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在歷史上,巴斯德和科赫絕對能稱得上微生物學界的兩位巨人。
像其他學者一樣,他們彼此爭論不斷,科研成果也不斷。而兩人的關系除了相似的研究領域之外,還有一層國仇家恨在其中。
1870年的普法戰爭,將巴斯德青年時代的親德態度扭轉成了不可調和的仇恨。這種仇恨直接反應到了對普魯士學者們的態度上,而科赫就是其中的典型。
科赫本來就比巴斯德年輕許多,起dian也低,更是戰爭中普魯士方的軍醫,僅僅鄉村醫生的身份讓他沒有直接和巴斯德叫板的底氣。即使當時他手握著“分離結核桿菌”的成果,也依然被巴斯德反復質疑了實驗驗證中的各種漏洞。
在外人眼里,兩人針鋒相對的競爭、辯論甚至擴展到了各自的合作者身上。演變到最后,雙方陣營開始以口頭或者書信的方式進行各式各樣的激烈對抗。
人們可能會認為,這樣的競爭關系并不健康,也許造成了科學家間的內耗,不利于研究。
但事實上,兩人都有著極強的好勝心,就連人生格言和座右銘都極其相似。巴斯德是簡單的“工作”一詞,而科赫則是“絕不無所事事,并予以徹底實踐”。
競爭越激烈就越能驅動他們趕超對方,最后將法德兩大細菌微生物研究學派發揚光大,并成為彼此理論的補充。
這些學者們反復“吵”出來的成果,直接影響了全人類對抗傳染病的基本走向。
現在是1866年年末,按照歷史發展,離巴斯德仇恨普魯士還有4年的時間,離科赫正式發表第一篇細菌相關論文刺激巴斯德正式步入醫學領域還有10年,離兩人在倫敦國際醫學大會上的相遇還有15年。
只要靜待歷史車輪向前,這一切終將一一實現。
但卡維已經等不及了。
其實巴斯德一直都把精力放在了化學領域,對人和動物的疾病研究很少,至少在66年他才剛接觸“胡椒病”,也就是一種每年能讓養蠶業損失一億法郎的蠶病。
這種病會讓病蠶身上長滿棕黑色斑點,就像粘了一身胡椒粉,因此得名。
去年巴斯德受邀去了趟養蠶重鎮阿拉斯,現在正在研究這種疾病,似乎已經有了些眉目。
但卡維送來的這份實驗研究報告打斷了他的思路,甚至讓他覺得震驚:“卡維醫生,這份報告我不得不承認,這份報告幾乎揭示了脾血病,也就是上面所寫‘炭疽’發病的全過程。”
“作為微生物學界的偉人,您的低溫滅菌法讓我和我的實驗團隊都受益良多。”卡維第一次看到巴斯德,心情有些激動,“加上您對自然發生論的否定,讓我更堅信,手術術前及術后消毒的重要性。”
作為同樣對錢沒有興趣的人,卡維很清楚對方喜歡什么。
后輩對他的肯定和崇拜,并將他的研究成果運用于各行各業就是最好的見面禮。這能大大抵消這份研究報告帶來的各種沖擊,多少能讓他心情好受些。
“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跡,尤其是對手術器械的高溫蒸煮.雖說是受到了我的啟發,但我覺得還是約瑟夫·李斯特醫生的消毒法也很不錯。”
“我和李斯特醫生有書信來往,他介紹了石炭酸,而我則介紹了高濃度酒精。”
“不錯,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如此見識,真不錯。”巴斯德依然看著手里的實驗報告:“沒想到奧地利對微生物的研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位叫羅伯特·科赫的是誰?好陌生的名字,是維也納醫學院的教授?”
“不,他剛在哥廷根大學拿到醫學博士學位,現在在我的實驗室里工作。”
“才剛畢業?”巴斯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剛畢業的博士生只用了短短半年的時間,就能做成這樣的研究?普魯士出身的人才真是太逆天了.”
“額”卡維笑了笑,還是忍不住糾正道,“事實上他并不是普魯士人。”
“不是普魯士人?”
“他的出生地哈爾茨屬于德意志邦聯,他父親、他爺爺一直監管著當地礦業公司。”
巴斯德對地緣政治沒什么興趣,以為的國家間區別只停留在了使用語言的不同上。他點頭說道:“我十幾年前去過德意志邦聯,那里雖然還稱不上國家,但已經迎來了經濟變革。”
“經濟變革也需要行政的指揮”卡維說道:了,“即使奧地利剛被普魯士打敗,在那里依然有著絕對的統治力。所以嚴格來說,科赫應該是個奧地利人。”(歷史上普奧戰爭后并入普魯士,所以成了德國人)
“唔,奧地利,一個美麗的國度。要知道法國人對外是極其挑剔的,還帶著不小的偏見。尤其在法奧戰爭之后,奧地利就被他們貶得一文不值。
但我并不這么認為,奧地利軍服非常得體,軍官制服甚至能到讓人著迷的程度。”
巴斯德笑著說道,“我曾經在維也納逗留了好些日子,一開始還擔心我的德語不過關,可能會遇到許多麻煩。但當我每次在街頭向一個穿得稍顯正常的人問路,都能得到準確而禮貌的法語回答。
靠著這些好心人的幫助,我遍覽了這座迷人的城市,陶醉于建造其中的壯觀酒店,感動于卡諾瓦最值得贊嘆的杰作,瑪麗克里斯蒂娜女大公的墓碑雕刻,劇院內恢宏的貝多芬交響樂.”
人一上歲數就容易憶苦思甜,卡維對此深有體會。
“巴斯德教授覺得實驗如何?”他問道,“如果連巴斯德教授都找不到錯誤的話,我覺得這份報告可以直接發表在各大醫學雜志上。”
歷史上的科赫走了很多彎路,用了五六年才弄清炭疽致病的原因。
但現在卡維直接打通了捷徑,每個實驗都在為他提供結論,規避質疑點。加上最后對巴斯德及其科研成果的肯定和贊揚,讓這位44歲的中年人一時間找不到錯漏。
“實驗很完美,至少我在閱讀完后沒發現其中有什么邏輯上的錯誤。但”
巴斯德沉寂片刻,還是說道:“據我所知,第一個在炭疽病羊體內發現細小菌體的是生物學家皮埃爾·海耶教授。
他在1850年于《生物學會論文與會議紀要》上發表的《脾血病的傳播》一文中提到過類似的實驗方法,結論雖然離這篇報告的結果還有一段距離,但他應該是第一個發現炭疽細菌的人。”
“有這種事兒?”卡維還不太了解巴斯德對“第一發現人”頭銜的執著,以為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教授這兒有沒有這份報告?”
“有”。2
可等卡維快速掃完這篇論文后,無奈地搖了搖頭:“海耶教授確實在羊血中發現了些東西,但并沒有明確指出是細菌。而且他不知道這些物質意味著什么,也沒有繼續做研究,要不然我不會漏掉他接下去的相關研究論文。”
“這可是法語論文,而且和人體醫學之間沒什么太大的關聯。”
巴斯德避開了事實,言下之意就是卡維完全有可能漏掉一份并不怎么起眼的文獻。但在卡維看來,不管是發現當初還是日后歷史評價,都把炭疽桿菌的發現歸于科赫名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論述足夠完善。
“我認為,只是指出特殊之處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發現。”
卡維解釋道:“要不然來自柏林的雅各布·亨勒教授應該要更早才對,他在1840年出版的《病理學研究》中提出流行性疾病可能是由一些微生物造成的。哦,對了,亨勒教授也對酒精和其他食物的發酵有過基于微生物假設上的闡述。”
即使是這樣的巨人依然有著很多缺點,巴斯德用手指撓了撓鼻尖,一時間沒能找到反駁點。
對于炭疽的發現和研究一直都是生物學家們關注的重點課題,因為全世界每年都有成千上萬頭牛羊死于這個疾病。
除了之前提到的海耶教授,單是巴斯德知道的就有德拉豐、海耶的助手達維恩,以及德國著名學者伯蘭德,都是法德兩國著名的生物學家。卡維和科赫的這項研究,就是基于他們的懷疑和實驗結論,撇開他們去談論發現肯定不對。
但硬要把他們的研究當成“第一”,那卡維也不會答應。
“實在抱歉,剛才有些失言了。”巴斯德嘆了口氣,說道,“從科學角度,這確實不能如此草率地決定一項重大研究成果的歸屬。”
卡維深知競爭對手的存在有多么重要,像剛才那樣的言論雖然不夠禮貌,但至少讓眼前這位偉人知道自己面對的并非普通的年輕學者,而是對各國文獻都有深刻認識的厲害人物。
“巴斯德教授所言極是。”
“.但作為在生物學領域工作了那么多年的研究員,我還是對這份只有半年時間的實驗報告心存懷疑。”巴斯德起身解釋道,“并不是懷疑它的真實性,而是對于科赫這位年輕人的實力心存懷疑。”
把六年時間縮短到半年確實狠了些,就算是巴斯德這樣一直和微生物打交道的人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效率。
但實驗過程和結論是實打實的,卡維不怕質疑:“科赫只有這一個項目,半年來除了簡單的日常生活外,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實驗上。而且其中也有實驗室其他人的幫忙,并非他一人獨立完成,報告最后應該有署名才對。”
“恩,我看到了。”
巴斯德看了眼名單,又看了看卡維,忽然說道:“沒想到卡維醫生在鉆研外科的同時,對微生物也如此感興趣。”
“我?”
卡維只是想幫科赫縮短研究時間,沒準備留下自己的名字。況且整個實驗過程里沒有他的影子,要論功行賞也得是薩瓦林排在科赫的后面。
但在實驗報告最后,名字第二位是卡維,第三才是薩瓦林。
“我只是為他們找了個實驗方向而已。”卡維堅持撇干凈自己在里面承擔的角色,“大概也就不到5和我有關”
“可科赫先生在報告結尾似乎并不是這么寫的。”1
就在卡維和巴斯德就炭疽桿菌的病因展開討論的時候,李本和薩菲特正在為兩人美好的未來生活做著積極準備。
他們穿上了足以搭配身份的襯衫和禮服,做了合適的發型,然后灑上些香水,在晚上7點與那位貴族小姐見上了面。
剛開始約定地點在劇院,但后來因為劇院聲音太大又改去了旁邊的餐廳,吃了一頓價格不菲的晚餐后,三人才開始慢慢談論起一些商業投資事宜。
李本原本是想以一家虛構的境外礦業公司為賣點,希望從對方錢包里榨取一些投資。
當然虛構的公司想要變得足夠正式就需要一些偽造的證件,同時還得有足夠證明礦山存在的假寶石,才能有說服力。
“這是從那座非洲礦山上挖出來的,非常奪目的艷紅色。”李本把一塊小半個拇指大小的寶石擺在桌子上,解釋道,“這樣一塊紅寶石,市價超過5萬法郎。”
“好厲害”
“這還只是初探得來的礦石,內部肯定還有。”李本介紹道,“這位就是非洲地質勘探專家,常年往來于礦山之間,很清楚里面的地質面貌。他還有一份相關的礦業勘探報告,里面詳細記錄了”
“李本先生!我信任你才把文件的存在告訴你”薩菲特有些為難,“你這是做什么?”
“只是報告而已嘛。”
“報告文件是秘密,我可和公司簽過協議,文件只能由威爾斯先生過目之后才能由他決定是否公開。”薩菲特無奈地說道,“我有我的職業操守,你這么做讓我怎么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