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公覺得有點煩。
自己躲哪兒都會很快被發現。
難道西王母現在已經只手遮天了嗎?
不對啊。
西王母絕不是擅長搞發展勢力的類型,她擅長的是戰斗和探索。
經營是陸吾的領域。
壺女也難以對此解答。
東王公只能一次次反問自己,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昆侖其他都很好,神明內部和睦,錨地會誕生各種奇珍異寶,整個小世界煥發著旺盛的生命力。
就是有一個問題。
這里的神對于昆侖都過于篤定。
祂們都認為,這座漂浮在神界的昆侖山永世不滅,絕不會有倒塌的一天。
東王公感覺到了危機。
曾經東夷神系之主帝俊如何?與炎黃神話對抗之后整個神話都煙消云散,連帝俊的傳說也變得語焉不詳。
齊地八神曾榮極一時,被各國祭祀,但現在甚至連八主神的名諱和記載都被抹去,世人僅記得其中的兵主蚩尤。
多少神話都被淹沒于時間之中。
更早之前的靈界又如何?那是一個無法描述出其全貌的虛空霸主,由靈王這位超脫者一造,如今只剩下零星的遺跡。
不成超脫者,哪怕不朽也是有極限的。
東王公建議另外兩名主神擴展昆侖,吞并其他小型神話,逐步將昆侖打造成一個橫跨諸多空間的神話圣地,建立多錨地體系。
這樣一來哪怕某個錨地出了問題,其他地方也可以周轉和支援。最好是在強斥域、爬行區、飛躍區、界區帶、接壤帶這五大空間界區中各布置一個,形成足夠戰略縱深,下一步再朝時停區和超限區進發。
負責秩序維護的陸吾卻反對:“你的想法會讓昆侖陷入危險,穩定發展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發起頻繁吞并,必定會讓昆侖變成眾矢之的,引發持續戰爭,從此不得安寧。”
東王公認可陸吾的部分觀點,但有一點他難以茍同。
即使昆侖一直平穩發展,同樣也會遭到外來的挑戰和沖擊。
永遠無法預料到下一場災難是什么時候發生。
東王公只能換一個方式勸說:“那么兩位認為,我們讓一些諸神羽化登仙如何?既然世界上總會存在羽人,那為什么不能是昆侖的呢?”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與時停區建立聯系,逐步擴大影響力和聲望,即使是和平發展,聲望對昆侖也是至關重要的。”
這得到了西王母的贊同。
于是東王公開始用不死藥將諸神羽化,只是將它們投喂給舊日統治者,以推進自己李代桃僵取代這位昔日超脫者。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只要自己成為超脫者,那么昆侖也好,未來也好,一切都會好起來。
后來被陸吾發現,東王公迅速將其滅口,但還是走漏了風聲,惹來了西王母的追殺。這也導致李代桃僵所在的東皇君軀體丟失,淪落到不得不以咒族大夢的身份在時停區混跡。
想到過去一幕幕,東王公不由感到幾分苦澀。
總感覺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簡直難以擺脫。
他躲入時停區以普通咒族身份行動,沒多久就被人追蹤和查找。
壺女預警并使用趨吉避禍推演后,東王公先用不死藥蛻變為羽人,然后以收集的放逐者之證轉化為黑天使「青將軍」。
地獄是靈界打造的封閉式獨立空間,時停區還能從外界進入,但地獄只有被認定為放逐者才能抵達。
更安全。
東王公繼續自己的未竟之路。
李代桃僵能力暫時丟失,他換了一種辦法,直接投奔地獄中舊日統治者耶和華的「頭」。大多數惡魔都向往脫離地獄,卻沒意識到地獄深處的底部卻有一個巨大機遇。
東王公小心翼翼與耶和華對話,依靠自己多年經營的經驗、信息和成果,獲得了對方的一點認可。
對方告訴它,在超限區內它保留了一根「鰭」,如果它能將鰭帶到自己任何一部分軀體處,那么自己就可以脫困,幫助東王公成為新的蛻變者也就是舉手之勞。
那神秘的鰭能撬動律則,并在真理側里自如遨游。
根據壺女的判斷,舊日統治者所說基本屬實。
機會出現。
東王公,出擊!
就在這時期,壺女再次發出緊急預緊。
主公,發現可疑不明目標×2,危險評估為「不詳」,極度危險,請千萬小心。
這兩個不詳者沖自己而來,直接讓自己的「死線」覆蓋到「生線」的60以上,進入了非常危險的紅色段。
東王公大驚。
地獄無門也能闖進來?
敵人是什么來頭!
他邊想邊逃。
然后東王公找一個更加穩定的靠山。
黃道星軌。
作為曾經和靈界同分天下的巨無霸,星軌牢牢獨占超限區。
根據東王公所獲得的各種文獻和奇觀記載,即使靈界巔峰時期也沒能攻破星軌的防線,反而由于大軍過于深入被群星切斷后勤補給后鏖戰潰敗。那一次大規模虛靈軍團的遠征失敗,直接導致了靈界由盛轉衰。
這次我就要看看你怎么過來。
心里如此想著,東王公依靠自身出色的能力和條件,通過星軌認定成為了一名星神,開始在超限區的二等星天工折威星上蟄伏。
可沒過多久,星軌也變得不對勁。
先是內環一等主星所在的核心區出事,大量用于積蓄能量的特殊空間縫隙被大范圍引爆,造成最外圍的三等星成片陷入休眠。
然后是獵戶座與超脫者堯神之戰,雙方不顧生死地互攻對方大本營。
堯神軍隊用一種詭異黃霧和泡型戰艦轟開了堅不可摧的星軌防線。這次堯族軍殺氣騰騰,劫掠擄走了大量黃道星,其中就包括東王公所在的折威星。
好在有壺女提醒,東王公早就逃到二等星羽林軍上。
這顆主戰二等星公務繁忙,經常需要全程支撐乃至指揮星之影的對外作戰。
但現在也管不了那么多。
如果羽林軍都不安全,那么整個星軌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可局勢的惡劣遠遠超出了東王公預計。
堯族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穿過防線,對核心的一等主星和山勢阱進行定點爆破,整個黃道星軌都陷入了癱瘓。
領導星軌的獵戶座卻不再發號施令。
所有一等主星也再無下達新的作戰指示,只有規則之內的運轉流程。
東王公敏銳意識到。
那位星軌牧者要么是跑路了,要么是已經被殺。
不論是哪種情況都說明黃道星軌是徹底完蛋了。
他當即對羽林軍的其他21名星神動手,逐個襲殺。
這比想象中容易得多,星神大多太依賴于星體的力量,本身戰力不強,祂們根本沒想過會遭到自己人刺殺。再者是擁有壺女的助力,只需要占卜出這里星神的「死線」觸發環境,就能將其逐個擊破。
就像是持刀進入羊圈殺羊一樣簡單。
屠戮所有星神和秩子,東王公獨占了二等星羽林軍。只要秩影還在,整個星體就運轉無礙。
他立即令羽林軍進入真理側,尋找舊日統治者的鰭。
在壺女的幫助下,東王公駕駛羽林軍小心翼翼地進入真理側。
這邊雖然有第二星軌,但也僅限于混沌蝶區域。真理側平等地屏蔽一切附近的查探者,堯神陣營也不會想到,會有一顆二等星孤軍轉進潛入這里。
在真理側徘徊之后,壺女提醒說。
主公,這里的吉兆消失了。
外界的禍象還在進一步演化和擴大。
請暫時在真理側附近忍耐。
雖然心里很不甘,不知道為什么鰭就不見了,但東王公還是小心翼翼躲藏起來。
即使這樣,噩運也沒有放過他。
第二星軌派出戰艦鎖定了羽林軍,他不得不棄星而逃。
即使如此,東王公還是沒有放棄,他還有備用方案。
他這次躲入了冥界。
虛宙之中,冥界是最穩定的空間結構體。這里如果爆發戰斗,發起者就會被空間中的律則軌跡抹去,屬于一個事實上的安全區。
依靠自己的積蓄和經驗,只要在冥界里積蓄力量,就能拉扯出一支舊神隊伍。等待外面合適的時機,他將再次進入時停區,奪回東皇君肉身,并且繼續李代桃僵的進程。
現在是堯神的時代,但祂不會在意自己這樣無足輕重的一個邊緣存在,所以只要保持耐心和低調,這一切都有不小的機會。
對于層出不窮的困難和挫敗,東王公已經習以為常。
想要成為超脫者,這些都是必要的代價。
冥界隱居了十五年后,確認環境穩定,東王公開始招兵買馬,打出羽化登仙的旗幟,為重返時停區做準備。
某天,東王公的宅居外,來了一個黃衣女人。
她有著瓷器一樣的姣美面容,長長的頭發披散開,有一種凌亂的冰冷感。
女人手持一支白蠟燭,卻沒有升起什么煙塵,東王公卻看不清她的稱號和特性。
壺女也沒有發出預警。
“閣下是?”東王公小心翼翼地問。
對方直接丟出兩個白色球體。
那球體在空中轟然炸開,變成無數閃電,將東王公直接淹沒。擋在他身前的壺女頓時全身龜裂,只是一瞬間,東王公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消散。
壺女為什么沒有反應?
難道是那個蠟燭的作用?
東王公更加覺得不解和震驚的是,對方是不是瘋了?在這里對自己下殺手,她自己也會被冥界抹去。
“說殺你就一定要殺伱,叛徒必須死。”
女人冷冷說:“我一向說話算數。”
她的身體也在被點燃和變成灰燼。
是西王母。
東王公的種種疑惑都有了答案。
的確。
那個女人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如果最終無法完成超脫者之路,死在她手里也不是一件壞事。
彌留之際,東王公抱著殘缺的虛靈,想起初次遇見壺女的那天。
在一個早已毀滅的荒涼世界里,一名身著藍白裙甲的高挑少女行走于沙礫之間,依舊在尋找生命殘留的氣息。
看到東王公時,她湛藍的雙眼直視過來,用一種清脆而干凈的聲音說:“你就是我的主公嗎?”
還好。
不論我做了什么,都有你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