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立刻傳來一陣尖叫聲,歇斯底里的,像是極度的恐懼,又像是極度的憤怒,蔣若男著著實實地嚇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一步,沒想到后面便是樓梯,她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后倒。關鍵時刻,前方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緊她劃拉著的左手,用力一扯,將她拉了回來。
蔣若男站穩身子,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的劉子矜,說:“劉太醫,多謝出手相助。”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仍在劉子矜的掌握之中,腦中浮起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個男人的手怎么比女子還要白皙細膩?
劉子矜順著她的眼光看去,臉上即刻一紅,連忙縮回手,“對不起,剛才一時情急,唐突了夫人。”
蔣若男搖搖頭笑道:“沒關系,我知道劉太醫是無意的。”她自然不會像古代女子一般拘泥于這些小節。
劉子矜看著她的笑容,右手微微發麻發熱,似乎還殘留著那種觸感,他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想法,沒想到她的手竟是這般柔滑…
旁邊的下人們有的擔心著屋里的情況,有的邊遮住了耳邊轉過頭回避著劉子桐的叫聲,再加上劉子矜的動作很快,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剛才劉子矜逾禮的這一幕。
劉子桐驚惶的叫聲仍在繼續,劉子矜只有這一個同母妹妹,心下自然擔心,他收斂心神,當機立斷抬腳將門踢開,焦急地沖了進去。
蔣若男跟在身后,屋內因為窗門緊閉而光線暗淡,空氣因為不流通而有一股難聞的怪味,過了一會,蔣若男慢慢適應了室內的光線,便見前方不遠處是一張黑漆雕花大床,帳幔掩得嚴嚴實實,隱隱能見一個蜷縮在一團的瘦弱身影,雙肩不住顫動,發出壓抑著的哭泣聲,
劉子矜站在床前小聲地勸慰:“子桐,你又怎么啦,你不肯吃藥,又不肯見人,這么悶著,病怎么會好?”
帳幔內的人一邊哭一邊說:“哥哥,我知道我好不了了,如今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不如死了好!”
蔣若男知道帳幔中人便是劉子桐,便走了過去。
發現蔣若男的靠近,劉子桐猶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縮到了角落里,同時手指著她:“你來做什么,你害我還不夠嗎?是想看看我現在的凄慘模樣,然后再出去笑話我!你走,你走,我不要見到你!”
劉子矜連忙說;“子桐,不得無禮,侯夫人是來看你的,她或許能治好你的病。”
劉子桐冷哼一聲:“她蔣若蘭如果能治病,我劉子桐就是神醫!她有什么本事我還不了解嗎?她只會欺負人!蔣若蘭你以為你是侯夫人就了不起嗎?我是不會讓你看我笑話的,你走!”劉子桐激動氣憤之下也顧不得那么多,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劉子矜見她口沒遮攔,心下大急,“子桐,住嘴!”
劉子桐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既擔心蔣若蘭借題發揮,又痛恨她時時刻刻都壓自己一頭,當下傷心地哭起來。
蔣若男見此情形,知道劉子矜是無法勸服妹妹讓自己的治療的,這種時候非得狠下心腸不可。她上前一步,吭也沒吭一聲一把撥開帳幔,因為她的動作過于迅速,劉子矜兄妹都沒來的及反應!
劉子桐反射性地抬起頭來,整張臉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兩人面前。
蔣若男一看之下驚得說不出話來!
劉子桐瘦骨嶙峋,頭發枯黃凌亂,可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讓人震驚的是,她那張小巧的瓜子臉上竟然長了一臉的暗瘡,又紅又腫,嚴重的地方已經生出膿包!
怪不得她說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蔣若男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深深的同情。她也是一個女孩子,她知道容貌對于女子來說是多么的重要!而且劉子桐還是一個即將面對定親的花季少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對于她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蔣若蘭的任性妄為!她雖然沒有傷及劉子桐的性命,可是這跟要了她的命又有什么區別?
劉子桐反應過來后,連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隨即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一聲又一聲,凄厲而傷痛。劉子矜連忙上前擁住妹妹,心痛地無以復加,小聲的安慰。劉子桐倒在哥哥的懷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門外的梅香聽到小姐的哭聲立刻沖了進來,知道小姐不喜歡讓人見到她的樣子,又轉過身將門關上,擋住外面一眾好奇的目光。
劉子矜回頭看梅香,痛心地問道:“梅香,這是怎么回事,之前根本就沒有這么嚴重!”
梅香哽咽著回答:“少爺,小姐今早一起來就是這樣了,臉上又長出很多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劉子桐一邊哭一邊對劉子矜說:“哥哥,我變成丑八怪了,這讓我怎么見人?”接著又看著蔣若男說:“這下你滿意了,看到我這個樣子你很開心吧!你笑吧,你盡管笑吧!壞人!壞人!”又哭倒在哥哥的懷里,“哥哥,讓她走,我不要見她我不要見她!”
劉子矜擁著妹妹說道:“子桐,這都是你長期以來心情抑郁導致肝氣郁滯,郁久化熱,灼傷陰血,致使顏面氣血失和而造成的,乖,你聽哥哥的話,好好吃藥,一定會變得像之前那么漂亮!”
劉子桐叫起來:“沒有用的,我吃了那么久的藥一點用都沒有,我好不了了,我一輩子都要做丑八怪了!嗚嗚…都是你,你走,你走!我不要見你,我不要見任何人!”
劉子桐忽然探出身子,揮著拳頭打蔣若男。
蔣若男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出劉子矜的懷抱,使她面對著自己!劉子桐瘦弱無力,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她頓時白了一張臉,驚恐萬狀地看著蔣若男,口中叫著哥哥。
劉子矜驚叫出聲:“侯夫人,舍妹只是一時氣不過,請你不要…”
站在蔣若男身后的梅香以為蔣若男又要欺負主子,立刻奮不顧身地撲到蔣若男身后,想要將她拉開,蔣若男頭也沒回,左手用力一揮,梅香便往后倒去。
蔣若男沒有理會一邊氣急敗壞的劉子矜,雙眼直直地看著劉子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難道你要一輩子都縮在帳子里,一輩子自憐自艾嗎?不錯,你今天的不幸是我造成的!可是你將來的不幸卻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有這么好的哥哥醫治你,有這么好的家人關心你,可是你呢?你只會躲在這里逃避一切,看著他們為你傷心難過,你可有為自己努力過,可有為他們著想過?你這個膽小鬼,連嘗試的膽子都沒有!你這個樣子真讓我瞧不起!”
劉子桐不服氣地大聲反駁:“我有努力過,我吃了很久的藥,可是沒用,一點用都沒有!我的病一點都不見好,我臉上的瘡反而越長越多!我除了躲起來外,還有什么辦法,難道要我出去丟人現眼嗎?蔣若蘭,這都是因為你,你還有臉來罵我!”
“那好,竟然你這么理直氣壯,那么我現在告訴你,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我便有辦法治好你,你敢不敢一試!”
劉子桐被蔣若男激得來了脾氣,暫時忘記了哭泣,臉紅不脖子粗地跟她吵起來 “蔣若蘭,笑死人了,你會治病,母豬都會上樹了!”
“你管母豬會不會上樹,我可以跟你打賭!如果我不能治好你的病,我就當著眾人的面跳到水里去!”
“此話當真,蔣若蘭,要是你反悔,我又能拿你怎么樣?你現在可是侯夫人!”
“我可以立字據為證!”
旁邊劉子矜剛開始還擔心著妹妹,生怕蔣若蘭蠻性發作,對妹妹不利,可看著看著,見妹妹一改之前頹廢的樣子,生氣勃勃地跟蔣若蘭斗嘴,而蔣若蘭很明顯是在使激將法,看到蔣若蘭為了治療妹妹而立下賭注,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絲感動。
妹妹的病,連他都沒把握能完全醫治好,蔣若蘭身為一品夫人卻立下如此荒唐的賭注,當著眾人的面跳下水,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她這么做只是為了能為妹妹治療而已…
就憑著她這份心意,劉子矜之前對她的怨恨已經消失了一大半。
那邊蔣若男真的當著劉子桐的面立下字據,還打上手印交到劉子桐手上。
劉子桐看了一眼,撇撇嘴說:“字真丑!”
蔣若男哼了一聲,“字丑有什么緊要,只要我能治好你的病就好了!”
劉子桐將字據收好,“好,你今天夸下海口,要是你不能治好我的病,我一定讓你嘗嘗我所遭受的痛苦!”
蔣若男笑笑,心想,即使我跳下水,我也不會變成你這個樣子,不過劉子桐只要能接受她的治療,她已經很滿意了,這個女孩子,她不想讓她這么悲慘,也算是她代表蔣若蘭對她的一些補償了!
蔣若男回過頭去,對梅香說,“你去拿兩個銅錢,和一些藥油來!”
劉子矜奇道:“這是要干什么?”劉子桐也有些懷疑地看著她,“蔣若蘭,你到底行不行,你可不要亂來!”
蔣若男神秘地笑了一笑,“是不是亂來,待會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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