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九章(中)
素鳴衍在靜室單獨召見蘇蓋文。蘇蓋文此時已沒有初時的桀驁不遜,他心里明白,就算能將寇兵擊退,他這一世的榮華富貴也已經到頭了,能不能最大限度的減輕罪責,六殿下的態度至關重要。
“羽嘉邊防軍司積弊已久,今日之變也不完全是蘇總督的責任,”素鳴衍好言安慰他,“所幸德羅巴沒有隨商秋風叛變,不然我在燕云荒原也會讓他打個措手不及。得德羅巴報信,我集結在燕云的所有兵力,除了進城的三百名千賀武士,城外還有三百名劍士與五百名射手與敵周旋,上唐援軍可以要到明天午后才能抵達,我已令牧易寒率殘軍馳援南部壁壘防線,讓迦南大軍攻破南部壁壘防線,問題就大了。”
商館的二十名千賀武士悉數戰死,蘇蓋文被困總督府,無法知道外界的消息,以常理推測,迦南此次調動的兵力不會超過一萬,以他們推進的速度來看,應是輕裝遠襲,沒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甚至連糧草都不足。
楚布河出羽嘉城,往南流淌三百里才完全斷流,在楚布河延伸出去的河道附近,是羽嘉城外的四座軍事壁壘,與羽嘉城共同構筑堅固的防御體系,封鎖住迦南大軍進入羽嘉的道路。南部壁壘防線共有五千兵力,有堅固的壁壘可以依賴,有威力強大的守城器械,只要軍心穩定,守住南部壁壘防線的問題不大。
牧易寒率部在城外與實力遠勝于己的寇兵周旋,所剩下的殘軍只怕沒有幾個人,六殿下讓牧易寒率殘軍馳援南部壁壘防線,目的在于告訴那里的守軍,羽嘉城的混亂局已經得到控制。
蘇蓋文垂手而立,他知道自己已經喪失與六殿下并肩而坐的資格,匯報羽嘉城內的慘重傷亡:“…城巾原有守軍兩千五百人,寇兵入城后,召集各家武士近一千五百人。存者不足千人,商館傷亡也很大,昨天商館被攻破時,武士剩下不到一百人,二十名千賀武士悉數戰亡…”
素鳴衍也沒想到會有這么慘重地傷亡,詳問之下,才知道北城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被寇兵襲奪的,縱容寇兵叛亂,差點就引火燒身。素鳴衍暗地里唏噓不已。
石京度、衷闌晦也心有余悸,后怕不巳,六殿下遲來半日,他捫早要都成為寇兵刀下的亡魂。
在桑吉主祭與八名光明術士的努力下。輕傷者都恢復戰力,重傷者也保住性命,躺在安全的角落里。千賀武士接替整個左翼的守衛,還由尤溪率領一部分千賀武士加強右翼的防護。損失四分之三戰力的羽鷲騎士不敢出戰。千賀武士完全占據空中優勢,又有堅固地護墻依托,打退寇兵幾次不算兇猛的攻勢之力,羽嘉幾天來首次在夜里沒有響起殺伐之聲。
次日午時,聶魯達率領龍騎營抵達羽嘉,與龍騎營同時抵達羽嘉的還有五百名千賀武士。與慕昭云率領的侍衛營、射手營匯合之后,清除滯留在羽嘉城北地寇兵,準備反攻北城。
與此同時,易經玄率領迦南大軍攻破丁柳堡,丁柳堡殘軍退入其他三堡,易經玄僅留兩千兵馬守住退路,率領其余兵馬從丁柳堡借路直插羽嘉城,于深夜抵達羽嘉南城,與易非天所率領的寇兵匯合。
此時。慕昭云率領侍衛營、射手營,在大量千賀武士的配合下,奪回北城,解除寇兵對總督府地圍困。
剩余的六千寇乓退結南城,與城外地迦南大軍互為犄角。
聶魯達率領龍騎營、岐伯率領三百精銳千賀武士在城外結營,用這兩支戰力最強,機動性最高的精銳戰力在城外結營,威脅迦南大軍不敢傾全力奪城。
慕昭云率領侍衛營、明石羽率領射手營、千賀長琴率領五百名普通千賀武士配合羽嘉城僅存的千余殘軍加強北城與總督府的防衛。
易非天生出功敗垂成的挫折之感,雖然手中的籌碼比檀那明河多得多,但是戰事拖延下去,青嵐地援軍將源源不斷的趕來,而自己卻無援軍,一旦雙方力量發生扭轉,只怕要全軍覆滅于此。
易非天仔細審視手中的弩箭,這是午時隨龍騎營一起來馳援的樓迦羅人所射來的弩箭。僅以單體戰力而言,一名羽鷲騎士相當于一名四階的樓迦羅武士,在空中開弦射箭是件很困難的事,易非天估算隨檀那明河遷至羽嘉的樓迦羅人中,能在空中擅射的樓迦羅人約在千人左右,四階地樓迦羅武士約有三百人,這與最先隨檀那明河趕到羽嘉馳援的千賀武士人數相符。但是換上輕便的十字弓弩,可讓檀那明河征調飛上空中戰場的樓迦羅人將驟增一倍,易非天看著手中的弩箭,越想越心寒,心里決定了一個念頭:“既然取勝的機會已經不大,那就要毫無猶豫的撤出戰場。”
素鳴衍、尤溪、慕昭云、蘇蓋文、衷闌晦等人聚在總督府的大堂商議下一階段的防御,直到天明,南城突然燃起熊熊烈焰,寇兵已完全退出南城,與迦南大軍一起往南撤退。這時裔天護衛營與駐守在下資的一營騎兵離羽嘉城只有八十里的路程。
素鳴衍未必烈焰完全樸滅,登上南城城樓,望著天際卷席而去的飛塵,心想易非天果然是可以稱得敵手的人物。迦南大軍撤退有序,素鳴衍只讓岐伯率領三百精銳千賀武士尾隨擾襲。駐守在南部壁壘中的駐軍沒有遵守素鳴衍以郡王府發出的誡令,出壁壘追擊,被迦南大軍回馬擊潰,損失慘重。易經玄、易非夭、商秋風沒有在羽嘉久戰的念頭,又無法擺脫千賀武士的擾襲,將陸路追兵擊潰,就繼續南撤。
枝伯待迦南大軍完會撤回迦南境內,才放棄沿途的擾襲,返回羽嘉。
素鳴衍以郡王府而非總督府的名義,令羽嘉邊防軍司殘存的三千兵馬在其他三堡集結修整,由聶魯達率龍騎營進駐丁柳殘堡。
壁壘守軍雖然未聽郡王府的誡令出壘追擊迦南軍,導致慘重的傷亡,以牧易寒為首的原邊防軍司將領此時倒不敢再違郡王府的誡令,雖然與制不合,但是他們多少知道六殿下的強勢,也知道蘇蓋文已經失勢,這幾天的誡令沒有一道是總督府發布的。
羽嘉殘存的一千守軍中有半數是從各家征調的武士,素鳴衍下令解散征調從各家征調的武士,裔夭護衛營、侍衛營以及射手營順勢接管羽嘉城的防務。而從下資趕來的那兩營客兵,素鳴衍毫不客氣讓他們在城外結營,讓其他進入羽嘉境內的援軍就此打道回府。
易氏挑動流寇大營叛亂,率軍侵襲羽嘉,無功后撤,消息迅速傳遍中陸大地。戰火暫時燃去,但是事件的余波卻波瀾迭起,不僅青嵐上下震憤,就連迦南朝野也異常驚惶。從兩國換質開始,關系就逐漸緩和,聯合清剿赤肌鬼使得兩國的關系上升到新的階段,卻讓易氏一戰打回原樣。喬羿良、春江明湖紛紛上言要求國主詔易銘達歸京自辨,都有趁勢削弱易氏的念頭。
青嵐雖然說是帝國遲暮,但是畢竟有帝國的威嚴,東南四郡的駐軍開始向秦山集結,準備對迦南邊境郡城進行報復性打擊。帝君震怒之余,令樞府解去蘇蓋文羽嘉郡總督、羽嘉郡邊防軍司都統將軍之職,此時能在羽嘉主持大事的只有羽嘉郡王檀那明河與鏡鑒臺佐政衷闌晦,衷闌晦以身負重傷為由拒絕出任羽嘉郡總督。帝都急于籌劃對迦南的反擊戰,決定暫時從權,由檀那明河暫攝羽嘉郡軍政大權。
蘇蓋文被軟禁在總督府的一座獨院中,他知道自己的過失罪責可大可小,都掌握在刀墨吏的筆中,正苦無推脫之計,聽見院中有腳步聲響起,來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守在院門外的武士就離開此地。
蘇蓋文抬頭看見昔時的心腹石京度推門走進來,一臉疑惑的問道,“我已經是階下之囚,為何你卻安然無事?”
“你都是階下之囚了,還想不明白嗎?”石京度冷冷一笑,說道,“帝子三番屢次向你示好,你卻棄之不顧…”
“什么?”蘇蓋文瞪大眼睛盯著石京度。
“今天好叫你做個明白鬼,你以為易氏秘密向流寇大營輸送補給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嗎?”
蘇蓋文仿佛給巨雷猛的擊中,臉色蒼白,眼睛幾乎要裂開來,怒聲喝斥:“你們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一城軍民于死地…”
“哈哈…”石京度放聲而簍,“我們是為一己之私,可以蘇蓋文府上的金銀難道都是干凈的,你又忘了寇兵是誰所編,是誰養虎為患的?”
石京度不顧蘇蓋文扭曲的面容,推門走了出去,恰看見院門處陰沉著臉的素鳴衍與尤溪走進來,斂住放肆的笑,說道:“殿下太仁慈了,蘇蓋文今天猜不透,不代表到了帝都也猜不透,蘇蓋文一定要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死掉才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