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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一切都不同了

  中秋之前,郭紹出宮巡視禁軍諸營,京官隱約感到戰爭將再次來臨。應該不是現在,因為中原對北方主動開戰不會選擇秋季,或等冬季來臨,或是明年開春。

  秋日陽光下,塵霧蒙蒙的校場上甲胄泛著亮光,將士們見到皇帝的傘蓋吶喊震天。

  郭紹身邊儀仗跟隨,文武大臣、護衛騎兵前呼后擁,不過他本人是騎馬而行。

  大片的鐵甲人馬,遠處一隊隊馬匹在塵埃中奔騰,馬蹄厚重有力的聲音,叫郭紹身體里的熱血奔涌。他其實很喜歡呆在軍營里,或是一種習慣。

  他在這個時代十幾年,一直在軍中,本身已經是個武夫,和同樣的武夫們在一起,會找到一種激動人心的情緒。遠處傳來了“得令”的干脆利索的應答聲,一切都那么熟悉。

  但是郭紹此時卻不能憑借一腔熱血,與將士們一塊兒激動。他雖然受到了熱情的迎接,卻很沉默。

  郭紹環視左右的場面,心道:不是忘記了曾經并肩作戰的兄弟,也非要拋棄他們。郭紹做的一切,是想把軍隊國家化,如果有個人能掌控軍隊,那個人只能是皇帝!

  否則,這些披堅執銳,充滿力量的人馬,稍有不慎出點事的后果便非常嚴重。且不論“五代”武夫坐江山流♀↖,..水席的前車之鑒就在不遠,便是唐朝,多少次政變,也是靠控制禁軍后發動。

  多少亡國之君,身死國滅時,怨士人欺上瞞下貪污腐敗,怨將士貪生怕死,怨人心不古…其實在郭紹看來,誰也怨不了!人本來就充滿了各種貪欲,把大事寄托在人們都要高尚忘我、大公無私之上,本來就是一件荒謬之事。

  此次對黨項的戰爭,對郭紹而言,目的不僅僅是爭奪一塊地盤。

  一眾人連續巡視了幾處禁軍軍營,來到了馬行街南邊的一個小院子里。隨行的人馬留在外面,郭紹和一干文武大臣進去巡視軍司。這是虎賁軍第一軍的軍司,里面有分屬四個衙門的官員,以及一些書吏、皂吏、傳令兵。

  郭紹與四衙的文武交談問話,幾個人都恭敬地對答如流,他十分滿意。

  一個軍依舊有軍都指揮使,不過權力很小;只屬于四衙之一的大都府,沒有調兵權…而下面六到十個不等的指揮,是分散狀態。

  軍司之上,廂都指揮使處于只領俸祿的無組織狀態,屬于大都府。殿前司、侍衛馬步司已不復存在。調兵要從皇城內的樞密院下令,經過復雜的程序才能把分散的各指揮組織起來。

  現狀便是,如今在東京和地方,想把禁軍或衛軍(前鄉軍)調集起來,哪怕只聚集幾千人擁有武裝和軍需的人馬,也非常不容易,需要四個中樞衙門共同配合。

  但是軍隊沒有組織沒法打仗。

  郭紹便對在場的軍司官員道:“以往的禁軍武將有軍職和差遣(臨時任命、過期作廢,如天下兵馬大元帥、西面都部署、前營統帥、前營監軍這類職位)兩種官位,以后照舊。爾等現在的職位便是軍職,若要出征,文官武將皆封差遣。”

  李處耘等大將紛紛側目,仔細聽著。

  郭紹又道:“黨項人勾結敵國,不尊大許朝廷號令,朝廷將興師問罪。出征兵馬,亦有差遣番號,可稱‘平夏軍’,分幾個軍團。平夏軍各軍團,由禁軍和鄉軍各步騎指揮組成。武將皆封差遣,在平夏軍出征時統帥人馬。

  另有樞密院、兵部、軍器監的官吏組成平夏前營軍府,有一班傳令兵分派各軍、指揮。”

  郭紹的設想,無論官職還是軍隊番號(軍以上),都有兩套系統…這與士卒沒關系,指揮極其以下的建制、軍職、文官書吏、傳令兵都不變。只有指揮使以上的組織和職位有兩種,一種軍職,一種差遣。

  平時由四衙共同管制軍隊,戰時由前營軍府和武將們統帥人馬。

  對于底層武將和士卒,不必理會上面的組織形式,只需要聽從軍令行事;而大軍最基本的團隊:指揮,番號和絕大部分人也不會輕易變動。

  禁軍的兵制,與兩年前的鄉軍組織有些類似了。如此做法,必得嚴密的軍法和賞罰規矩作為基礎。

  此事郭紹思索了很久,但改變之后,究竟是什么情況他自己也不能確定,唯有等待戰爭來檢驗一切!

  若是順利,邊關的折德扆、楊業、高彥儔、劉仁瞻等大將的邊軍將士,也要變革,重新整編成為衛軍。由衛軍組成軍團,輪流駐守邊關。駐守期間武將和軍隊都以出征差遣的形式存在。

  一眾人在宮外巡視一上午,回到皇城。君臣又在養德殿談笑風生。

  許多武將在場,談起以前無數次風餐露宿的小事,什么吃了一個月麥餅很想吃肉去抓兔子。大伙兒或唏噓感嘆,或開懷大笑。

  郭紹折騰了那么多事,所有武將都清楚:他是在控制武將,防范兵權。

  這等事本無須掩飾,郭紹曾經是武將,現在是皇帝,個人站的地方不同罷了。

  不過郭紹并無愧疚之心,江山是一塊兒流血打下來的,現在大伙兒也共同坐享榮華富貴。郭紹想要平衡穩定大家得到的東西,預防有人想要更多、不守規矩把分配現狀打翻,做一些事來穩固成果,并無不妥!

  …及至黃昏,郭紹才一身疲憊地離開金祥殿。

  夕陽掛在宮闕之間,鑾駕的移動中,余暉從樹梢間忽明忽閃,仿佛光暈一般,前方的路也不是那么清晰。

  滋德殿的闕樓在余暉之中,郭紹想起了符金盞。他很了解金盞的內心,多少次動亂在她心里。內部不穩的內戰混戰,應該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罷。

  在一大群人面前,郭紹大搖大擺地進了金盞的寢宮。現在他無須掩飾什么。

  金盞與郭紹有模有樣地執禮,然后屏退了侍從。她便輕聲道:“你不用天天都往我這里,別人怕會有怨言了。”

  她嘴上雖這么說,但臉頰卻有紅暈,她說罷伸手摸了一下鬢發,轉身坐到銅鏡前,伸手整理頭上的飾物。雙手抬起時,郭紹從后面也能看到比凸出了她身子側面的飽滿弧線。坐著時伸展腰姿的模樣十分美妙。

  郭紹笑道:“金盞沒同意,我不能哩。不是說好了么?”

  金盞轉過身道:“你有那份心,我就很高興了,不過不必的。”

  郭紹毫不猶豫道:“朕心甘情愿…這天下不是朕一個人所有,但朕卻擁有了一切,這點事應該聽金盞。”

  金盞笑著瞪了他一眼:“好罷,你想臨幸誰?我明晚叫曹泰給你安排。”

  郭紹沉吟不已。

  金盞的目光停留在郭紹的臉上,似笑非笑道:“聽說李賢妃到萬歲殿主動找你?”

  郭紹道:“她是聽說朝廷要對平夏用兵,為了這事兒而來。”

  金盞又輕聲道:“那李月姬長得又白又水靈,還有異域風情,你就不動心?”

  郭紹當然不上當,立刻一本正經道:“沒人能比得上金盞。”

  金盞“嗤”地笑了一聲,又收住笑容道,“不過依我瞧來,著實不是時候。這后宮和天下不能分開,你要指責夏州黨項不義,回頭又寵愛黨項嬪妃,別人豈不疑惑?”

  郭紹忙道:“金盞言之有理。”

  金盞又試探道:“花蕊夫人好不容易進宮來了,明晚叫她去服侍你罷?”

  郭紹先答應道:“金盞說誰便是誰,反正我心里想的是你。”

  金盞嬌聲道:“哎喲,我還不知道你的。若不是你對別人也好,什么李圓兒、陸娘子的,能對你多年也念念不忘?”

  郭紹:“…”

  宮里那么多女子,金盞獨獨選中花蕊夫人。郭紹覺得,可能不是隨便選的…當初京娘居然能聽從于金盞殺孟昶,這也不算很小的事;而花蕊夫人和京娘關系很好。金盞此舉,是為了回報京娘?郭紹不理會后宮這些事,他很相信金盞的能耐,反正都是美女佳人,各有各的好,送誰給他就要誰,這倒省事了。

  這時郭紹瞧著桌面上擺著一副圍棋殘局,便饒有興致地上前瞧了一番。因為這兩年他也在學下圍棋,雖然下得不怎么好。

  金盞道:“我用的白子。”

  郭紹看了好一會兒,便拿起黑子放了一顆。

  金盞卻沒動,只是羞澀地看著郭紹的嘴唇,小聲道:“我知道你在布一個局,這次若成,也讓我…用你的法子服侍你罷。”

  郭紹看著她端莊的姿態,心下頓時卻有一種很微妙的褻瀆期待,道,“我有點舍不得你。”

  金盞顫聲道:“是我自己愿意的,很是奇怪。在你面前什么都敢…”

  她依偎過來,喃喃道,“此生最好的事便是遇到紹哥兒,一切都不同了。”

  郭紹也覺得,一切都不同了,整個世界都漸漸走向了他完全不熟的方向,萬物似乎還是原來那樣,又似乎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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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島中文    十國千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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