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蒼天饒過誰

　　祁君并沒有回答祁睿的話，而是提起步子往前走了走，看著面上平靜，底下卻暗流涌動的清水河出神。\n“臨江縣從來就只是表面風平浪靜，這背地里的暗流涌動遠比我們猜測的復雜。對于那些被人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消息，我只是比別人記性好一些，加上運氣好一點，知道的多了一些。”\n“所以，這么多年…你都是用這些小道消息來牟利的？”祁君垂著頭，語氣聽不出喜怒，好似剛才在家里的那些憤怒的翻涌的情緒已經煙消云散了。\n“別說的那么難聽。”祁睿嗔怪一句，在祁君用一副‘你敢說不是’的眼神看著他的時候，他心虛的別開臉，不好意思道：“這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n“各取所需？”祁君的眼眸微瞇，挑眉問了一句。\n每一次祁君一副長輩模樣，一本正經面無表情看著祁睿的時候，祁睿就有點發憷，于是他往后縮了縮脖子，狡辯道：“我這不是為了減輕家里負擔，解救你于水火之中嗎？”\n“我什么時候需要你解救了。”祁君沒好氣的掰了祁睿一眼。\n“嘿。要不是我，你能從堰塘回來嗎？你知不知道那時候，你差點就......”祁睿脫口而出的話戛然而止。\n“差點怎么了？”祁君敏感的抓住了話頭，疑惑的問。\n“沒什么。”祁睿故作隨意的擺了擺手，祁君卻開始不依不饒，“祁睿，你有事兒瞞著我。當初爸媽接我回家，不是因為外公死了對不對？”\n“就是因為外公死了，爸媽怕沒人照顧你所以才給你接回家的。”祁睿解釋，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誒呀，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怎么還......”\n“沒人照顧？”祁君臉色不霽，開始咄咄逼人，“舅舅舅媽怎么不能照顧了，我大小就是堰塘，舅舅舅媽當我親閨女一樣......”\n“你說的是小舅，大舅對你像親閨女？”祁睿聽見這話冷哼一聲，一臉嘲諷的笑，“你忘了之前大舅三番五次趕你回家，你差點被山里的狼叼走嗎？”\n“所以，我為什么被接回來？”\n祁睿欲言又止，祁君執拗的看著他，最后祁睿沒了辦法只能選擇妥協，與其讓祁君一個人胡思亂想，倒不如直接干脆利落告訴她。\n“你答應我，知道了之后別沖動。”\n“好。”祁君點頭保證。\n“我總感覺我說了，你不是往前一步跳河就是會后退一步拿刀。”祁睿說著拉住了祁君的胳膊，煞有其事的說：“不行，我說之前得拉著你。”\n“你趕緊說。”祁君無語的斜了祁睿一眼，仍由他拉著自己的胳膊。\n“那個，祁峰不是自小身體就不好嗎，外公死的那一年祁峰生了一次大病，醫院的醫生都束手無策了，然后他們后來就請了術士，那術士說家里有人命里帶煞，陰氣蝕體克了祁峰的命格。”\n祁睿說著小心翼翼的端詳祁君的臉色，只見她眉眼間均是怒氣，滿眼盡是譏誚之色。\n“你也知道，家里兩個老人信這些。不然當初也不會把你......”祁睿說道此處便轉了話頭，“反正后來那術士就說是你克了祁峰的命格，要么把你從族譜除名，要么就削弱你的命格。”\n“怎么削弱？”祁君嗤笑一聲。\n“說白了就是把他身上的病，利用一些歪門邪道轉移到你身上。”祁睿冷哼一聲。\n“那后來呢？”\n“爸媽肯定不同意這事，我也沒同意。所以那術士又說他師父能治祁峰的病，只是不太好請，這不就是要錢嗎？我就把所有積蓄都給出去了。”\n“你說你是不是傻？你就把錢給那種人\/渣救兒子？”祁君聽到這里沒好氣的爆吼一聲。\n“那不然怎么辦？真看著你死嗎？”祁睿見祁君不領情沒好氣的吼了回去，吼完才發現祁君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怒意，便問：“誒，你怎么不生氣？”\n“為什么要生氣？”祁君掙脫掉祁睿的手，“你以為我會跑回去質問那兩個老人為什么要這么對我，還是覺得我會去找那對人\/渣夫妻討公道？”\n“祁君，你墮落了。”祁睿煞有其事的看著祁君一本正經的開起了玩笑。\n“你才墮落了。”祁君沒好氣的回懟，轉身便往河堤里面走，“冷死了，回家吧。”\n“你真不生氣？我怎么不信呢？”祁睿覺得奇怪，大步追上去問。\n“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祁君悠然的嘆了一聲，聽見祁睿回了一句也是之后便沉默了。雖然她面色如常嘴角還掛著淺笑，可是內心早已風起云涌。\n一路上，她腦海里總是浮現許韓的臉，耳邊回響的是許韓跟她說過的話，許韓的每一次笑，每一次皺眉，每一次生氣祁君都記得特別清楚。\n包括許韓和她提分手的時候說，再也不見的樣子，依舊很清晰，清晰到祁君一想來心臟就跟刀割一般的疼，接著就是像被人捂住了摳鼻，呼吸的很是艱難。\n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n為什么，許韓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對待之后的結局是英年早逝，而那些傷害過他，傷害過他家人的人，如今依舊活的風生水起，每天安穩入眠呢？\n老天爺，你是眼瞎了嗎？\n祁君在心里咆哮，她多么想無情的嘲諷這個薄情的世界，質問不公平的老天，為何要給每個人安排不一樣的命運。\n許韓死了，難過嗎？那是肯定的。可是她還有家人，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還沒有偉大到能夠不顧一切去殉情，更何況就算她殉情了，許韓也不一定領情。\n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哭不鬧，不讓家人擔心，努力刻意難以忍受的痛苦，帶著自己早已支離破碎的心過好今后的每一天，這樣，才是許韓應該想看到，也是自己所期待的。\n回到家里，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祁君和祁睿非常有默契的選擇了休息。\n大清早六點臨江縣就人聲鼎沸，尤其是許韓家門口更是門庭若市，紛紛探頭朝院子里邊張望，竊竊私語的嘈雜聲像極了夜里的蚊子讓人心煩。\n派出所派人送來了許韓的骨灰，是許昌柏接的。那些人象征性的讓許昌柏節哀順變，又對他進行了例行詢問之后就離開了。\n許昌柏把許韓的骨灰抱進客廳里的時候，季涼城和陳乃夫一眾人均是滿臉死寂的盯著許昌柏手里的骨灰盒。\n陳乃夫紅了眼眶別過了臉去，季涼城大步跨到許昌才面前，抬手想要去碰觸，無奈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挫敗的轉身一拳砸在了墻上，悲痛的低吼了一聲。\n“這是他的命，你們都別太難過了。他既然這么選擇了，就隨他去吧。”許昌柏沙啞著嗓子看著側對著他，低著頭的季涼城紅了眼眶以后勸慰道。\n“都怪我，都怪我。”季涼城啞著聲音開口重復，說著一拳又砸在墻上，懊惱自責道：“我為什么要無條件相信他。如果我有一丁點懷疑…只要一丁點，他也許就不會死。”\n其他人聽見季涼城這么說均是紛紛低下了頭，一臉的悲痛。陳乃夫仰頭長舒了一口氣，心口悶的發慌，眼睛里的眼淚還是沒忍住直接從眼角滑落涌進了耳廓。\n許昌柏苦笑一聲，語氣很是自嘲“上一輩的恩怨，冤冤相報何時了。許韓，太執拗了。如果我早點把真相告訴他，他也不會如此…”\n他說到此處哽咽了，眼淚猝不及防滴在手里的骨灰盒上面。死無全尸四個字實在是不是什么好話，就算是許韓的真實寫照，他也說不出口。\n“就算把臨江縣掘地三尺，也得給老子把許韓找出來。”中氣十足的吼聲在外面響起，隨后他們就看見身穿黑色作訓服軍綠色迷彩褲的白膜怒氣沖沖的走進來。\n白膜看見許昌柏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鷹隼的眸子犀利的看著許昌柏手里的骨灰盒嬉笑著問道：“干爹手里抱著的東西是什么？金銀財寶還是綾羅綢緞吶？”\n許昌柏沒有回話，季涼城手底下的人沒見過白墨，其中一個惱怒的解釋了一句：“那是韓哥的骨灰！”\n“這里有你說話的話份？”白墨聞言偏頭看著說話那個人，雖然嬉笑著一張臉，雙眸里卻滿是犀利，聲音低了八度。\n那人被白墨的眼神嚇住了，動了動嘴皮子慫了，不敢再說話。白墨冷笑一聲便把視線移到了許昌柏手里的盒子上面，陰陽怪氣的問：“怎么，下一步要給許韓開追悼會？”\n“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白墨轉身在原地轉悠，語氣悠然帶著一些嘲諷，“許韓那種不要命不要臉的禍害，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還死無全尸？呵，瞎扯淡。”\n在客廳里的人聽見白墨的白墨的話均是神色凝重的看著他，眼眸中隱藏著翻涌的怒火，實在不知道哪來的人竟然如此編排許韓。\n“嘭！”白墨從許昌柏手里把骨灰盒奪走了，然后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好在骨灰盒上了釘子，只是在地上滾了好幾下才停下來。\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