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劫后余生
安德烈抬起雙手，親眼看見自己的雙手一點點的干枯，從年輕人的手臂變成了皮包骨頭的枯指，那樣子就像是干枯的樹皮一樣，布滿了褶皺。因為修煉詛咒變異的臉孔也失去了色澤，血紅的雙目不再流淌血淚，而是變成了枯竭的血痕。安德烈恐懼了，他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特別是，死在自己精通的詛咒魔法之下。
馬歇爾站在遠方，他心臟位置處的觸手詭異的跳動，扭曲，里面仿佛居住著另外一個生命似的，看上去極度瘆人。
釋放完魔法之后，他身上的那股詭異氣息一點點的收斂，最后再次歸于平靜。做完這一切的馬歇爾仿佛再次變回了之前，那個毫不起眼的小醫生。緩緩的扣上身上的白大褂，抱著熟睡的安琪兒，一步步走到安德烈的面前，俯視著他。
因為角度的緣故，安德烈只能看見一張漆黑的臉，但這種壓迫感，比之前還要強大數倍。
這是在見識了絕強力量之后內心生出的恐懼。
“救我！”
安德烈深處枯瘦的手臂，干枯的嗓子里面發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沙啞聲音。
而馬歇爾好色根本就沒有看見似的，他的臉色極度冷漠。那冰冷的眸子，仿佛是在俯視一只垂死掙扎的螻蟻！
這才是魔法師！
那些冰冷魔法師應該有的目光！
安德烈的內心劃過一道念頭。
“你知道嗎？我最恨的就是魔法師。”馬歇爾緩緩的帶上口罩，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安德烈茫然。
他不明白馬歇爾的意思，他自己不是一名強大的詛咒法師嗎？他是在恨自己嗎？
“我美麗的妻子依露莎，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我很愛她。”說道這里，馬歇爾站了起來。
“可惜她死了，就因為她也是元素法體......”
但安德烈在聽到這句話，眼中瞬間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馬歇爾這個魔法師會如此在意這個小姑娘了，也明白為什么他會那么憎恨魔法師了。沒有人守護的元素法體，下場絕對是極為凄慘的。很顯然，他之前的行為，在某種行為上激起了這位古怪法師的回憶。
“呵呵，原來如此。你自己不也是法師嗎？”
安德烈平靜的有些不正常，這是一個人在明白了結果之后，看透死亡的神情。
“你知道我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嗎？”馬歇爾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他的眼眸之中卻是閃爍出了一股瘋狂的神色，看到這種眸光，即使是已經看透生死的安德烈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瘋子！
“所以我也恨我自己。”馬歇爾沒有說原因。
“我死了，是不是他也要死？”
安德烈有些可憐的看了下旁邊仍舊昏迷的伊茲，至少自己死的時候還是清醒的，而他，恐怕比自己還要慘。
“他？你救了他！如果，你不對安琪兒出手，我是不會出手的，但你給了他一條活路。”馬歇爾緩緩的拉上衣領，將他那詭異的身體徹底的隱藏到了白色大褂之中。
確實，安德烈和伊茲交手，從始至終馬歇爾都沒有出現。如果安德烈只是殺伊茲，恐怕現在的他已經得手了。但天意弄人，讓安德烈發現了安琪兒的存在，貪婪的念頭讓他丟掉了性命，也給十死無生的伊茲帶來了一條活路。
“你明白嗎，他的活路，是你給的。”
馬歇爾收回手掌，將他那慘白的左手收回到了袖子之中。
安德烈的目光在聲音傳出的剎那，瞬間失去了光澤，整個人就像朽去的木材一般，撲到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堆枯死的灰塵，那樣子，就像是腐朽的樹木一樣，沒有半點生機。
一個強大的魔法學徒，就這樣死了。
生命，如此低賤！
這就是魔法世界，一個殘酷到冷血的世界！
“我本來沒打算救你，可你之前的表現，給你自己留下了一條活路。”馬歇爾走到伊茲的身邊，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銀質的手術刀，緩緩的向著伊茲的心口插了下去......
馬歇爾十分討厭魔法師，甚至可以說是憎惡！因為他的妻子就是死在一名魔法師的手中，盡管最后下手的是他自己，但這并不能改變他對魔法師的仇恨，他扭曲的性格，也是因為那件事造成的。所以馬歇爾十分憎恨魔法師，包括他自己，這種憎恨隨著時間的流逝，非但沒有淡化，反倒越來越嚴重，直至最后，他拋棄了魔法師的身份，獨自離開了魔法師的世界，一個人在外流浪。
也許是神靈的眷顧，疲憊的馬歇爾在這個小鎮上發現了安琪兒。
一個和他妻子一樣的元素法體！
這個發現讓馬歇爾有了精神寄托，他想彌補自己的罪過。
所以他留了下來，成了小鎮上一名在普通不過的醫生。
第一次救治伊茲，是鎮長給他下的命令，所以馬歇爾盡管憎恨法師，但他還是救了伊茲，當然，他并沒有用全力，否則以他魔法師的手段，一天時間就可以讓伊茲康復，但他也沒有敷衍，只是拿出了普通醫生應該有的醫術。
盡管如此，馬歇爾仍舊十分討厭伊茲，討厭他身上的精神波動，討厭那種元素環繞的氣息，所以他從來沒有給過伊茲好臉色。之前伊茲和安德烈火拼的時候，他也沒有打算出手救人。在他看來，所有的魔法師都是死有余辜，盡管他就也是魔法師，但這并不影響他對魔法師的憎恨。
真正改變馬歇爾對伊茲態度的，是最后一幕伊茲拼死保住安琪兒的畫面。
從那一刻起，馬歇爾終于不再厭惡伊茲的。
所以他救了伊茲。
但詛咒魔法，本就是一門極為深奧的魔法，如果是詛咒別人，馬歇爾有一千種甚至上萬種辦法讓別人死于非命。但解除詛咒救人，就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了，就好像是兩個人列出的兩種完全不同的密碼，第二組密碼的復雜程度是第一種的上萬倍，但不知道密碼排列方法，任憑第二個人如何猜測，也無法破解。魔法的世界更為奇特，復雜程度也是密碼的億萬倍，不同媒介釋放的詛咒魔法，效果也完全不同。
馬歇爾沒有見過那種眼球，所以他也沒有辦法解除伊茲身上的詛咒，唯一的辦法只能通過壓制來緩解這種情況。
等到伊茲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清晨。
睜開雙眼，伊茲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馬歇爾醫生的屋子。
他的身上，纏滿了繃帶。
這些繃帶只是用來蒙蔽鎮上普通居民的，真正緩解伊茲詛咒的，是他心口處的那到十字形的刀疤。
“我壓制了你的詛咒，但這種方法只能緩解，并不能根治你的病根，所以你想恢復，必須去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馬歇爾拿著銀子的手術刀，放在燭火上面緩慢的烘烤著。
“謝謝！”
伊茲坐起身來，說了一句。
有些時候，感謝沒有必要去做太多的表現，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不用謝我，救你不過是順手為之，其實我現在仍然很討厭你。”馬歇爾毫不掩飾自己對發生的憎惡。
“病好了，就趕緊滾吧，你的詛咒我只幫你壓制了一年，一年以后找不到解救的方法，一樣要死，而且那個時候爆發出來的詛咒之力，會比現在還要恐怖十倍，我敢保證，就算是你突破到正式魔法師了，也一樣會死，而且會死的很慘。”
“能活一年，已經賺了。”
伊茲走下床活動了一下，發現并沒有什么大礙。他身體的傷勢已經被馬歇爾治愈了，留下的只是詛咒的問題。
“很不錯的心態。”
馬歇爾手中的銀質手術刀翻了個面。
“給你個提示吧，算是你拼死保護安琪兒的獎勵。”馬歇爾頭也不抬，自顧自的說道。
伊茲凝神靜聽。
他知道，馬歇爾不是一個普通人。
他的身份是一名正式的魔法師，盡管這個魔法師有些古怪，但并不影響他的身份。因為這個人是他到這個世界以后，見到的第三個正式魔法師。前面兩個，一個是魔法學院的校長，另外一個是霍爾姆德斯城的老城主，任何一個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馬歇爾身為正式魔法師，實力絕對不會比那兩個人弱到哪去，甚至伊茲的內心還有一種猜測。
馬歇爾的實力，真的就是這樣嗎？
“你體內的詛咒我雖然沒有辦法解開，但是研究了這么多天，或多或少也得出了一些結論，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風元素人的心臟或許可以幫到你.....讓我想想，那東西，好像只有在王都才有......”馬歇爾提點了伊茲兩句之后，便專心致志的烤他的手術刀去了。
伊茲也知道對方的脾氣古怪，道了聲謝之后便推門出去了。
門外，陽光極為刺目。
伊茲伸出手掌，遮住了陽光，逸散的光鮮透過指縫照射在伊茲的臉上，暖暖的。
“活著......真好！”
伊茲深吸了口氣。
二世為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