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與法亞人的溫和交流
這后門竟然還能用。
楊洺保持著淡定，此刻他的身體一一在光明之都的虛擬思維體，坐在桌后一動不動，只是任由眼前的畫面不斷變化。
他連接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感覺熟悉，是因為每次他面對空間蟲族時，都會看到這一片光影，看到這些星光。
楊洺感受到了婆娑的存在，婆娑也在好奇地觀察著這里。
他們離得很近，只是無法直接看到彼此。
群星中有光亮閃爍，楊洺眼前出現了三個透明的身影。
法亞人。
他們有著接近人類的身形輪廓，但自身只是一個透明的光團。
不同于楊洺跟他們的前兩次見面，出現在這片空間中的法亞人，身體內部都有一團互相糾纏的光線，或者是在胸口，或者是在脖頸、腦部。
真正的法亞個體，是由一個生物文明集體升維而成，包裹著整個大星系團。
現在出現在楊洺眼前的法亞人，只是該個體分化出的三個思維片段，負責三個項目，便于理解也稱之為法亞人。
三位法亞人同時開口：
“你好，一號先行者。”
“你好，落風同盟的掌控者。“你好楊洺。”
顯然，其中有一位法亞人是第一次與楊洺碰面，替代了此前利用赫拉＇賦予蟲族情感實驗＇的那位。
中間的法亞人自我介紹：
“初次見面，我主要負責銀河系人類文明板塊的政體調控項目，這里是我為當年的利維·謝爾曼開辟的通道，因為此前看到了你會在這個時間點抵達這里，所以我保留了這個通道，與你進行此次溝通。
左側的法亞人道：
“你現在肯定有很多疑惑，先行者，其實你已經在銀河系人類文明中干涉過深，這已經影響到了溫室文明試煉項目的正常展開。
“我必須提醒你，你需要盡快解決利維·謝爾曼這個令人感覺頭疼的機械思維體，然后就要準備做你本職工作一一先行之使命。
右側的法亞人笑道：
“我可不會再給你額外的提示了！
“因為那次擅自與你接觸，我已經得到了警告，回歸主思維體再分化可不是什么獎勵。”
一直板著臉的楊老板，突然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我其實只是好奇試了一下，沒想到真的能跟各位溝通······那個，來都來了，我有幾個問題。
“我們選擇與你溝通，就是為了解答你的疑惑。
居中的法亞人道：
“我能看出，你現在有些糾結。
“站在你的角度來看，利維·謝爾曼的傳奇一生，確實足以讓你產生欽佩的情緒。
“可實際上，他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滿足自身、為了滿足自利。
“他從未想過集體，他不具備在集體需要時自我犧牲的品質，這就是他失敗的根本原因。
“另外，我可以向你闡述一個沒必要對你解釋的事實，當年是利維·謝爾曼先挑釁我們，才會被我們驅逐、強制性降維，并讓他的機甲失去了時空共振的能力。”
楊洺緩緩點頭：“對于這點，我其實有預感，利維·謝爾曼習慣了做皇帝，他想征服自己所見之地，包括高維文明。”
“可以這么理解。居中的法亞人繼續道：
“但實際上，利維·謝爾曼也曾表現出值得我們欽佩的品質，只是這些品質對于一個文明而言，太過微不足道。
“宇宙的視角下，只有文明的生存與毀滅，沒有個體的發展與感受。
楊洺問：“那我現在，就只需要找到利維，釋放各位給我的那只蝴蝶，就算完成任務了？”
居中的法亞人道：“是的，這很簡單，理也想殺死利維，利維本身沒有多少求生欲。”
“我有一個問題，”楊洺道，“利維死了，理掙脫束縛，理控制的利維艦團和千億規模的機械思維體，將會侵略整個銀河系人類文明，理會瘋狂的報復，對嗎？”
三名法亞人同時點頭。
“在我們所能見的各條事件線上，該事件發生的概率趨近于＇1＇。
“那，你們準備做什么來阻止她？”
楊洺道：
“我其實知道利維在哪，他就在我不遠的地方，那個禿頭的大叔，那個在微妙的時間點出現在我面前，又曾三十九次試圖引導我思想的巴多利老師，他就是利維。
“我本來只是以為，他是理的分身，或者是理的手下。
“但后來，他一直在推進所謂的宇宙真相調查社團，給了我強烈的暗示和執念感，他試圖引導我重新認知法亞文明，是嗎？”
“是的。
居中的法亞人道：“你比我們想的要聰明，他認為我們是霸權者。”
“是他做的太明顯了，而且，在我使用光明之都的后門后，各位就立刻現身見我，應該也是想對我進行引導，或者說，給我打點預防針。
楊洺瞇眼笑著：
“有什么要叮囑我的，各位就叮囑吧，你們知道的，我必須為了我的家鄉拼上一切。
居中的法亞人突然笑了聲。
沒錯，他直接表達了明顯的情緒。他笑道：
“楊洺、白色幽靈大人，我此前曾在謝爾曼帝國扮演一個老貴族，這是我這個實驗項目所賦予我的特權，我總是能出現在銀河系人類文明的各個政體內部。
“我可是不止一次，聽到了你為了蒙騙謝爾曼帝國的權貴，說這句話—你們知道的，我背負著先行者的使命，我現在只想在帝國站穩腳跟，庇護我的家鄉。
“哈哈哈哈！
“抱歉，楊洺，但我想，你肯定不是想著在我們法亞文明中站穩腳跟，然后反過來端掉我們，對嗎？”
“這！”楊洺抿嘴皺眉攤手聳肩，“這簡直是我聽過最不好笑的玩笑，法亞是五點五級文明，我只是······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各位能答應讓我的母星免試就進入銀河系，那我·.....”
“這不可能。
左側的法亞人立刻道：
“每個先行者都有著和你一樣的訴求，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法亞的游戲》是文明播種法則的核心構成部分，文明播種法則是我們的七大基礎法則之一。
“所謂基礎法則，就是我們絕對不會違背的原則，如果有非基礎法則與基礎法則產生矛盾，我們必須優先遵循七大基礎法則，這是三大原初協議規定的內容。
楊洺嘆道：“這件事一點都不能談嗎？”
“你的母星通過概率很低，我建議你降低預期。
“不是，”楊洺的表情有些嚴肅，“我們是誤觸、誤觸的時空泡！用觸碰時空泡當做評判標準，是不是太粗暴了一些？這個機制本身就有問題！”
左側的法亞人道：
“不，這個機制是健全的，在觸碰時空泡之后，我們項目的檢測員評估了你們的行星，符合最低參與法亞游戲項目的標準。
“你們行星的問題，源于社會體系相對原始，以及資源的嚴重分布不均，每個星球的發展路途上都有相似的過程。
“而且，你或許存在某種誤會。
“我們一直說，地球的競爭力太弱，是出于綜合考慮。
“第一，你們的科技水平尚未抵達能充分利用該行星所有能量＇的水準，所以，你們在接入《深淵》這個試煉的空間后，接納各類信息和科技的速度相對緩慢。
“第二，你們的社會發展比較滯后，無法在短時間內形成有效的行星聯合政府。類似于星球議會之類的存在，你們需要最少二十年的時間進行搭建，地球人類數量雖多，但受教育程度嚴重不均。
“第三，前面這兩個問題將會嚴重制約地球文明在《深淵》中的表現，而每次試煉有統一的期限，以積分排行來進行競爭，當你們剛開始試圖自我團結，其他溫室文明必然對你們施加干擾。
“我們之前已經答應你了一個條件，其他四個先行者對自身文明的回信，是投放到這場試煉開始前零點五個標準銀河年的時間點，而你可以投放到開始前一點五個標準銀河年。
“這已經是鑒于你為我們各個項目作出了杰出的貢獻，所給你的最大程度幫扶。
“楊洺，你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不必再畫蛇添足。
楊洺默然。
右側的法亞人嘆了口氣：“我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這又是必須接受的 ······而且，楊洺，我可以偷偷告訴你。”
居中、左側的法亞人同時看了過來。
“就一點點，”右側的法亞人用銀河語嘀咕著，“這是我們對抗蟲族的強大戰士，他抵達高維世界后還要成長、歷練、得到真正的生物力量，我們應該注重他的心路歷程。
其他二法亞人同時點頭。右側的法亞人道：
“楊洺，高維世界將會顛覆你對宇宙的認知，你現在看宇宙，它像是一個球體包裹著你，實際上，當你邁入高維世界，你會處于這個球體的薄膜中，你所見的，是無數個同時轉動、又互相關聯的球體，時間對你就沒了任何意義，你需要重新理解信息和物質。
“你的家人就生活在其中一個球體中。
“球體不會消失，它會一直存在，只是內部信息會出現變化。
“當你建立足夠的功勛，你可以把你家人的信息從凝固的球體中拉出來，送到你認為安全的角落。”
楊洺微微挑眉。
“這并不是許諾，”右側的法亞人道，“這只是你完成升維之后所能做到的一些事，當然，前提是，這必須是你擁有足夠的能量。”
楊洺笑道：“好吧，伙計，你總是能想到辦法讓我對你們心悅誠服，我突然開始期待升維了。”
“那么，”居中的法亞人道，“現在，你只需要做最簡單的事，找到利維，釋放蝴蝶。
左側的法亞人道：“你必須盡快做這些了，五號先行者我們已經徹底放棄，我們已經安排了二號先行者對她進行刺殺······我們偶爾會遇到這種特別消極的個體，這證實了原始人類基因的多樣性。”
楊洺沉吟幾聲：“還是回到我最開始問的那個問題上，當利維死后，解開禁錮的理······這場第三天災，法亞人想怎么應對？”
“這是一場試煉，銀河系人類文明的試煉。”
“這同樣是一場懲罰，銀河系人類文明面對謝爾曼帝國，容忍了數萬年而不去解決，帝國積累的能量向外噴發，也是一種能量循環。”
“從我們當前所見的所有事件線來看，這場戰爭總歸是會爆發，區別在于損失多少，我們會在戰爭的中后期盡量降低人類傷亡。
“當利維死亡，我們會給銀河系前二十的政體信息。
“如果你能想辦法擊殺理，也相當于幫了銀河系人類文明的大忙，不過，我們不會對你有類似的要求，這是其他項目組的課題，而你身上的項目已經太多了。
楊洺嘆了口氣：“不知道多少人類會因此死亡。”
“文明并不會消失。”
“生命個體只是物質的一種形式，珍貴之處在于生命誕生了思想。
“你還有其他要問的嗎？楊洺？”
“我升維，是不是就跟婆娑抱一下就好了？
“婆娑已經得到了升維的辦法，類似于你們對抗那頭女王個體時的那種合體，你們需要在當前維度展開······你懂我意思。
楊洺身形后仰：“好吧，我還是免不了變成一個肉瘤怪物。
言罷，他笑著對幾人揮了揮手，閉上雙眼。
宿舍中的光線恢復正常。
楊洺輕輕嘆了口氣，將左手伸開，掌心中出現了一只蝴蝶。
在楊洺剛呆過的那個空間，三個法亞人思維片段在進行信息的交流。
如果將他們的交流翻譯成銀河語，大概是：
“我們告訴一號先行者的信息是不是太多了？”
“他跟利維可不同，他是個很不錯的個體，他的思想是偏向于集體主義的，他的思維底色跟我們是相近的。
“利維只是一個盲目而無知的人類個體，楊洺可不是，婆娑也很喜歡楊洺。
“你對婆娑傾注的情緒太多了，主體思維都快被你影響了。
“哦，伙計，婆娑多可愛你們難道沒領教過嗎？尤其是她真正展開自身的時候，那簡直是終極生命之縮影，她肯定能成為我們培養過的、最強大的抗蟲戰士。
“準備通知各政體吧。
“真的要通知嗎？我這里有能量指標，需要大概六百二十億人類的能量，理的反撲最低能滿足指標的需求。
“其他板塊也有能量指標嗎？最近空間蟲族的攻勢，是不是太強了一些？”
“我們負責好各自的項目就可以了，不用多關心這些。既然我們剛才對 楊洺說了會通知各個政體，那就必須做，不然我們就撒謊了。撒謊的思維片段是要被回爐的。”
“唉，理這個機械思維體本身還是挺不錯的，她有著很大的潛力，完全有可能被吸納進我們的族群，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
宿舍中，楊老板掌心的蝴蝶印記在微微閃爍。
他慢慢起身，轉身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