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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祭祀

  魏仁浦主持前營軍府具體部署,大部禁軍和一部分鄉軍分批南歸,高彥儔和劉仁瞻分駐武、平,唯獨幽州城沒有大將統兵,只有城防無出擊能力。

  郭紹返回東京時,中秋早已過了。

  秋的涼意,完全沒有影響東京氣氛的熱度。儀仗行至安遠門(原封丘門)外,大庭廣眾之下,迎接的官吏便嘩啦跪倒一大片!這次郭紹回京,得到了最熱鬧的迎接。

  一個長聲幺幺的唱音傳進馬車:“臣等恭迎皇帝挾大勝歸朝!”

  “吾皇萬壽無疆!”

  “稽首…”

  “稽首…”

  “稽首!”

  郭紹在車駕上觀之,覺得今日群臣的禮節分外虔誠。一眾人以手按地,腦袋著地好一會,一連拜了三次。

  不多時,又有文官大聲道:“恭賀大周天子武功加于海內,威儀震懾四方,掃蕩胡虜,收復前人所棄之幽云十六州疆土,功業蓋前人,恩澤被萬世!天下億兆子民,幸萌陛下庇護。皇帝統天下、興盛世,黎民同享富庶,國家社稷永安靖!”

  宦官王忠趕緊上前躬身問郭紹,見郭紹神色如常,便走上前道:“陛下有旨,諸愛卿平身。進城!”

  這時還有配樂,那城樓上的大鼓,一聲聲頗有節奏,鼓聲很宏大,郭紹的皇帝儀仗頓時感覺更加威風!眾臣前呼后擁,前后衣甲整齊的精騎護衛,更有班師的禁軍跟著進城,聲勢著實夠大。

  進得城門,便上馬行街。街道兩邊人山人海,眾人見著皇帝儀仗,有人跪了下去,一時間百姓一片伏在地…平素就算皇帝路過,百姓也不用跪的,今日完全是例外。

  郭紹凱旋歸來,萬民像是拜神一樣伏拜皇帝的儀仗。

  “萬歲…萬歲…”那聲浪響成一片,仿佛整座東京、整個天地都在喧囂。

  如此場面,讓郭紹有種大帝一樣的感覺,完全凌駕在了凡間之上。他感受得出來,此時人們心服口服地承認他的皇權,沒有人敢質疑他神一般的地位…北伐干這場大仗,比較艱難,但完全是值得的!

  隊伍后面,還有一輛囚車,上面單獨裝著耶律休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押送回京。似乎并未發生向耶律休哥丟雞蛋菜葉的事,一則百姓舍不得雞蛋,二則東京百姓對他的仇恨沒那么強烈,耶律休哥畢竟從來沒法打到東京來。

  人們只是議論這個囚犯,是遼國第一虎將,大周皇帝全殲遼軍鐵騎、生擒其主帥云云。

  但是很快發生的一件事,會讓耶律休哥在東京迅速出名…郭紹親自帶著人他揪進了皇城南邊的宣仁功德廟。

  隊伍在廟前停下來。此時事兒便沒剛才那么井井有條了,顯得有點混亂,因為事先沒有安排這項活動,臨時才有人找來了香和酒果貢品。

  人群中,楊彪最激動,他對著廟里羅猛子的靈位畫像喊道:“三弟,哥哥們把仇人帶來祭你了!”

  眾人卻沒吭聲,但是郭紹沒稱帝前就和楊彪、羅猛子結拜過兄弟,這事兒很多人都聽說過。現在郭紹不和楊彪稱兄弟了,但情分還在,他完全不掩飾這件事。

  郭紹親自點香,說道:“楊將軍,取耶律休哥的頭顱罷。咱們不僅祭羅將軍,也祭在于遼國戰爭中陣亡的將士英魂!”

  楊彪道:“陛下說得對,遼人殺咱們太多人了!”

  楊彪見耶律休哥拖著手鏈腳鏈被押了過來,鐵青著臉上去便一把拽住耶律休哥的亂發,把他推到了羅猛子圓乎乎的畫像前。

  耶律休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此時卻站著冷冷仰頭看著那畫像,一言不發。

  “跪下!”楊彪大怒地吼了一聲,一腳踢在耶律休哥的小腿上。耶律休哥身體一歪,咬牙愣是沒跪下去。楊彪更怒,正待要再踢,這時史彥超走了上來,“砰”地一掌拍在耶律休哥的肩膀上,整整高出一個頭的史彥超碩大的手掌往下一按。

  只見耶律休哥的臉都白了,瞪圓了眼睛,身體就向下矮。

  “啊…”耶律休哥大叫了一聲,雙腿跪了下去。他的眼淚都嘣了出來,用生澀的漢話大叫,“我不服!我做了厲鬼也不放過你們,為枉死的三萬勇士報仇…”

  那喊聲簡直撕心裂肺,在這空曠封閉的廟宇里回音繞繞,十分瘆人。

  郭紹冷道:“你屠_戮我大周手無寸鐵的百姓時就有這一天,死有余辜!”

  耶律休哥大罵道:“一群草民,怎能算人!”

  左攸在后面不動聲色道:“遼國朝廷還會替咱們誅滅耶律休哥全家,也算是罪有應得。”

  “唰!”楊彪把佩劍拔了出來,一手把耶律休哥的腦袋按在低頭,一手握劍。耶律休哥瞪圓了眼睛,此時已喊不出聲來,他見明晃晃的劍靠近脖子,眼睛里也露出了懼意。殘_忍之人,倒不一定自己不怕死。

  不過耶律休哥總算沒討饒,畢竟沒有用。

  “啊!”耶律休哥顫_聲痛叫了一聲。楊彪徑直拿著劍在耶律休哥活著時就開始鋸,廟里的慘叫聲喊了好一會兒才消停。外面的大臣聽到動靜,都變臉了。

  楊彪一臉一身都濺上了血,提著頭顱放在了香案上,跪在地上作拜。郭紹也向靈位鞠躬行禮。

  楊彪拿起一壺酒在地上澆了一圈,然后一臉是血,仰頭喝了起來,再也沒說話了。

  祭了羅猛子,郭紹便出宣仁功德廟,徑直回宮。下旨明日再于金祥殿大宴慶功,今日部署諸軍休整。

  …諸臣在金祥殿拜了,見郭紹起身離去,便謝恩散朝。

  魏仁浦專程與左攸告辭:“我先去一趟樞密院與王使君坐坐,便回家了。”

  因二人在幽州同處近一年,關系倒熟絡了不少。

  二人在金祥殿的石階下面相互作揖,魏仁浦便轉身向南走。不料左攸卻跟了上來,剛才已經告辭了,魏仁浦有些詫異,緩走了幾步。又觀那金祥殿臺基在上方,臺基上如果有人、正在石階下看不到,便加快了腳步。

  走了一段路,左攸才道:“陛下這次回京,祭了宣仁功德廟,卻沒祭太廟…據說太廟的官員已經準備好了,卻沒準備功德廟這邊的事。”

  魏仁浦不動聲色道:“左輔政覺得,陛下疏忽了么?”

  左攸沉吟片刻,意味深長地看了魏仁浦一眼,“陛下若是疏忽,魏副使先前沒有提醒陛下?”

  魏仁浦道:“左輔政也在鑾駕附近,怎地沒有提醒?”

  左攸道:“罷了,今年還有幾個月,陛下也不一定回來就要馬上祭太廟。下官告辭。”

  魏仁浦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臺基上巍峨的金祥殿大殿,轉身向南邊步行而去。出一道宮門,魏仁浦進樞密院見到了先回衙門的王樸,兩人退朝后也沒走一路。雜役端茶上來,他們坐在一起喝茶,氣氛十分微妙。

  魏仁浦和顏悅色地寒暄了幾句,王樸反應冷淡,好像在說:你心里那點彎彎繞繞能瞞過老夫的眼睛?

  反正王樸以謀略待人,很不好相處,好在魏仁浦與他共事多年,也習慣了…琢磨著憑借這些年對王樸的了解,萬一有一天自己升官壓了這個曾經的上峰一頭,卻不知王樸有沒有心胸坦然面對這等事。

  魏仁浦又以逸聞的口氣談起了在幽州與武將爭座位的事。

  王樸聽罷卻很淡定,隨口道:“魏副使不必計較這等事。”

  “是,原是小事。”魏仁浦微笑道,端起茶杯,揭開杯蓋吹了口氣,便喝了一口。

  王樸道:“對了,許州那塊地,當年周天子封了些什么國?”

  “這個…”魏仁浦皺眉作思索狀,沉吟片刻,“早先昆吾族部落許由耕牧于彼,故其中一塊封了許國,除此之外,大概還有歷、康、鄢?”

  王樸贊道:“魏副使真是好記性。”

  魏仁浦皮笑道:“下官等雖多年替朝廷管軍令,平素瞧的都是兵事。不過總算是讀書出身,文章典籍涉獵不少。”

  王樸點點頭。

  兩人沉默好一會兒,冷場的氣氛中,仿佛各自都在琢磨著心事。魏仁浦想起剛才左攸和自己說的話,又琢磨了一遍,心里也明白了十分。不過他此時顯得比較謹慎,不太愿意輕易表態…畢竟是大事,得再仔細多想幾遍再說。

  于是裝傻是比較好的法子。

  不料王樸盯著他的臉,讓他極不舒服,這王樸人老、眼睛卻很犀利,被看著實在不怎么爽。王樸道:“魏仁浦覺得哪個字比較好聽?”

  魏仁浦道:“下官愚鈍,不知。”

  “魏副使一時沒想明白,那便再想想。”王樸端起了茶杯,照樣揭開茶杯撫弄著水面,不飲。

  魏仁浦心里大罵了一聲操,老子心里想什么都被你猜到,很有意思么?不過看到王樸的動作,又松了一口氣,當下便站了起來:“下官初回朝,最近的事兒也接不上手,幫不上王使君的忙。這邊先告辭了。”

  “送魏副使。”王樸拱手回了個禮。

  魏仁浦走出書房,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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