事!”
“簡瀾不是可以嗎?”
“她身份不夠!”
“子君表姐身份夠啊?”
“她不懂軍事!”
林嘉若蹙眉看著他。
甘明琮亦寸步不讓地看了回來。
他表達得很模糊,但林嘉若還是聽懂了,他這是想要一個面面俱到的人。
林嘉若嘆了一聲,道:“你這樣看得起我,我是挺高興的,但是你知道我大哥哥——”
“他也不讓你去秦淮河畔,你不是還去了?”甘明琮一臉不高興地搶斷了她的話,“你不是不能,只是不想罷了!”
氣呼呼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后,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唉聲嘆氣道:“你這姑娘,就是不喜歡我這樣的,才不肯跟我去代州,是不是?”
林嘉若——
林嘉若表示無力反駁,從某種角度來說,還真的是這樣!
甘明琮偷覷了她幾眼,眼中閃過一絲焦急,突然之間,換了一種態度。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代州離京城也不是很遠,離長安也近,你去哪邊都方便?而且整個代州都聽我的,我都聽你的,我們可以一起抗擊戎人,是不是很棒?”
這話聽著耳熟,林嘉若忍住了沒嗆他一句“整個江南還聽我的呢”。
“你都知道我去代州是白手起家,我們倆這么好,你忍心不去幫幫我嗎?”這次礙事的人不在,甘明琮使出了渾身解數,軟磨硬泡,似乎打算一鼓作氣攻下眼前的姑娘。
最后一句話果真打動了林嘉若,姑娘的臉上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甘明琮隱隱猜到勝敗在此一舉,忙再接再厲:“你就是去個一年半載的也行,代州的情況,襄國夫人哪有你熟,你先幫著她上了手——”
他“嘿嘿”兩聲,沒有再說下去。
反正先把人弄過去再說。
林嘉若低下頭,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
“篤篤!”叩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驚醒抬頭,林致之正站在院門邊,一手半抬,懸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