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靳紹康任兵部‘侍’郎以來,在朝中還算得人心,所以自他被關押以來,為他求情的大臣并不算少。當然這也是因為景宣帝的態度模糊,他關押靳紹康,卻沒有對他做出處置,所以大臣紛紛猜測皇上并不是真心想為難他,或許正等著一個臺階下,于是,大臣們紛紛給皇帝送了臺階來。
再加上寧王與左伯昌也分別向皇帝求情,一個是皇帝親近的手足,一個是皇帝頗為看重的新貴,所以景宣帝終于松了口,放話出去,只要安遠候接下圣旨,他就看著靳紹康過去的平叛大功上,將不再追究安遠候的不敬之罪。
大臣們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畢竟,皇上這樣已經很明顯的網開一面了,總不能要求皇上將賜出的圣旨收回吧,那樣,又將皇上的顏面擺在何處?
于是大臣們又派代表去天牢勸說靳紹康,希望靳紹康能接下圣旨,將大事化小,君臣恢復和睦。
“可是,安遠侯如果肯接旨,當初就不會抗旨了…”太后對蔣若男說。
蔣若男陪坐在太后身邊,神情倦怠,面容憔悴。
確實如太后所說,這些天來,不管是誰去勸說,他都不肯接下賜婚圣旨。大家只道是他不滿意林家小姐,紛紛細說林家小姐的好處,可是靳紹康卻道:“不是林家小姐不好,只是在我的心中只有公主一人,我這么做也是不想辜負林家小姐,她值得更好的男子。”
此話一傳出,本來對靳紹康頗有微言的林大人自覺找回了些臉面,對他的氣惱也消了些,換做是普通的婚事,他倒也算了,退婚成全對方便是,可惜這是皇命,他也無能為力。
可是這樣一來,那些幫靳紹康求情的大臣們的熱情也慢慢減退了,他們自然不可能去要求皇上,靳紹康又如此固執,他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太后道:“這樣一來,群臣只會當靳紹康處事沒有分寸,不知好歹,以后皇上再想處置他,群臣也不好再幫著他求情了”她嘆口氣,“近幾年,皇上處事的風格越來越像先帝了,明明是威‘逼’,卻沒有半句不是能讓人說。”
蔣若男看著太后,忽然問:“太后,如果侯爺再繼續抗旨下去,您覺得皇上會如何處置他?”
太后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違抗皇命一般都是死罪,如果皇命可以這樣輕易的被人無視,皇上又該如何掌管天下?皇上的威嚴又在哪里?只不過,安遠候曾經立有大功,想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削官奪爵那是肯定的,其余的,就要看皇上的心意了…”
用削官奪爵來換他一個念想嗎?這個念想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皇上如此執著,自己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難道還要讓他過那么慘淡的生活?
從小到大,她都覺得,在這個世上,沒有人真正關心她,所以不管什么事,她應該首先為自己打算。所以一直以來,不管做什么決定,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首先關心的也是自己。
她一心一意地為自己,結果事情卻慢慢發展到如此地步,她真的絲毫沒有責任?難道她就開心了嗎?
這一次,她還要這樣只關心自己的感受,只考慮自己嗎?
當天,蔣若男在乾清宮求見景宣帝。
她在景宣帝面前跪下,向著他磕了個頭。
景宣帝冷冷地看著她。
“若蘭,如果你也是來為靳紹康求情的,我勸你什么也不要說,你說的每一個字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蔣若男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直起身子,抬頭看著他,神情平靜地說:“皇上,請您收回圣旨。”
景宣帝心頭的火一下子冒起來,他一把抓住蔣若男的手臂,將她提起,他狠狠地瞪著她,咬牙切齒,“讓我收回圣旨,然后,你再回到他身邊?”他的指甲幾乎掐道她的‘肉’里,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不可能”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
蔣若男像是感覺不到手臂上的痛,也像是感覺不到他的怒氣,她面容依然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一個沒有知覺的人。
“皇上,在你收回圣旨的同時,若蘭會在皇家寺院出家,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嫁人。”她的聲音很輕,可是聽在他的耳里,卻仿佛如同重錘敲擊在他的心口上。
景宣帝愣住,手上一松,心頭的火氣在一瞬間消失。
“出…出家…”聲音充滿意外。
蔣若男看著他,緩緩道:“對,我會剃光頭發,身著麻衣,自此以后,我會致力于‘女’醫院中,情愛一事再與我無關。所以,皇上不用擔心我會嫁人,也不用擔心我會回到他身邊。既然如此,那道圣旨也沒有意義了,皇上就念在他一直對你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再為難他了以后的日子,他娶妻也好,不娶妻也好,都隨他吧,不管他做什么決定,和我都不會有關系。”
看著蔣若男平靜的臉,景宣帝心中很不是滋味,這雖然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
“為了他,你還真是費盡心思。”他的語氣中充滿酸意。
“皇上,你還有什么理由反對呢?這不正是你所想的嗎?你不要再去為難他了,你所加諸在他身上的傷害還不夠多嗎?當初,你不喜歡我,就將我塞給他,后來你覺得我有些意思,就想盡辦法地破壞我們,如今你還要怎么對他?你要將他‘逼’到什么地步才會甘心?”蔣若男看著他,目光冷然,“你是皇上,你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可是,就因為這樣連良心都不顧了嗎?他可有半分對不起你?你真要傷害他,你的心里舒服嗎?”
景宣帝在她的目光下,臉‘色’微微變白。他退后兩步,轉過身去,過了一會,才說:“好,十天后,你在皇家寺院出家,我就收回賜婚的圣旨,放他離開。”
蔣若男向著他的背影一屈膝:“謝皇上。”
事情很快傳到太后的耳里,太后很震驚,將蔣若男招來。
“若蘭,哀家聽說你要出家,可是皇上‘逼’你?你不要急,有哀家在這里,誰也不能‘逼’你”太后很氣憤,這一刻,她真的有種沖動和兒子大鬧一場,兒子怎么可以這么對待若蘭 蔣若男見太后情緒‘激’動,連忙道:“太后息怒,不是皇上‘逼’我的,是我自愿向皇上提出的,若蘭早就說過,已經不打算再嫁人了既然如此,出家與否都沒有什么關系。”
“既然沒有關系,你又何必出家?”太后看著她,“我知道了,你是為了安遠侯,你一出家,就徹底斷了安遠候的心思,皇上也就不會難為他了你的想法是很不錯,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真的出家,以后就不可能再和安遠候在一起了”
“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蔣若男低下頭,輕輕道:“如果是在過去,我會大鬧。我會這么想,我想要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別人憑什么攔我?我會盡全力去爭取可是…結果是,我因為自己的感受,會把很多人拖下水,我會讓太后和皇上起沖突,加深你們的不和,我會靳紹康和皇上之間關系變得更加惡劣,我會讓靳紹康受到很多人的指責,我會讓兩個孩子跟著我們一起受罪,承受大家的指指點點,我會讓所有關心我們的人都為我們擔心…只是為了滿足我一個人的感受,卻要連累這么多人,就算最后我真的爭取到了,又有什么意思?”
蔣若男抬起頭,看著太后,眼中淚光閃動,她握住太后的手,“太后,以前我什么都先考慮自己,不管是當初決定留在侯府,還是后來離開侯府,我想得最多的從來都是自己的感受,我從來就沒認為這有什么不妥,我常常想,我為自己著想,為自己考慮有什么不對呢?
可原來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冷血,我也會關心身邊很多人,可是我凡事只想到自己,就肯定會傷害他們,他們受到傷害,我心里同樣很難過。所以這一次,我不要考慮自己,我只希望太后不要再為了我和自己的兒子起沖突,不要太后再為了這件事而傷心難過,靳紹康不要因為我而受到傷害,以后的日子里徹底擺脫我這個麻煩,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兩個孩子也不會因為父母的鬧劇而成為同伴眼中的笑話…只要我出家,就可以預防一切的發生,為什么我不去做?出家而已,又不是去死,我以后仍然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根本就不算慘事。”
太后的眼淚早已潤濕面孔,她將蔣若男樓入懷里,“你這個孩子,讓我說什么好呢?真是讓人心疼…”
蔣若男環住太后的脖子,淚水無聲息地流下,“所以,太后,不要再管這件事,我不希望太后再為心。”
太后心酸不已,她又何嘗想一次又一次地使兒子傷心難過?上次因為她收若蘭為義‘女’的事情,兒子一直到現在還在怨她,每次來請安也沒什么笑臉,待不了多久就走了。而且,兒子身體本來就不好,她又怎么忍心一次次地刺‘激’‘逼’迫他?
“是哀家對不起你…”太后的淚水不斷地流下來,旁邊葉姑姑也跟著掉眼淚。
景宣帝本以為太后又會阻撓此事,但是這次他下定決心,拼著惹怒太后,也不能讓蔣若男重回靳紹康的懷抱可讓他奇怪的是,太后那邊竟然沒有絲毫動靜,這讓他松了一大口氣。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蔣若男出家的事宜在暗中進行,可就在蔣若男剃度的前一天,卻傳出景宣帝病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