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晨光入戶,卻照不到深埋案牘的人影。
“阿若!”林時生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指著她正要責罵,見她一動不動地趴著,仿佛睡著了,又生生地咽下了怒氣。
嘆了一聲,輕手輕腳地扶起她的肩膀,打算將她抱去床上睡。
剛扶起來,她就睜開了眼,疲憊地看了林時生一眼,有氣無力地說:“爹,你回來了啊…”
林時生不知道在忙什么,已經好幾天沒回林家了。
林時生見她眼底發青,憔悴不堪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惱火:“修之說你已經連續三天吃住在書房了,有什么要緊的事,不能交給爹爹來處理嗎?”
林嘉若耷拉著眼皮,癟著小嘴,仿佛難過極了:“我去過公主府了,公主不讓我見爹爹…”
林嘉若自知做不了什么,一開始便打算求助林時生——娘身邊是燕家的私衛,在京城行動多有不便,爹爹手上卻都是京城禁衛。
只是沒想到,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有求助無門的一日。
那日她被攔在公主府門外之后,回到林家,就默默地鉆進了林時生的書房。
林時生神色一滯。
他這陣忙著在蕭氏父子之間周旋,為了安撫蕭道成,不得不去公主府待著,然而并沒有收到阿若的信,想必是被蕭環月截下了。
“對不起,阿若——“他愧疚萬分。
林嘉若搖了搖頭,黯然道:“爹回來就好,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改天再說吧!”
林嘉若呆呆地看著他,沒有料到他還沒聽就拒絕了。
林時生面露無奈:“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林嘉若一臉茫然,她這幾天一直牽掛著大哥哥的生死,哪還有心思去算日子。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林時生道,“早上碰到修之,才知道你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早上你大伯母沒等到你,一個人入宮朝覲了。”說著,他忍不住皺起眉,阿若憔悴如斯,竟然沒人告訴他。
林嘉若這才想起來,昨天似乎是有甘氏身邊的人來同她說了些什么,只是她當時腦子里亂得很,記不清了。
林時生見她面露慚愧,安慰道:“沒去也不要緊,不用放在心上,你現在好好睡一覺,下午我讓人來接你入宮赴皇室家宴!”
林嘉若姐弟三人名義上都是宜陽公主的女兒,皇家家宴也是能夠上邊的。
但她卻搖了搖頭 :“我不想去。”又不是真的宗室,去了也尷尬。
林時生也不勉強,點頭道:“那你就回房好好睡一覺,書房不許再進來了!晚上我盡量早點回來,陪你守歲,到時候我們在細談你的要緊事…”
懨懨地睡下,直到被丫鬟喚醒,除夕家宴要開宴了。
林愿之和林嘉薇都跟著進宮去了,林家三房人,加上妾室也不過區區十人,著實冷清。
林老夫人的身子越發不濟了,吃了沒幾口就回房了。
甘氏發了一會兒呆,神色一黯,也走了,林敬生和弟弟的妻妾們處著尷尬,便同她一道離開了。
孫氏嘆了一聲,見林嘉若朝她看過來,便低聲道:“早先你大哥大姐在家的時候,大房樣樣都好,可如今——”她話語一收,看向了林修之。
林修之平時雖然不茍言笑,此時也回了孫氏一個僵硬的笑容,孫氏便欣慰地笑開了,就連眼角的細紋都顯得慈和柔軟。
她親自動手為三個孩子各盛了一碗湯,笑瞇瞇地望著林修之,偶爾也看看林平之,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
林嘉若舀起了碗里的湯,又突然放下了湯匙,站了起來。
“我要去杏兒胡同,我父親要是回來了,勞煩二伯母轉告一聲!”林嘉若說。
孫氏驚慌起身:“可是——”
“愿之今夜是要留下的,我若不去,我娘豈不是要一個人過年?”林嘉若平靜地說。
孫氏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修之,沒有再阻攔。
從林家到杏兒胡同,有一段距離。
林嘉若拒絕了孫氏備車,帶著小滿信步走去。
除夕團圓,燕子也在今天一早就回了杏兒胡同,和其他木衛團聚。
她留在林家,雖然孤單一時,等爹和弟弟妹妹回來,也能有個團聚,倒是她娘,明明生了一兒一女,卻要在萬家團圓的時候一個人待著。
想想都覺得心疼,林嘉若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
大門緊閉,想必平時守門的木十今天也放了假。
林嘉若唇角微揚,向著大門伸出手去,想象著母親見到自己時,該是怎樣的驚喜呢!
突然,一抹黑影從眼角閃現,林嘉若忙收了手,側身一避——
“姑娘?”對方驚訝地喊了出來。
林嘉若定睛一看,原來是木衛中的木大。
木大是木衛中排名第一的,也是十名木衛的首領,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性,都極不普通;可 是剛剛,是木大親自守著大門,阻攔了她。
臉色一沉,林嘉若蹙眉看著木大,右腳微微后挪,心中還來不及思量,就已經反射性地擺出了防御姿態。
這點功夫在木大眼里自然是不夠看的,但他也是被林嘉若敏銳直覺給驚到了,一時竟不知該怎么解釋。
“娘子在家嗎?”林嘉若聲音緊繃地問。
木大愣愣地點了點頭。
林嘉若往他身后一瞥,冷聲問道:“我不能進去?”
木大連忙搖頭,可還是擋在門口,仿佛進退兩難。
林嘉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腳向前走去。
木大整個人都貼在了門上,哀求道:“姑娘,容屬下進去通報一聲吧?”
林嘉若停住腳,冷笑道:“什么時候我回自己家還要通報了?”
木大這才猶猶豫豫地打開了門。
一進門,林嘉若便感覺到,一瞬間,仿佛有許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連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她一邊感覺著周圍的異常,一邊緩緩地往里走。
院子一共兩進,她從正堂邊上繞向第二進,還沒來得及從房屋的陰影中走出,便聽到了院中一人的說話聲。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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