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夜一說完,小枝就全明白了。
她殺死的“卿卿”是被犼控制的分身,實力不強。而紅毛狐貍,也許是犼的本體,所以合岳元之、荊夜、鄭晴楠三人之力才能殺死。
之前陸長光說卿卿并非活物,估計也是因為這個。
小枝將自己這邊的情況,如實向荊夜道來,只是掩去了用盤螺壺收尸那段,將其解釋為吳衷被卿卿吃了,犼的本體被殺,卿卿尸骨無存。
荊夜并不在意,只說:“岳師兄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很快,岳元之與鄭晴楠回來了,他們從洞靈宗收好物資,可以準備返程。
明面上的任務已經完成,暗中調查洞靈宗的事情,卻因為犼的出現而耽擱了。
荊夜也沒有辦法,他傳聲道:“好在有個大金像,閻獄道長老能查出是誰經手了此物。”
沿同一條路回去,小枝又被獸骨給絆了下。土面掀開點,下面的骨骸形狀看著像狐貍。
小枝若有所思,加緊步伐跟上其他人,什么都沒有說。
那只紅毛狐貍也不是犼的本體,只是被它吃掉的野獸吧。
小枝跟荊夜一起去閻獄道上交金像。閻獄道長老查出最近碰過它的人是荊夜、小枝,還有一對雙胞胎。
接下來應該會布置尋找雙胞胎的任務,不過這些都與小枝無關了。
她道別荊夜,去竹樓探望斷食五六天的公子。
竹樓門一推開,里面撒著稀碎的熒光,如夢似幻。小枝仔細一看,發現是頂層照明用的寶珠摔下來了,地上全是碎末。
公子可別是餓得跳樓了吧…
她連忙往里走了走,腳上卻忽然被什么東西一拉。
兩只白鸞匍匐在地,用鳥喙拉住她的褲腳,不讓她過去。
“怎么啦?”小枝悄聲問。
白鸞吱吱喳喳地回答她。
小枝不懂,撓了撓頭又往里走兩步。
底層中央有口暗井,里面種了些喜陰暗潮濕的植物,四周用石柵欄圍了起來。
她的視線越過柵欄,看見紫藤蘿花架下伏著的龐然妖獸。
妖獸形似巨虎,渾身布滿赤金色的繁復妖文,這些妖文隨呼吸起伏一明一滅,輝光燦爛。它用九條尾巴圍住自己的身體,看起來正睡得安詳。
它比花架大很多,鉆進下面伏著的時候,就將整個花架扛在了背上,總覺得有點好笑。
小枝走過去,猛地一拍它腦門。
它將醒未醒,張口就咬。
小枝立即抬腳踩住它的下頜,然后把手從它口中伸進去,用它的牙齒擦過手臂,血液汩汩流入。
妖獸嚎叫一聲,甩開小枝,倒頭繼續睡了。
它居然沒變回來。
小枝又拍了拍它的腦門,它沒有動靜,偶爾一掀眼皮子,也不太想理她。
“怎么回事?”小枝驚慌地抓住兩只大白鳥問,“公子變成這樣多久了?”
兩只鳥拼命搖頭:“吱吱喳喳。”
兩鳥一人圍著虎形妖獸不知所措。
它看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只不過脾氣好了很多,雙目中毫無理智的赤紅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散碎的金芒,隱約還有幾分神圣。
唯一不妙的是,它和公子人形時一樣,看起來特別疲倦。
“這是病了嗎?”小枝問,“我們該怎么辦?”
兩只鳥一起搖頭。
它們帶小枝飛上最高層,雞同鴨講地商量對策。
“你們別慌,我覺得公子可能是用了什么辦法抑制妖性,但是沒操作成功…”
小枝在公子的桌案上翻了翻,有龜甲有古書,都看不太懂。
“吱吱喳喳。”白鸞停在花盆旁邊。
小枝走過去一看,發現每個花盆下都壓著本書,枯木訣之前也是放在這下面的。這些典籍和她書房里擺的那些不同,似乎是公子不太想教她的內容。
小枝將花盆挨個兒抬起來看,發現這些功法很邪性。
枯木訣聽著已經不像善法了,還魂滅道經、千殺百斬術、大夢無生錄等等看起來更不像什么好東西。
“他之前看了哪一本?”小枝問大白小白。
大白叼起一個空盆,下面放著本無字書。
小枝把它翻了一遍,書上半個字沒寫,公子還煞有介事地在空白的字里行間作注。
她翻得云里霧里,根本不知從何下手。
“還是等謝迢仙尊回來吧…”
小枝從頂層下來,大白小白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似乎不敢在竹樓久待。
小枝把它們推回去:“不行,別跟出來!上次我跟著你們倆傻鳥,還差點被蜘蛛吃了。”
兩只鳥死活不肯,就這么在門邊僵持了半天,小枝只得在竹樓留下。
她叮囑道:“妖獸要是發狂,我就給它喂血。你們記得呆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大白點頭,一翅膀拍在小白頭上,讓它也點頭。
正好,每月的候選人考核離得不遠了,小枝決定靜下心來,在竹樓好好準備一下。
她住在竹樓的這段時間里,妖獸一直睡在底層,一動不動,看起來病懨懨的。
小枝每天按時打坐、澆花、喂鳥,把妖獸的作息情況記錄下來。
它白天不動,晚上偶爾在底層游蕩,試圖沖破謝迢的禁制。試過幾次發現不行,于是也不再浪費力氣了。
小枝乘著白鸞,在半空中給妖獸喂血,它會暴躁地跳起來夠她。白鸞一開始很怕,后來便試著躲過利爪,各種引誘挑釁,玩得不亦樂乎。
有一天半夜,大白一個俯沖把小枝甩了下去。
“你們倆傻子!”小枝怒道。
她站在地上,妖獸跟她隔了個暗井,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她,很好地詮釋了什么叫“虎視眈眈”。
白鸞壓低飛過,試圖接小枝上來,但是妖獸體型占優,總是比小枝先夠到它們。
“再近點!”小枝見勢不妙,連忙爬上了暗井邊緣,“快快快!”
白鸞一個俯沖,小枝跳起來夠它們。妖獸也一個飛撲,兩只鳥扭身就繞了個圈,小枝直接撲到了妖獸頭上。
妖獸扭頭張口想要咬她,她也不躲,直接將手伸過去。
利齒壓入她的手臂,很快松開。帶著倒刺的舌頭舔過皮膚,一點點將血清理干凈。
小枝收回手,蹲在它面前。
它的眼神疲憊又安靜,和公子像極了。
小枝隱隱意識到公子在做什么。
他受妖獸侵蝕太深,無法將人性與妖性分離。兩種性情正在緩慢融合,所以他人形時冰冷無常,獸形時反帶了幾分人性。
小枝突然意識到,若想掙破謝迢的束縛,眼前的昆侖侍劍人會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地位特殊,實力極強,卻正處于脆弱無助、心性動搖的低谷期。
小枝扒了扒妖獸的牙齒,見它眼睛睜開條縫,便嘆道:“公子快些恢復吧…不然等謝迢殺了我之后,你可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