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和雎姬不熟,但兩人相處起來并不尷尬。
“從這兒往西南方去,對吧?”
“我會指路的。”
“婆娑門只有女子,你們平時都怎么收徒弟?”
“多是在外收養孤女。”
“婆娑門弟子跟男人在一起了,就要被驅逐出門?那跟女人在一起呢?”
“…你真的問住我了。”
一路上,小枝向雎姬問了許多關于婆娑門的事情。
婆娑門是隱世清修的宗門,不管人世有多大劫難,都不會走出婆娑凈土。門中沒有“掌門”一職,地位最高的是圣女,但圣女受長老們轄制。
而長老們,都是以前退位下來的圣女。
所以嚴格意義上還是圣女地位最高。
忘姑太過出眾,所以她那代只有她一個圣女,而且長老們都奈何不了她。
但是現在的雎姬、鳩姬不是這樣。
二女年少繼位,背后都有不少長老撐腰。現在,鳩姬背后勢力大些,雎姬面臨劣勢,所以她才另辟蹊徑,趁離開婆娑凈土的時候,找忘姑尋求幫助。
沒想到忘姑沒請來,請來一個小枝。
“到時候你保護好自己就行…”雎姬看著小枝道,為難地說,“天河欲曉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跟長老們說明的。”
小枝默默點頭。
她想著,只要路上不出事,那她在婆娑門露個臉應該就能回去了。
回去正好趕上考核,穩得很。
兩人同行,時而騎馬,時而坐轎,很快就到了西南邊陲。
這里位于鎮南關以南,屬于關外。西南地區森林茂盛,河川遍布,山勢奇崛。奇山異水間生出各種神妙的動物植物,和昆侖一樣物產豐富,還比昆侖暖和些。
入了森林后,人煙變得稀少了,往往只有靠水的地方才有人聚居。
沿途經過一兩個寨子,都十分窮苦,有的寨門掛白幡,有的寨門掛紅幡,還有的寨門掛黑幡。
“那些是什么?”小枝坐在馬背上,指著寨門問。
“是三尸教的尸魂幡。”雎姬有些忌憚地答道,“三尸教是南疆的入世門派,這里大部分寨子都信仰三尸教。”
比起宗門,三尸教更像是宗教。教中弟子為寨子里的人類抵御自然災害、猛獸病痛,而寨子里的人只需要把“尸魂幡”掛起來,日日朝奉就行。
這里消息閉塞,小枝經過好幾個寨子,寨中人甚至不知道妖獸入侵一事。
“別說妖獸了,問他們女媧是誰,他們也搞不清的。”雎姬說道,“他們眼里只有三尸神,三尸教。”
婆娑門與三尸教是鄰居,但婆娑門常年隱藏在法寶“婆娑天羅凈土”之內,所以與三尸教也沒有交集。
“再走二里地,有個靈氣特別旺盛的溫泉,我帶你去看看吧?”
小枝急著辦完事回去,就說:“不了。”
雎姬有些失望:“那我自己去。”
那不還是要等嗎!?
小枝只得也跟去了。
溫泉坐落于山澗間,四壁高崖立起,泉中靈氣旺盛。壁上樹木受靈氣吸引,全部都是朝水面倒長的,看起來十分奇特。
水清可見底,氤氳霧氣下是若隱若現的白皙身體。
雎姬入了水,看著岸上小枝道:“泉水靈氣旺盛,適合修煉,我每次出門都要來泡一回…你真的不試試嗎?”
“不了。”小枝連連搖頭。
她坐在水中一塊大石頭上,背對著雎姬,低頭浣劍,把喇叭花擦得雪亮。
泉水微燙,碰上喇叭花寒冷的劍身,“呲”一下冒出白煙,讓視線更加模糊。
小枝低著頭,指尖一寸寸摸過劍身,感受其力量。
謝迢的天河欲曉以天相為引,無比強大。喇叭花還只是喇叭花而已,引動不了日升月落那樣的奇景。如果想更進一步,就必須賦予劍意更高深的意境。
“日出,日落,月圓,月缺,潮漲,潮落…”小枝想了很久。
大部分天相她都知道,但其中沒有一個是讓她有感悟、有觸動的。
上次跟謝迢一起看的日出倒讓人心潮澎湃,但是后來自己去看,又沒什么感覺了。
所以說,她缺的并不是“景”,而是一份參透此景的“心”。
小枝看著喇叭花,微微嘆息。
“等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錘煉劍意。”
她正暗下決心,水下卻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先用雙手絞住她的雙手,然后膝蓋猛地踢向她腹部。
這一擊踢腿出招速度極快,連空氣都發出爆裂聲,小枝見手中的長劍落入水中,便順勢起劍訣:“離式,攝政!”
劍光密不透風,尋常人難以避免,沒想到那道人影整個兒向上翻起,反手把小枝的手臂抬至肩后,然后一個用力,將她扛在了肩上。
“啊啊啊啊——”小枝立馬叫了起來。
水中另一頭的雎姬這才被驚動,她抬手一招,衣衫盡回。
“何人偷窺!”
“合式,攝政!”
兩聲同時響起,喇叭花角度刁鉆地回匣,在制住小枝的那人手臂上劃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對方血流不止,卻毫不在意。
雎姬面色鐵青。
也不知此人在水中潛伏多久,她竟然完全沒感覺到。
她吹散一團濃霧,看清了襲擊者的面孔。
那是個穿黑色勁裝的男人,束發蒙面,打扮和卻邪使有些像,不過身上沒有藏那么多武器,渾身肌肉線條優美強健,一看就是擅長體術的。
他手臂上的劍傷已經飛速愈合。
“不要動她。”雎姬試著上前,“否則我婆娑門定要你好看!”
扛著小枝的男人冷哼一聲:“抓的就是你們婆娑門的人。”
他側頭往小枝身上嗅了嗅,笑道:“相傳忘姑天生異香,沒想到婆娑門弟子都是這般…”
小枝身上是有不老藥的甜香,但只有緊張出汗,或者生死之危的時候才比較明顯。她自己平時聞不到,雎姬又常佩香包,所以也不曾察覺。
雎姬怒斥道:“放肆!進退無據,等會兒就削了你的鼻子!”
小枝將全身蠹蟲都集中一處,落在男人肩上,然后又一記合式出匣,這次不再以鋒芒對之,而是用劍柄狠擊他麻筋。
雎姬見勢,也從袖中甩出兩道光芒。
三管齊下,這男人微微凝神想要對付,卻被小枝在耳邊吹了口氣。
他感覺腦袋里好像鉆進了黑色小蟲,微微晃神的一瞬間,小枝就已經掙脫出來。
她雙手扯住男人的雙手向后拉,然后將喇叭花一橫用作枷鎖,直接抬腿踩在他背上,以同樣的辦法將他制住。
小枝琢磨道:“削了鼻子還是能聞見,不然灌點水銀堵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