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畫面有點魔幻。
舊日統治者被分割封印的一部分對靈王破口大罵。
陸堯假想中那不可名狀的虛宙主宰…頓時濾鏡破碎。
他所接觸那些羽人,不論打造出希爾吉利斯的羽人學者阿梅爾,還是狩獵創世機的獵手拉哈伯,乃至那位神秘的「祝你好運」都維持著克制的體面。
反而是它們源頭的舊日統治者卻表現出一種簡單粗暴。
給我罵!罵的爽,我就給打賞!
這讓陸堯感慨,果然大家的本質都是草臺班子。
冷靜下來后,他發現了一個疑點:完全無法確認東皇君漲屬性是怎么回事。
于是陸堯啟動了裁決者,點擊律則破除選中東皇君及周圍一片區域,顯示消耗達到了101萬靈能。
有古怪。
陸堯點擊讓附近律則失效,東皇君忽然僵住,鳥頭機甲上浮現出狂冒汗的表情:“堯神大人,剛才我已經失控了…舊日統治者在將我往里拖去,不,更像是將我吞噬,或者是同化。”
“它正在占據我的身體,我能感覺到,這幅身體要被它吸入界壁之中…”
“咒罵只是表象和偽裝,它想吃了我,補給自身!”
“還好您出手了!好險!”
陸堯看向息壤之海。
我就說。
如果這里只要對靈王開噴就能加屬性,那么怕是羽人和咒族們都會蜂擁而至,這里將是頂級鍵盤俠和超級噴子的聚集地。
事實卻是,這里沒有咒蟲和羽人的蹤跡。
陸堯問東皇君。
——上一次為什么你沒有被控制?
“堯神大人,那時候我膽子小,我就只是一個普通咒族,實力平平,讓我咒罵靈王…我雖然不知道靈王是哪位強者,但也知道這種話不能亂說。”
鳥頭機甲頭上出現一個摸頭尬笑表情:“所以我一直沒有輕舉妄動,結果在那邊就被李代桃僵的力量蠱惑了…”
“到這邊,也是看到您坐鎮,我才敢這么說,沒想到果然有問題。哪有那么容易的捷徑,即使有也不會屬于我這樣倒霉的家伙…”
陸堯理解。
淹死的通常是會游泳的。
現在東皇君小膨脹一下,差點就掛了。
貪圖這力量的應該都已經葬身息壤之海,變成了舊日統治者的營養餐。
神域和時停區都有息壤之海這一界壁,倒是不難理解,這兩地本就是虛宙一體兩面,同樣交纏于虛實宇宙分界的強斥域底部。
陸堯又問。
——時停區有幾個界壁?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之前只是一個咒族…不過有一個非常著名的界壁,在時停區被稱之為「第七天」,里面有沉睡的舊日統治者,會通過圣物和夢境賜予力量。那是七大天使戍衛的地方,它們每一個都有君主級力量,那里是非常有名的圣地。”
“我一路躲避黑質膨脹和空間收縮,但又不敢靠近沿途羽人的領地,所以一路流浪,結果在黑質巖層里發現了一條重新出現的通道…就到了這個界壁附近。我想,應該是過去羽人打造的,不過這里的舊日統治者卻和圣地傳言不同,實在可怕。”
東皇君頭上浮現出害怕的表情。
陸堯默默記下。
時停區至少有兩個界壁,封印舊日統治者的部分不同。
基督神話所拱衛的是沉睡的上帝,息壤之海里則是饑餓的上帝。
陸堯取出道兵松脂,將東皇君凝固。
鳥頭機甲雖然不解,但也不敢反抗,迅速變成了一個淡黃色松脂手辦。
陸堯將其收入道具欄。
三個羽人整齊排列。
給東皇君搞一副軀體,主要是這樣收藏起來比較好看。
陸堯從座位上起身,端著玻璃杯去冰箱里加了點冰塊,又倒了一杯蘋果醋。
“哈羅,黃泉和冥河有什么關系?”
趴在門口紙箱旁的三頭犬打了個哈欠,它舔了舔舌頭:“我沒去過黃泉,只是聽說,是華夏神話里流傳的一個地方吧?也是亡者的歸宿,那么應該最終會進入冥河。”
“過去看看?”陸堯喝了一口冰飲,提議說。
“也行。”哈羅抖了抖身上的毛。
它如今已經膘肥體壯,從曾經孤傲瘦削的身姿,變成了現在的肥肥,走起路來不再輕快,而是搖搖晃晃。
如果說昔日是古典高傲騎士的最后余暉,現在就是當代塞柏拉斯的退休生活。
陸堯以黃甲之身,帶哈羅一同進入昆侖。
開明獸再次九個腦袋發光,指引出九個隱藏在這個空間錨地的門。與上次不同,這次的井中門卻在山壁上。
陸堯由此得知,通道是一直在變化的,類似于一個動態加密系統。
可惜昆侖這一神話錨地已經被舊神第一定律破壞,無法進入后臺修改和修復了。
“我還是第一次來昆侖。”
哈羅東張西望,看到那遮天蔽日的不死樹時狗眼睜大,直起脖子:“不死樹竟然真的存在…還能操控舊神,這能力比死神還要更驚人啊,不可思議的怪物。”
“走了。”陸堯揮手,率先踏入黃泉。
依舊是大霧彌漫,息壤之河流往看不見的地平線盡頭。
昆侖九門在神話錨地不斷變化,但在黃泉這邊的坐標卻非常固定,和上次幾乎不差分毫。
陸堯一到這里,再次清晰感覺到某種強力制約,無處不在的壓力擠壓著全身,讓軀體變得沉重了許多。
奇跡和道具也無法使用。
哈羅那睡眼惺忪的狗眼一下變得銳利起來:“這里是冥河的一條支流。”
它身體驟然鼓脹,變成了之前陸堯見過的那種戰斗姿態。
黑白兩色毛發重構出三叉狀的頭,脖頸下是一團時隱時現的變幻軀體,就像是某種粗糙黑筆在立體空間上重復勾勒的四足重影。
介于虛實之間的塞柏拉斯形態完全展開。
此時哈羅散發出的壓迫感和神威遠超普通眾神。
陸堯倒不在意。
就像開明獸在昆侖才能發揮百分百力量,哈羅這樣的三頭犬,真正最強姿態是在老家冥界。
哈羅黑白相間的怪異軀體看不出面部表情。
它眺望后說:“這里是冥河的一條支流,只是這一片流域我沒有來過。冥河很大,我去過的地方也很有限。”
陸堯想到:“冥河的河水就是息壤?”
“對。息壤又叫冥土,不過按照規矩,只有在這里我才能說冥界的事。”
哈羅口中哈出白氣,三叉頭朝向寬闊的黑白河流:“看到那些黑色物質了嗎?那些是神明灰燼,是神明隕落后會形成的東西,那東西會讓冥河變得非常沉重,一旦墜入其中就很難出來了。”
“不過不同的冥河支流有不同的效果,與神明灰燼的含量以及本身運動有關,像是…哦,我知道了,這個形態和比例,是忘川啊。”
三頭犬它側過頭說:“這條支流在各神話里有不同名字,在希臘神話叫遺忘之河,華夏神話里是奈河或者忘川,佛教神話里的三途河。同一條干流,又有許多的支流,不同神話抵達途徑的地方不同,所以取了不同的名字。”
“不過相同的是,在這條河中呆久了,記憶就會逐漸消失,直到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
它又解釋道:“非冥界生命在這里,會被冥界封鎖軀體外的一切力量。最好不要在這里鬧事和斗毆,會惹來冥差抓捕和懲戒。”
陸堯點頭:“看起來這里治安還不錯?”
“當然。沒有誰會那么沒眼力,在冥界鬧事。”
哈羅傲然道:“在冥河里泡個幾天,誰都得求饒服軟。”
陸堯心里想到,這冥河,和灰視界的地獄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邊更慘,用不了信仰之力,泡在冥河里就和被普通人埋在水泥里一樣,還要遭受失去記憶這一類精神上的折磨,確實是頂不住。
“居然有人在斗毆?!”
三頭犬大怒:“竟敢在塞柏拉斯面前公然違反冥界規則!”
它一路飛奔,陸堯坐在它背上一路顛簸。
哈羅沿著忘川河跑到了前方事發地。
那里有一種龐大的怪物從忘川里竄出,那怪物操控著息壤變成一條條觸手和爪子,正在纏繞和攻擊一名河邊的女人。
女人長發及腰,一身黃色長袍,她似乎沒發現自己被攻擊了一樣,只是望著息壤發呆。
鋪天蓋地的息壤肢體不斷朝她席卷,然而種種攻擊都落在她身旁,仿佛故意避開了她。忘川明明在瘋狂進攻,那些攻擊卻不能觸碰到她,這場面十分古怪。
哈羅大吼:“塞柏拉斯,冥獸給我站住!”
這一聲大喝伴隨著一團黑白相間的氣流被三頭犬噴出,飛向那被息壤包裹的冥獸。冥獸飛速收回一條條觸手,沉入冥河底部。
三頭犬這才說:“沒想到是冥獸作祟,它們有時候也會發瘋攻擊旁邊的亡者。這些家伙性格很不穩定,但又沒辦法完全消滅,說是生命倒是更像是一種自然現象…”
陸堯打量起那個發呆的女人。
她長發細軟,有些微微分叉,目光失焦,仿佛是近視眼。
黃衣女人是那種誰都會多看兩眼的美人,她的美貌不具有攻擊性,大方而自然,只是滿臉心事。
她讓陸堯想到了宋詩宜,兩者都有著那種仿佛缺失了什么的空落感,就像是一件精美瓷器表面一條淡淡裂痕,有一種讓人想要接近和惋惜的美。
眼前人轉過臉,看向陸堯,目光漸漸聚焦。
她的聲音清晰而溫和。
“你來了?”
三頭犬哈羅目光在黃衣女和陸堯之間來去:“你們認識?”
“不認識。”
陸堯問眼前人:“你是?”
“你好啊,這一代的西王母。”對方的聲音輕柔地恰到好處:“我的戴勝,你有好好佩戴嗎?”
陸堯心中一凜。
西王母稱號的形態就是一個玉質戴勝頭飾。
眼前人是前代西王母!
她看起來和那位撕咬東王公的狂怒豹女完全不同,看起來頭腦清醒而情緒穩定。
可那邊的難道不是西王母嗎?這位又是怎么回事?
陸堯不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對方抬起手,手指放在唇上。
她身體一晃,手指輕輕點在陸堯的眉心。
一瞬間,陸堯感覺和她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