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峰。
這里是云夢天宮長老弟子渡劫的專屬場地,此峰高逾九萬里,通體血紅色。經過歷代太上長老們的煉化加持,山體上遍布陣法禁制,并溝通地底的巨型靈脈,一旦完全開啟時,大陣的力量可以將天劫的威能層層削弱三四成左右,使得門人弟子渡劫成功的概率明顯提升。
這就是擁有頂級宗門勢力當靠山的好處了,換成那些散修或是中小宗門出來的修士,渡劫時根本不可能有這樣好的待遇,大多都只能憑借自身修為硬扛,能成功者少之又少。
高不可及的天穹之上,憑空而生的無量黑云遮斷了日月星光,層層疊疊不知有多厚。滾滾風雷大作,隨著虛空中的溫度急劇下降,令人心悸的轟鳴聲中,一道道太古魔龍似的狂野電光在烏云間蜿蜒跳動。
位于峰頂的升仙臺邊緣,秦沐凌仰頭遙望天穹,默默感受著厚重劫云中正在醞釀的恐怖雷霆,充滿毀滅氣息的威壓逐漸增強,一旦蓄勢到頂點,就會轟然砸下。
升仙臺中心區域,已完成所有準備,一身漆黑道裝、冷艷媚麗的三師姐祁雅瀾默然端坐,靜靜地等候著自己道途生涯中最重要的時刻降臨。
她的身前堆放著十余只早已見底的丹瓶,里面的所有高品丹藥都已服用,化作磅礴的藥力精粹不斷地融入臟腑經脈中,恐怖的生機血氣稍稍外溢,就使得周圍的溫度上升了不少,仿佛丹爐內壁般的灼熱難當。
為了兌換到這些丹藥,祁雅瀾已經一次性耗完了自己所有的宗門功勛貢獻,還有以前積攢下來的全部身家。畢竟渡劫失敗的后果,就是身死道消,因此以后還有沒有資源花、根本就不重要了。
不過,若是渡劫成功蛻凡為仙,天地偉力歸于己身,以后想弄些資源自然是易如反掌。
此外,秦沐凌同樣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祁雅瀾身上的這套道裝就是他曾穿過的,已經完全沾染了他這位氣運之子的氣息,再由師尊牧盈華以秘法祭煉后,可以有效地削弱天劫的殺傷力。
“瀾姐不用擔憂,”
秦沐凌收回目光走到她身邊:“師尊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有我在,可確保事情萬無一失,你只管安心渡劫就是。”
祁雅瀾神色寧定:“嗯,師姐當然是相信你的。”
少頃,天空中一道震耳欲聾的炸雷響起,滾滾黑云緩慢地碾壓下來,云層距離問道峰之巔近在咫尺,仿佛就算是一整塊虛空大陸,都能被這劫云給生生壓塌了。
天命境大圓滿的修士想要羽化登仙、更進一步,就得直面這恐怖的天道雷劫考驗,扛得過去海闊天空、得享逍遙,扛不過去就得身死道消,千載苦功化為烏有。
渡劫失敗的修士,運氣好的可能會留下一縷殘魂轉世,運氣背的化為劫灰,自此塵歸塵、土歸土。
毫無征兆地,陰冷的劫風自四面八方悄然襲來,無數似有若無、詭秘難明的影子在周圍逡巡窺伺,仿佛嗜血的鯊魚群虎視眈眈,一旦得了機會就會蜂擁而至,將渡劫修士的神魂精血吞噬分食一空。
那是令修士們談之色變的域外天魔,無形無質,不可琢磨,來不知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一旦被它們盯上,若無合適的法寶手段護身,十有八九都得神魂俱滅。
祁雅瀾櫻唇緊抿,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衣袖內的一塊玉符,里面封印著兩滴本命精血,分別是她自己和秦沐凌的,兩滴血融合在一起,由師尊牧盈華親手祭煉后,兩人的命數軌跡已經暫時聯為一體,可以直接借用秦沐凌的恐怖氣運來充當第二重保險。
遠處的眾多巍峨山峰上,一道道色澤各異的遁光相繼匯聚而來,在劫云覆蓋范圍之外紛紛停住,不再靠近,這些都是前來觀禮的長老弟子們。
“…怎么樣?雅瀾這丫頭有沒有成事的希望?”
“以她的根骨資質,應該有七八成左右的把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是可以挺過去的。”
“意外這種東西,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吧?原本大有希望渡過劫數的弟子,卻因為種種原因倒在了最后一關的比比皆是,誰都不敢說自己有必成的把握呢!”
“嗯,不過總歸是掌教至尊座下第一個渡劫的親傳弟子,牧盈華肯定會替她想辦法的,否則就這樣隕落了,她也面上無光。”
“我覺得這丫頭今天能成,掌教這時候怕是已經在準備慶功宴了!”
“希望如此吧…”
這是高層長老們的交流,她們自身都已經歷過這一關,因此神色相對輕松,對天劫之威的心理承受能力遠遠強過晚輩弟子們。
至于那些天命境以下的核心弟子,普遍神情凝重、惴惴不安,祁雅瀾師姐眼下經歷的這一切,她們今后遲早都得面對的,想要死中求活闖出一條生路,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勇氣。
升仙臺上。
在祁雅瀾的神念探察中,來自小師弟身上的氣運已將自己完全籠罩,上下三重巨大的青紫慶云華蓋懸在頭頂,氤氳絢爛的霞光中,又可見無數金燈彩虹、仙宮星辰、神獸天女虛影若隱若現,與冥冥中的虛空道韻隱隱產生著共鳴。
有著青紫慶云庇護,那些詭秘陰森的黑影始終在升仙臺四周逡巡游蕩,不敢真正靠近,而天穹之上,濃重的黑云層層翻滾激蕩,電閃雷鳴不絕,醞釀多時的劫雷卻一直不曾落下,仿佛在徘徊遲疑。
“效果似乎好得超出預期了?”
秦沐凌心底暗自嘀咕著,由于是第一回,自己原本還有些忐忑,如今看來倒是不用再擔心什么了,以三師姐的修為,扛過此劫已是十拿九穩。
遠處的長老弟子們也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各種帶著驚訝、疑惑情緒的神念交流持續不斷,都說天道至公至私,難道也會看人下菜碟的嗎?
這種情況,放在過去的數百萬年里可謂聞所未聞,或許只能去宗門最古老的典籍秘藏里尋找答案了。
僵持良久,第一道深紫劫雷終于在撼天動地的轟鳴聲中落下,鎖定了祁雅瀾的身影。
剎那間,金光爆發,火球凌空,狂暴的氣浪向四面八方沖擊,讓升仙臺上的陣法禁制全部亮了起來,一層層地消解分化著天劫余威。
等到余波散去,祁雅瀾依舊好端端地坐在原地,神情略顯疑惑,劫雷的威能比她事先預估的要弱許多,以至于她還沒有動用法寶、僅憑肉-身就扛了下來。
又是漫長的等待,足足一刻鐘之后,祁雅瀾的氣息已經恢復到巔峰狀態時,才有第二道劫雷落下,威力更大了些,但依舊在她的承受范圍內。
“…怎么搞的?這天劫…是不是有些兒戲了?”
遠處一位核心長老忍不住道,當年她自己渡劫時,天上落下的劫雷頻率可是如同打樁機一般連綿不絕,恐怖的力道加上速度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咬牙硬頂才扛過去的,到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可是眼前的天劫…如果這也叫天劫的話,簡直是顛覆了無數修士過往的認知,可以說只要不是那種太過愚鈍不堪造就的,基本上都能挺過去。
然而不管觀禮的女修們怎么想,劫雷依舊是溫溫吞吞地往下落,直到三十六道劫雷落盡,祁雅瀾依舊安然無恙,除了氣息略顯萎靡,連稍重點的傷勢都沒有。
天上的劫云開始散去,很快就消失殆盡。
“就這?”
渾身祥光彌漫,仙氣盈體的祁雅瀾仍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天劫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