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魂游山宇,復見古人

　　什么都可以問？」

　　「什么都可以。」

　　神力回歸之后，理智也很快回歸，趙興從容的坐在了桌子前，問出第一個問題。

　　「此地是何處。」

　　「當然是十方山。」

　　「是何時間。」

　　「沒有時間，獨立于時間之外。當然，你待不了多久時間。」

　　「您是死是活？」

　　「那要看你如何定義生死了。」四代門主慢悠悠道：「我沒有通俗的軀體，不占世界的份量。」

　　「我不入時間長河，亦不出現在山外之世。」

　　「我非生非死，非人非物，無我無相。」

　　趙興有些茫然：「那您到底是怎么樣的存在。」

　　四代門主淡淡道：「我是宇宙的囚徒，也是命運的奴隸。」

　　玄乎，太他么玄乎了。

　　趙興討厭命師就是絕大多數命師不能好好說話，喜歡打啞謎。

　　他不再糾結，立刻換了個問題：「那我還活著嗎？我是指真實的活著，有血有肉的那種。」

　　「當然，你只是魂游山宇，之后還是回歸原處。」

　　「山宇？」趙興又愣了一下。

　　「怎么，你不是太古之丘的山首嗎，沒聽說過《極陸宇宙論》？」

　　「聽過。」趙興點頭：「您活著的時代，盛行極陸宇宙論？」

　　他覺得四代門主剛才的話，似乎把十方山比作成了一個宇宙。

　　「宇宙浩瀚，無邊無垠，你處于任何一角，都無法窺得全貌，如何不是一座山？」

　　很有道理，趙興竟無法反駁。

　　極陸宇宙論在任何時代都有著市場，太古之丘在荒域時代禁用了它，但仍舊會有無數司農在地利大道上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條路上。

　　趙興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狀況：在四季簽文攔路后，自己似乎抽到了冬季上上簽，見到了四季簽文的創始人。

　　這位創始人應該處于獨立時空，是類似于麻衣神相的狀態。

　　只是麻衣神相待在鏡子里，成為了鏡靈，而這位大概是山靈？

　　既然如此，便問點實際的。

　　「前輩，我想問極星所在，以及該如何找到它。」

　　極星象征著天時大道，四代門主想了想，將春夏秋冬四個簽筒一字排開：

　　你想問哪一顆？」

　　趙興又愣住了：「哪一顆？極星還能有很多顆？」

　　極星和十方山一樣，具備時空唯一性。

　　當時可見便得見，事后只能成追憶。

　　好比十方法會，人數已經確定，之后不可能有人穿梭到這一刻，再來參加這一次登山。

　　那么這位四代門主，就是真的在說，極星有多個？

　　四代門主點頭：「極星有兩顆，一陰一陽。」

　　「不過，除了虛祖封禪同時看見陰陽極星，其余四皇都不完整。」

　　趙興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虛祖果然牛逼，地位在其余四皇之上。

　　「請您具體講講。」

　　四代門主手指打著節拍，好似唱戲一般：「祖皇封禪，日月同輝，魂與身，啟道門，萬種修行路。」

　　「璃皇祭祀見滿月，開神道，廢活祭，道是輪回又一春。」

　　「陰陽交錯時運濟，瑞皇開啟氣運道。」

　　「羽皇三歲光，靈長皆同類，落時猶有滿天星。」

　　「洛皇余暉難再續，蓋因獨陽年最短。」

　　趙興仔細回味，大概明白了四代門主所講的情況是什么。

　　祖皇是虛祖，日月同輝，是最強的極星力量。五皇之中，虛祖應是最強的。

　　璃皇只見到了極陰，但卻是滿月。

　　瑞皇看到了陰陽交錯的情景，似祖皇，但又比虛祖弱，因為他沒看到完整的極陰、極陽。

　　羽皇三歲光，落時猶有滿天星，是指羽皇的道福澤廣泛，所以他的時代結束后，仍舊誕生了多位道主級的霸主？

　　洛皇的最后一個紀元為余暉紀，洛皇時代持續時間最短，那么是指洛皇只看到了極陽星？

　　趙興看著四代門主，不由得有些發毛，這人有種親眼看到五皇得證的感覺。

　　這怎么可能呢，應該沒人能參加全部神皇的封禪大會。

　　神皇也具備時空唯一性，當時見道便為道，事后只能追憶。

　　「原來極星有兩顆————」趙興喃喃自語。「前輩，您既然知道我叫趙興，那么您定然也知道有一個叫古霄的家伙。」

　　「當然。」四代門主微笑道：「他剛走，你就來了。」

　　趙興陡然一驚，古霄也來過這里？

　　考慮到這里沒有時間概念，四代門主所說的剛走，參照系是他自己，現實中可能隔了多久。

　　「您可知他把極星藏于何處，我又該如何找到？」

　　「不能。」

　　「我猜到了。」趙興無奈。

　　他么的古霄真是個人才啊。

　　什么路都堵死了。

　　「你抽到了上上簽，他也抽到了，你問我該怎么找到極星，他問的是，該怎么藏住極星。」

　　「他在前你在后，所以你的問題我不能告訴你。」

　　四代門主將簽筒重新打亂：「你可以再問問別的。」

　　趙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振作起來：「好，我再問問別的。」

　　「請前輩算一算，我何時能見到極星。」

　　四代門主搖頭：「你應該問，何時能再見到，因為你已經見到過。」

　　「我什么時候見到過————」趙興說著說著，不由得一愣。

　　他想到一個可能，隨即張大了嘴巴，瞳孔不斷放大。

　　「不會吧，這玩笑開大了————」

　　「難道我能順利的修成天時之神，都是因為————」

　　四季門主將簽筒推到趙興面前：「你的時間不多了，是要繼續發愣，還是要繼續？」

　　趙興恢復鎮定，拱手道：「多謝前輩，我————」

　　四季門主將春筒收起：「你已經多次問事，不能再問，換個別的吧。」

　　春簽問事，夏簽測道，秋簽主生死，冬簽下運。

　　現在四代門主將春簽筒收起來了，趙興便指向夏季簽筒：「就它吧。」

　　「你想觀察哪一種大道的運轉？」

　　趙興思索道：「前輩隨意展示即可。」

　　四代門主點了點頭：「你已接近神王級，將來所悟，無非是如何掌握一條大道。」

　　「我便給你演示一個小實驗，以因果、命運法術來為你演示陰陽大道。」

　　四代門主突然站起來，將夏季簽筒往天上一甩。

　　只見夏季簽筒內發出光芒，好似太陽懸停在空中。

　　緊接著四代門主揮了揮手，筒內的竹簽飛出來，排成一列兩排。

　　看上去就好像是兩個三」的圖形并在了一起。

　　「嗡」

　　夏季簽筒，發出一束光芒，投射在竹簽形成的兩個圖形上，一條條神紋開始閃爍。

　　，趙興的表情有些詭異，這像極了某個實驗。

　　他萬萬沒想到，四代門主居然給他演示了這個。

　　「你看到過？」

　　趙興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四代門主悠悠道：「神級以下的因果法術中，總是先有因，后有果。」

　　「一個事件的發生，必然導致另一事件的發生。」

　　「但在神級的因果命理中，事后的觀測行為，卻能夠影響事前的狀態，仿佛歷史被改變。」

　　「于是神級強者游歷時空，往往會出現四種情況：」

　　「一，倒為因果的環事件。」

　　「二，改變歷史，產生時間長河分支的事件。」

　　「三，虛無歷史。即通俗說的輪回時代」。

　　「四，什么也沒發生。」

　　「陰陽生萬物，兩大極星照耀宇宙十方，大道互相影響，道主級強者之間，可以互相感應，同一種道之間的感應就更加強烈。」

　　「你可以仔細觀察這一次演示，體會宇宙多種本源大道的衍生和變化。

　　「有沒有收獲，就看你自己的因緣了。」

　　夏季簽筒緩緩下降，趙興出現在了三圖形簽板的后面。

　　無數發光的粒子如同浪潮洶涌而來，照進趙興的靈魂深處。

　　「嗡」

　　宇宙間的各種大道本源，以最為原始的線條方式在他面前展開，并且交織成一副副獨特的立體畫。

　　這些畫面形成了真實象顯界，他所經歷過的荒域時代，靈域時代，洛皇，羽皇時代的過去，所見的山水、星空、人、物，都以本源的形式呈現。

　　趙興的神魂，不斷發亮。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緣，他的靈魂境界沉浸在感悟大道本質中，被陰陽五行大道洗禮，不斷的變強。

　　神魂原本就是神王初階，很快就因此突破到了神王中階。

　　等到趙興蘇醒時，他感覺到空前的清醒。

　　神魂已然達到了神王高階的門檻。

　　「前輩，這————」

　　趙興驚喜交加。

　　喜的是這次機緣讓他的神魂進一步突破，驚的是這位十相門主未免太過逆天。

　　虛空演道，剖析宇宙奧妙，竟然能讓人有這么大的進步。

　　「不必謝我，看過我演道的有很多人，進步像你這么大的寥寥無幾。

　　四代門主擺了擺手道。

　　「不過你時間也不多了，接下來的秋季簽和冬季簽，都只能使用一次。」

　　趙興行禮，爾后重新坐下。

　　秋季主生死，冬簽卜運。

　　秋簽又稱命簽，可以改人的命，消除劫數。

　　流程也很簡單，寫上名字即可。

　　「前輩，可否寫別人的名字？」

　　「你想救誰？」

　　「古羅河。」

　　「不行。」四代門主搖頭。「有些人的命運，我改不了。古羅河就在其中。」

　　趙興有些遺憾，他甚至都不知道古羅河怎么了。

　　此時也不能問事，想了想，他把閭瞑的名字寫了上去。

　　他自己確實不需要改命了，但間暝這老兄卻需要。

　　神機城之戰后，閭暝延壽了，但卻不長。

　　無量神王賜予的寶物，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閭暝的命運與九幽道庭掛鉤，他的修為、法術，境界，因果都和九幽道庭有強關聯。

　　道庭不復存在，閭暝出了道宮后，就將很快死去，一切的寶物都算上，最極限也就活十個紀元。

　　根本原因就在于它的命運隨著九幽道庭的隕落，一起確定了。

　　「閭暝？」四代門主拿起竹簽看了看，「嘿嘿，早該死了的人，你還把他帶到荒域時代來，這不是害他嗎。」

　　「前輩，他還可活好幾個紀元吧？怎么會是害他呢？」

　　「你今日不寫他的名字，此人必死于非命。根本不能以生命大道來推算人體年輪。」

　　「命運大道凌駕于生命大道之上。」

　　趙興閉嘴了，四代門主顯然是命運類的道主，他的話更有說服力一些。

　　四代門主將代表閭暝的那根竹簽塞入口中吞下。

　　「好了，他的命被我改掉，已經恢復正常，你還剩最后一個機會。」

　　「冬簽卜運。」

　　「命運的運，也是氣運的運。」

　　「你可以算一下自己的下次劫難，也可算他人的。

　　「如果算別人的，道主級和某些人你就不用說了。」

　　趙興頓時取消了卡BUG的想法，顯然有些事情是掌握了命運大道的道主也無法做到的。

　　「前輩，包準嗎？」

　　「不包。」

　　四代門主搖頭道：「命師對未來的預測，從來不是絕對的。」

　　趙興納悶道：「可我聽說卦筆、無因箋、四季簽文齊用，可定未來。」

　　四代門主淡淡道：「沒這回事，至少我這一代沒研究出來有這樣的手段。」

　　「那您給我算算，下一次的劫難是多久以后。」

　　四代門主輕輕敲擊冬季簽筒。

　　很快就有一根簽飛出來，落到他的手中。

　　四代門主解簽，半響之后，他皺起了眉頭。

　　神情古怪的看著趙興。

　　趙興被看得發毛：「前輩，有什么問題？」

　　四代門主一言不發，將簽入筒，轉身就往茅草屋走，連臺子都收起來了。

　　「前輩？」

　　趙興有些懵逼，這什么情況，怎么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前輩，前輩」

　　趙興快步向前追去，可四代門主雖然腳步不快，身形卻越離越遠。

　　自己怎么都追不上。

　　周圍的場景逐漸模糊，原本只有四代門主和茅草屋是黑白色，很快一切都變成了黑白色。

　　「嗡」

　　這種模糊感也體現在了神魂上，趙興發現到自己又看到了冰寒狀態的十方山。

　　漫天的冰晶雪花飄落，迷霧漸漸從山頂山腳圍攏過來。

　　「怎么又回到這地方了？」

　　趙興打量周圍，他發現不遠處的一處冰峰上，又看到了博維，以及一道似有若無的吼聲。

　　然后他又看到了上百道神影，在山地擺陣，同樣的對話再度出現。

　　「喂，等等我！」

　　趙興再次朝著山頂的光芒追過去。

　　但這一次他沒有追上，反而踩空，掉進了一處冰澗。

　　「啊」

　　趙興陡然驚醒，猛然睜開了眼睛。

　　熟悉的簽臺出現，他站在了龜紋古道前。

　　手里正握著一根散發著寒意的竹簽。

　　冬，上上簽，魂游山宇，復見古人。

　　冰簽被掌心的熱度融化，字跡模糊。

　　旁邊的姬姒，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睛，他手中握著一根青得發黑的竹簽，化作一縷黑煙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