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鳴衍心里想:如果那本書對于樓迦羅人很重要的話,他們一定會查到這里來。讓青菱將前幾頁翻譯成今文,詞深義奧,素鳴衍苦思了幾天,覺得這本書與其說是秘典,不如說是用秘語寫成的星相圖錄,書中頻繁出現十二主星的字眼。
素鳴衍仰臥在山巔的巖石上,靜觀天穹上的繁燦星辰,扉頁那張星相大圖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他的眼前,代替頭頂上群星璀璨的蒼穹。
素鳴衍閉上眼睛,那張星相圖并沒有消失,而是直接出現他的心識里,那股離開燕云就以為會永遠消失的神秘力量又重新在體內流動,跟青羅氣勁、檀淵逆鱗勁的運行路線不同,這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在血脈里流動,隨著血液在流動。星相圖上的星辰閃著光輝,開始以詭異的軌道移動。
素鳴衍給自己的發現驚醒,在一般人的常識里,蒼穹上除了十二主星,其他星辰都是恒定不變的,為什么在那瞬間自己會感覺到星相圖上的所有星辰都在移動呢?
素鳴衍從懷里掏出書,將疊圖展開,湛藍畫頁在幽光的照映下,上面的星辰也熠熠閃光,素鳴衍不自覺的就閉上眼睛,一顆顆星辰在心湖之上浮現,那種比靜夜所看到的蒼穹更具體的印象直接呈現在心識里,所有星辰都在按照各自的軌跡運行著,出乎意料的,素鳴衍在群星中只找著一顆主星。相比較其他星辰,主星的運行異常快速,只在星相圖上留下運行后的光軌。
這是一副只能用心識“觀看”的星相圖,素鳴衍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但知道這本書絕對是樓迦羅人與喬羿良爭奪的秘典。
素鳴衍心里想:樓迦羅人費了這么大力氣,絕對不會知難而退。那個尖嘴巴樓迦羅人的修為比尤溪、白術都要高出許多,防不勝防,不如嫁禍他人?盯著書脊看了幾眼,書頁用一種仿佛永遠不會磨損的獸皮制成,用特殊的金屬絲將書頁裝訂起來,素鳴衍將金屬絲絞開,將疊圖取了下來,重新裝訂好。素鳴衍能夠肯定:秘典的關鍵就是這張疊圖,里面的文字也早就叫青菱抄下來了,現在要將這禍害轉嫁給誰呢?
素鳴衍將星相疊圖藏在內衣的暗袋里,重新躺下來,將秘典隨意的枕在腦袋下,一邊琢磨著禍害誰,一邊想鉆研體內神秘力量的運行路線,心有旁鶩,想到天邊露出魚肚白,兩件事都沒有頭緒。
素鳴衍走出燕云荒原,還沒有什么仇家,如果說他最想禍害的人,應該是摩揭伯岑,但是秘典落在摩揭伯岑手里只怕更合他的心意。
南方的冬天沒有燕云那么寒冷,整個冬季沒有下一場像模像樣的雪。夜寒積霜,素光在天地間流泄,蒼青色的天空里浮著潔白如絮的輕云,素鳴衍翻身坐起來,打了個唿哨,小紫狻從密林里鉆出來。
素鳴衍常常將尤溪他們從身邊支走,只帶著紫狻坐在山巔的巖石上。小紫狻長成兩尺多高,威風凜凜,已有王者荒獸的模樣。但是東山就連澤鹿這樣溫順的荒獸也不常見,紫狻必須回到荒原才會真正成長為荒獸王者,但是素鳴衍心里舍不得。
素鳴衍摟著紫狻獸的頸脖子,聞著它嘴里有血腥氣,不知道它剛剛鉆到哪里捕獲獵物去了。一夜未眠,絲毫不覺疲憊,神采奕奕的雙手叉腰,望著山腰的霧靄緩慢的飄上來。素鳴衍走下山巖,采兒正抱著錦袍走過來。
“殿下又在山巔坐了一夜,仔細冷著。”
素鳴衍一邊換下沾濕露水的外套,一邊往院子里走,走進屋子,待采兒將沾濕露水的外套入下,就將她摟進懷里,嘴里呼著白氣,手伸著采兒的懷里,隔著一層內衣取暖,說道:“迦南的冬天還沒有怎么冷,過幾天天氣就又要回暖了。”
采兒將素鳴衍的雙手挾在腋下,埋怨起天氣:“我可受不了。我一直在羽嘉長大,羽嘉背著燕云荒原,即沒有寒風,也沒有刺骨的潮氣。”又想起什么的說道,“藏金在門外站了一夜,遠遠看見殿下下山來,他才進去,這天氣真夠他受的。”
素鳴衍說道:“這會兒他又要去瀑布下鱗甲功,水寒刺骨,也夠他受的。”
“殿下這幾天懶惰多了,采兒只看見殿下一直在發呆,好像有什么心思。”
“嘖嘖,采兒也會埋怨了,這幾天冷落你…”素鳴衍伸到采兒懷里的手從上鉆,按著她小兔一樣的雙乳輕輕揉弄。采兒紅著臉,又不敢掙扎得太厲害,害怕驚動外面的侍衛,一會兒就沒用的動了情欲,雙腿無力的靠在素鳴衍的身上。
“吱啞”一聲,半掩的門扉給青菱推開。
“啊呀,”青菱驚呼著跳出去,“大清早的,殿下就不能清靜一會兒?”
素鳴衍將采兒放開,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輕輕印了一下,說道:“今天跟我們一起去書閣,到時候我們將青菱支開…”
采兒嚶嚀一聲,倒不知道她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在阿黛、采兒、青菱的服侍下用過早餐,讀了一會兒書,等采兒、青菱也吃過早餐,便一道在尤溪、藏金的護衛下,從東山的石徑向靈麓學院走去。
清晨的樹林里,不畏人蹤的金針鼠吱吱吱的磨著牙齒,偶爾會站在石徑上,等素鳴衍他們走近才溜進密林里,枯黃的草莖上積著白霜,藏金走在前面,替素鳴衍撥開擋道的樹枝。
“靈麓山里沒有兇猛的荒獸,對于小尾而言,只經過廝殺搏斗,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成為王者荒獸,我過幾天領著小尾進一次云魘澤,以后就將小尾留在云魘澤里。”
“采兒不是看不到小尾了?”
“小尾會回來的,我還要將他帶到燕云荒原去,讓它成為那里的王者。”
紫狻獸都生短尾,石川華初見紫狻時,還以為短尾巴犬,就一直“小尾、小尾”的喊著,后來盡管小紫狻不樂意,大家還是“小尾小尾”的喚它。
素鳴衍正想著去云魘澤的事,兀的聽見尤溪一聲斷喝,只見他撮手為刀,徑朝素鳴衍身左側的一顆高大樹木斫去。
雖然沒有覺察出什么異狀來,但是素鳴衍立即明白敵人散發出來的殺機引起尤溪的警覺。影遁的樓迦羅人。
素鳴衍立即撤下腰間的長擊刀,將青菱、采兒護在身后,定睛看去,那株高樹確實有些異樣。尤溪手刀斫上去,鏗然發出金屬的撞擊聲,空間微微扭曲著,驀然刺出一只閃著金屬光澤的巨翅。
扶桑島的圣者,這只翅膀還能叫肉翅嗎?
素鳴衍反手揮刀撩上,給巨翅震的連連后退,看不出巨翅有什么損失,鋒利的長擊刀卻給崩壞幾道口子。
“藏金,你護著青菱、采兒退回去。”
影遁散開,長琴露出真正的面容,突起的顎骨倒沒有讓他看起來太奇怪,眼睛上沒有睫毛,身后一對巨翅上尖突的翼骨仿佛上百片利刃組成的劍陣,倏然斂起,又倏然展開,散發著濃郁的殺機。
不知道有幾名樓迦羅人潛過來,不過藏金留在這里沒用,還不如讓他先護著青菱、采兒退回去與趕過來援軍匯合,免去后顧之憂。
“想走,沒那么容易?”
長琴躍上半容,背后雙翅一展,從尤溪、素鳴衍的頭頂翔過,徑朝藏金三人飛去。
藏金不退反進,明知不是敵手,一刀還是勇猛無儔的劈下來,身子給長琴倏然展開的巨翅震飛,好歹擋了一擋,讓尤溪、素鳴衍從左右兩側撲上來,將長琴截住。
長琴喈喈怪叫,尖銳的叫聲在密林里回蕩,震得素鳴衍耳膜巨痛,頭疼欲裂,與尤溪死死將長琴擋著,但是他的一雙巨翅不畏兵鋒。長琴顯然看準青菱、采兒是他們的軟肋,不與尤溪、素鳴衍硬拼,而是尋著兩人合擊的空隙,去襲殺青菱、采兒兩人。
素鳴衍心焦如焚,等不到援軍過來,青菱、采兒兩人就保不住,見藏金掙扎著爬起來,大喝一聲:“尤溪,保護好青菱、采兒。”對長琴叫道,“你要的東西在我這里。”縱身跳入密林,往東南的荒野疾奔。
長琴想不到素鳴衍一個人會突然鉆入林中,微微一怔,展翅震開藏金劈來的長刀,用拳與尤溪對轟,將他強行震退,上前奪下藏金手里的長刀,狂亂將沖上來的尤溪劈去,斂翅躍上半空,突的展開,懸停在半空。長琴將手中長刀奮力將尤溪擲去,也不管擲中沒有,展翅轉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向素鳴衍逃遁的方向追去。
長刀擲來,身后就是青菱,尤溪退無可退,雙臂疊架,耀起一團紅芒,硬生生擋住長琴全力摜來的長刀,尤溪全身的骨骼給巨力壓得咯咯碎響,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對藏金叫道:“你與青菱、采兒在這些等援軍…”聲音未落,人躍上林梢,往東南追了出去。
見長琴舍棄尤溪他們朝自己追來,素鳴衍先是松了一口氣,只要青菱、采兒沒事,自己與尤溪合力,雖然不能將長琴擊退,但是堅持到白術他們趕來不成問題。
素鳴衍矮著身子往林子深處鉆,為了方便尤溪過來匯合,而來采取“之”形的路線,耳畔聽著林梢之上的風聲,那是長琴雙翅鼓動吹出的銳利風聲。
兩棵高樹突然倒下,素鳴衍急速前進中的身形猛的一頓,讓過貼著鼻尖劈下的長刀。岐伯手持一柄四尺長的橫刀展開漫天的光芒將素鳴衍罩在里面,阮阿蠻嬌小的身形正從一棵高樹的茂密樹冠里躍下來,降到半樹高,身后的雙翼展開,懸停在半空中,手里一張銀色小弓正拉開半圓,指向素鳴衍。
在此同時,數十丈外響起激烈的打斗聲,想必是長琴將趕來的尤溪截住。素鳴衍暗暗叫苦,岐伯的修為本來就比他高許多,何況半空中還一個位持箭待射的阮阿蠻。素鳴衍貼著樹干與岐伯游擊,化開他綿綿不絕的攻勢,侍阮阿蠻開弓射箭,身子就繞到到樹干之后。“噗”的一聲,一支銀色小箭穿透兩人合抱粗細的樹干,一箭扎進素鳴衍的肩膀。
素鳴衍的鱗甲功已有小成,只讓銀箭刺入一寸,痛得他呲牙咧嘴,身形一緩,差點讓岐伯的刀尖撩到臉上,盡管躲過致命一擊,臉上還是給刀勁割開好幾道口子。
阮阿蠻的弓箭根本不畏樹木的阻擋,尤溪將長琴擋下已經很不容易了,接著纏斗下去,只有落敗被擒一條路。看情形,王城里逃出的樓迦羅人不多,只怕它們會拿自己來泄憤啊,素鳴衍頭疼不已,見南面谷底的林子密一些,慌不擇路的往里面鉆去。
阮阿蠻展翅躍過林梢,緊緊吊在素鳴衍的背后,岐伯站在地上,雙翅往素鳴衍逃跑的方向鼓風,一時間吹得枝斷葉落,咔嚓嚓的響聲不斷。將素鳴衍逃跑的痕跡掩蓋之后,岐伯貼著林梢迅速與阮阿蠻接近,重新將素鳴衍截住。
素鳴衍大恨: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先將蜇龍弓的秘密琢磨出來,長琴、岐伯的翅膀再堅韌,也躲不過蜇龍弓的貫射。如今樓迦羅人仗著一對翅膀,將他逼得與尢溪越來越遠,素鳴衍暗道:它們不能確定秘典就在我的身上,不會輕易下辣手。但是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長琴將尤溪纏住,或者將他擊傷,然后迅速過來與岐伯、阮阿蠻合擊,自己想到逃脫生天真是難上加難。
素鳴衍借著落荒而逃的時間,左手暗蓄足以引發一次爆炎術的混沌元素之力,貼著樹干攀上樹梢,將長擊刀橫在身前,看著阮阿蠻殿翼飛來,余光里,岐伯也正快速接近。
阮阿蠻除了背后長出一對淺青色的羽翼,相貌與銷金閣中無異,嘴唇沒有像岐伯、長琴那樣突起,看來生命母神對樓迦羅人的女性還是相當照顧;碩大的羽翼使得她的身形看上去更加的嬌小,臉龐柔美,難怪三百年前中陸的貴族會爭先捕獲樓迦羅女奴。但是阮阿蠻眼眸里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怎么只有你們三人尋來?”
阮阿蠻單足立在一枝柔弱不勝力的細枝上,背后的羽翼將斂未斂,手中的銀弓搭箭斜指著前方,除了岐伯正快速飛來,視野里是連綿不絕的葉濤林海。
“怎么不逃了?”
“你們都長著翅膀,怎么逃得了呢?”
“將秘典交出來,饒你不死。”岐伯趕過來,立在阮阿蠻左側的樹梢上。
“秘典早讓我交到大納言府上去了,你們若想要的話,不妨再探一次大納言府。”要找上門,也應該先去找石川華、易非天兩人,素鳴衍百思不得其解:樓迦羅人的反應未免太快了些?
“秘典就在你的身上,”阮阿蠻手中的銀箭脫弦射出,“死后靈魂之火的氣息可以附在生前觸摸過的物品上,這是千賀家的秘術,你是逃不了的。”
素鳴衍讓貼著臉頰射過的銀箭驚得一身冷汗,看見阮阿蠻眼睛銳利的寒光,暗感不妙,那個叫阿奕的鳥人看上去蠻重要的。
“千賀家,千賀長琴嗎?”樓迦羅人重現扶桑島只有數十年的時間,中陸對樓迦羅人內部的情況并不熟悉,只知道樓迦羅主要家族的家主會出任圣者,共同決定樓迦羅的所有事務,素鳴衍聽羅思勉提起過長琴是扶桑島的圣者,應該就是千賀家的家主。
素鳴衍瞥著遠處一點疾掠過來的黑影,笑道:“王城的樓迦羅人都應該是千賀家的家臣,不知阿蠻姑娘的真名叫什么?”
“哼…”阮阿蠻冷哼一聲,又從箭囊里取出一支銀箭,搭在弦上。
與此同時,岐伯也動了起來。讓他們兩人纏住,等到千賀長琴趕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素鳴衍將長擊刀朝阮阿蠻擲去。
阮阿蠻知道素鳴衍的實力,這一刀擲來勁氣撲面,割破空氣挾著風聲直刺眉間。阮阿蠻也顧不上射箭,抬弓去格長擊刀,出乎意料的并沒有受到劇烈的震擊,輕而易舉的就將長擊擋下。
素鳴衍貼著樹干,從茂密的樹冠里穿過,滑落到地面上。阮阿蠻心里雖有疑慮,但是想不了太多,朝素鳴衍剛才立足的地方飛去,詫異的發現素鳴衍并沒有立即離去,而是抬頭透過枝葉露出溫柔的微笑。
“阿蠻,快讓開,他兼修混沌術法…”
岐伯的聲音未落,轟的一聲,阮阿蠻立足的樹冠騰起一片火海,瞬間就將她嬌小的身子淹沒在里面。
爆炎術頂多讓岐伯受些輕傷,但是阮阿蠻就禁受不住,熾熱的火舌迅速將她的羽翼舔成灰燼。岐伯驚叫一聲,也顧不上去追素鳴衍,撲入火海,雙翼扇出冰寒的勁風,迅速將殘存的火焰撲滅。阮阿蠻嬌小的身軀墜落,咔咔的碰斷殘枝。在她墜地之前,岐伯及時將她接住,看著她被高溫火焰焚燒過的殘軀,厲嘯起來。
素鳴衍矮身鉆入密林,岐伯厲嘯時,背頸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下與鳥人的恩怨更沒深。樓迦羅人畏火,但是一擊爆炎術不至于能要阮阿蠻的命,素鳴衍也不希望阮阿蠻葬身火海,只希望她身受重傷,拖住岐伯與長琴兩人中的一個。
長琴一人追來,雖然打不過,至少沒有非常迫切的生命之憂。
燕云荒原的往昔有如生命里的絡痕,雖然沒有樓迦羅人的翅膀,手里空無一物的素鳴衍就像在密林里穿梭的青狐,以驚世駭俗的高速往東南云魘澤的方向逃逸。
雖然與阮阿蠻只有簡單的幾句對話,素鳴衍知道她們并不知道他的質子身份,而是根據秘典上附著的氣息追蹤到他的,不然的話決不會三人就敢來追討秘典。
說到底還是素鳴衍自己疏忽了,進出學院只要多帶幾名侍衛,讓青菱、采兒留在府里,絕不會有今天的險情發生。
素鳴衍內心倒是渴望多惹些是非,雖然遠離青嵐,但是素鳴衍無時無刻不感覺到摩揭伯岑的沉重影子壓在自己的身上,有時竟讓他感覺到致命的窒息。
與樓迦羅人結下深怨,手里的秘典又是他們與喬羿家必得之物,沒那么簡單就能擺脫這些睚眥必報的樓迦羅人,素鳴衍更擔心此事引起喬羿良的疑心。素鳴衍沒見過喬羿良,但他的大名卻是聽說過的,他可比摩揭伯岑還要厲害幾分的角色,想惹麻煩,也沒有必要惹上他。樓迦羅人雖然麻煩些,但是畢竟在迦南境內,若讓喬羿良得知秘典落入自己的手里,只怕銷金閣的火災又得重演一遍。這么想來,除非將秘典的事情解決,不然回去會將所有的人都帶入困境。
暝色四合,林子里的光線更暗,長琴他們還沒能追上來,素鳴衍依樹而坐,從懷里掏出那些樓迦羅人拼了命也要爭奪的秘典,又將那副星相圖取了出來,暗自思量樓迦羅人的追蹤秘術,想起阮阿蠻說起此事時咬牙切齒,難道說那個叫阿奕的樓迦羅人死了?
利用秘典上附著的靈魂氣息追蹤,樓迦羅人的追蹤秘術還真不思議。
一頭山貍觸了下素鳴衍設下的藤蔓,彈出的竹箭正胸膛,山貍嗚咽著掙扎了幾下就咽氣了。素鳴衍掀嘴笑了笑,將秘典與星相圖分開貼身藏好,在地上打了個橫洞,將山貍剝皮肚里填好香料用大柏桐葉包好埋入橫洞上方的土里,默誦口訣在橫洞里燃起一蓬火焰,小心不讓火光泄出橫洞。待埋山貍的土里透出清香,素鳴衍將火熄去,扒開給烘得灼熱的硬土,取出里面香噴噴的山貍肉,等不及將柏桐葉剝干凈,嘴巴就湊上去大咬。
過了一會兒,附近的荒獸就讓山貍肉的香味引過來,林子周圍都是藍瑩瑩的獸眼。素鳴衍還以為靈麓山附近不會有兇猛的荒獸存在,看見三只角虎悄無聲息從后面包抄過來,嚇了一跳。
角虎背脊上的長鬃如硬刺豎起,額上的獨角在夜色里發出讓人生畏的光澤,別的荒獸懾它們的威嚴,低聲嗚咽著離開。此地差不多出了靈麓山的范圍,素鳴衍只想引起荒獸過來,將此地的氣息攪亂,增加敵人的追蹤難度,沒想到會引來三只角虎。
算了,還是逃命吧,不要沒把三只角虎解決,倒將敵人先引過來。素鳴衍猛的咬住山貍的后腿,撕下一大塊肉,將剩下的山貍猛的向一只角虎擲去,腳下卻毫不停留的向左側掠出。
不知道是阮阿蠻的傷勢將長琴與岐伯兩人都拖住,還是三只角虎跟在自己的后面,將秘典上附著的靈魂氣息掩蓋住,素鳴衍一直往東南方向走了五天,一直走到云魘澤的邊緣,還沒有看見長琴他們追來的身影。若非知道樓迦羅人不是輕易放棄的種族,素鳴衍差點認為這件事就此結束了。
素鳴衍負手立在一座湖泊東畔的矮丘上,此時天氣還沒有轉暖,淺白的湖面水汽氤氳。三只角虎立在不遠處的岬石上,身上毛皮燒焦多處,泥濘不堪,跟在素鳴衍的身后吃夠了苦頭,但是眼睛里的兇焰卻是更加旺盛了。
一只角虎長嘯起來,素鳴衍擰頭望去,北面的天際一點黑影正急速飛來,長琴展開雙翼正貼著流云飛翔。
素鳴衍的眼睛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展開一對羽翼飛翔在云邊,真是讓人羨慕。走出靈麓山區,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林,再往東南走,就是云魘澤的腹地。
這片大陸上存在著許多人跡未至的地域,那里往往盤踞著眾多強橫的荒獸,即使天榜中的人物也不敢輕易進入這些地域的腹地。
看著長琴貼著流云飛翔的身影,素鳴衍知道長琴終于又能清晰確認出他的位置,手按在胸口的秘典上,暗道:都是你惹得禍,若是沒有什么大用,真吃大虧了。無法確定長琴有沒有鎖自己的方位,但是長琴以這種姿態進入云魘澤,勢必會激怒云魘澤里的荒獸。
低沉的嘶吼聲連綿不絕的從灌木林里傳出,素鳴衍暗感可惜:云魘澤里沒有鸞鳥,不然一只成年的鸞鳥就讓長琴好受的。
素鳴衍掉頭下了矮丘,沿著湖邊往東急奔,三只角虎緊緊咬住他的身影。進入荒獸密集的區域,就無需角虎幫著掩蓋氣息,并且三只角虎跟在后面在云魘澤里橫沖直撞,極有可能引起更兇猛的荒獸,素鳴衍轉身站定,暗道:還是先解決這三個家伙再說。
角虎也能感覺到素鳴衍體內傳出的殺氣,齊嘯一聲,從三面包抄而上。素鳴衍迎著虎口轟出層層疊疊的拳影,凝出拳鋒的檀淵逆鱗勁壓得極薄,就像一層金甲包裹著拳頭,使得素鳴衍擊出的拳頭有如一擊擊重錘。
素鳴衍鱗甲功小有所成,不畏角虎的爪,只需小心它們額上的獨角與鋒利的獠牙,角虎額上的獨角堅比精金,加上角虎的巨力,只怕鱗甲功練到高階也得小心應付。
這三只成年角虎平日一起捕獵,相互之間的配合比人還默契,素鳴衍雖然不怕它們,但是要將它們解決掉,還是相當棘手。長琴隨時都可能確定自己的方位,這時受傷,只能將秘典丟給樓迦羅人了。
久持不下,素鳴衍內心漸有些煩躁,右手拳鋒漸漸隆起,凝出一支兩尺多長的虛實之矛與手臂連在一起,蕩出層層疊疊的矛影,將三只角虎罩在里面。檀淵逆鱗勁凝出體外會散發淡金色的光芒,素鳴衍揮矛斗虎將左右十步之間的地方都罩在淡金色的光芒之中。
左側林間傳來熟悉的低吼,素鳴衍聽了一喜,矛勁一收,只見一道紫色的影痕從密林里竄出,猛的撞上一只角虎的軟腹上,比成年角虎矮了一大截的紫狻氣勢卻絲毫不弱,與那只角虎咬在一起。
素鳴衍無心取三只角虎的性命,嘬起嘴吹出一聲輕哨,將紫狻喚回,摟著它柔軟的頸脖子,輕輕撫mo。紫狻在密林間穿梭了數日,毛皮也是污穢不堪,前腿、左耳后的毛皮給咬脫了好幾處,都還滲著血跡。想來為尋自己在深山密林里吃盡了苦頭,素鳴衍心痛得很。
紫狻雖然年幼,但是身上王者荒獸的氣息卻讓三只成年的角虎有些畏懼,圍著素鳴衍走了一圈,才不情不愿的低吼著走向北面的密林。
有紫狻相伴,素鳴衍反倒不敢走進云魘澤的深處,若是因為紫狻的氣息引出云魘澤里的王者荒獸,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南面的水蕩子里飛出一群白頭鷲,素鳴衍趕忙爬上高地,忍不住要哈哈大笑:長琴引起云魘澤里猛禽的敵意,這群白頭鷲有十五六只,大概能讓他忙一會兒。
素鳴衍找來草藥,讓紫狻臥在腳邊給它裹傷。紫狻張開嘴,吐出一只密封的錦囊,素鳴衍拆開一看,卻是江采離字跡潦草的一封書信在里面。
尤溪、藏金都受了重傷,生命無憂,江采離早就猜得秘典之事,又從青菱口中得到證實,知道此事絕不能讓迦南方面起疑心,春江明湖派出大量的好手尋找素鳴衍的蹤跡,正因為如此,白術、江采離等人就不便跟著紫狻尋來,只能由素鳴衍一人將樓迦羅人引出眾人的視野。
“若讓喬羿良知道千賀長琴親自咬著我不放,不起疑心才怪,可是一個人要將千賀長琴他們引出迦南境內,也難為我了吧?”素鳴衍喃喃自語,手指騰起一蓬火焰將書信燒成灰燼,探手摸了摸紫狻癟癟的肚子,“也難為你了,餓了好幾天了吧?”
素鳴衍讓三只角虎緊跟著不放,幾天來也沒好好用餐,反正要引著千賀長琴他們往東走,倒不怕讓他發現蹤跡。
云魘澤邊緣的水草地里有大量的澤鹿群,素鳴衍用削尖的細長木刺入一只幼鹿的頸部,群鹿驚駭四逸。一年多來,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手腳慢了許多,等素鳴衍將一塊大脯子烤好,紫狻坐在一起,口涎早粘到前腳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