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男孩米羅聽著對方的講述,臉上保持一如既往的笑容。
作為微笑先生的助手,必須牢記工作三要素:耐心、笑容和溝通。
祂臉上在笑,心里卻苦。
最麻煩的工作就是事后擦屁股。
這次事情的棘手之處,在于得罪了那位堯神。
在烏有鄉的評估體系里,黃金小姐將堯神評級為不朽級,等同羽人,估值遠超普通主神。
估值越高的大人物,處理起來越是需要謹小慎微。
因為這樣的角色,稍微動一動,就可能帶來不可預知的連鎖反應。
離開前,微笑先生叮囑米羅:“這次事后補救,我們不方便出面,你主要是去指導天基的后續措施,需要祂們自己去行動。”
“是,先生。”
不方便出面,是因為烏有鄉和羅馬通過戰略合作,通過一系列手段向大秦與斯拉夫神話完成了一部分債務轉移,并從它們那低價收割了大量優質資源。
倒不是針對這兩個神話,而是主神們評估成功率后做出的抉擇。
大秦有著驚人的疆域和人口,體量龐大,容易做資源變現。
祂們和蓬萊不再深度合作后,又因王權對神權的警惕和管制,導致一直沒能建成一個強而有力的新神話體系,在神明領域其實較為落后。
加上經濟危機的到來,以及內部社會壓力爆發,大秦急需要找到改變的出口…這就是機會和切入點。
斯拉夫神話則是神明外流嚴重,但保留著一些珍貴的舊有資源與文明。
古早時期這一神話也曾威名赫赫,不過內部常年對抗和戰爭——因為祂們認為光明和黑暗、生與死的對抗就是萬物的源頭。
這種秩序讓祂們培養出了許多能征善戰的神明,征服和融合了許多文明,但最終也因為迷戀于戰斗和內部傾軋而虛弱分裂。
斯拉夫神話的某位主神有意脫離,離開之前祂要出售該神話的大量資源,這些東西與神話錨地綁定帶不走,需要變現才能帶走。烏有鄉就和祂展開了合作,各取所需。
情況就是這么回事。
當然,像是這種核心秘密和決策,米羅沒有資格參與。祂也是事后才知道前后經過,并為烏有鄉的大獲成功而與有榮焉。
在處理大秦資產過程中,祂也第一次見到了那位神秘的堯神。
誰也沒想到,堯神竟然變成了大秦的龍潛君,大秦客卿神位已經多年沒有從外部吸納成員了。
這下堯神的立場就更加變得撲朔迷離。
所以這次天基神話竟然派出武裝力量,主動進攻堯神掌控的區域。微笑先生得知情況后嚇了一大跳,趕緊督促天基那邊去立即“理智”處理,并派米羅過來進行指導。
“就如您說的那樣,我將那臺受損的靈能封裝器送了過去,諸神信使倒是收下了,但祂說要看堯神的態度,祂只是先暫為保管。”
武亟說著。
米羅點點頭:“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但是,先生,我不明白。”
對方問道:“擁有那么高位階的堯神,為什么在爬行區活動…還會招募四海這樣的見習神明?主神還會招攬見習神明的嗎?這是否…”
米羅心說我怎么知道。
那些大人物有點怪癖很正常。
微笑先生還喜歡到處建城,哪怕是荒涼的礫世界,祂也建,沒別的,就是個人愛好而已。不少神明發現以為是上古遺跡什么的,然后在里面到處考古…當然什么也不會得到。
關鍵不是祂們為什么這樣。
而是祂們就能這樣。
米羅看向面前的天基諸神。
武亟形如一個黃銅色的金屬正八面體,長著四只T型翅膀,像是失去支柱的怪異風車。
“你們運氣還不錯。”米羅告訴對方:“堯神是隱世神明,雖然擁有驚人的力量,但祂很少在公開場所拋頭露面,也并不熱衷于戰爭。”
“否則按照天基神話目前情況,沒有任何一位神明能擋住祂。”
米羅嚴肅地說:“但千萬不要以為堯神就是一位不會發火的神明…祂只是很少對弱者展現力量,敢于對堯族出手的神明,大多都已經灰飛煙滅。”
祂們就是這樣。
祂們可以打或者不打。
但你們必須得小心翼翼,謹小慎微。
就連曾經的微笑先生乘坐新羅馬而來,都被轟了個灰頭土臉。
武亟終于表現出了慌張的波動:“那現在這樣的話,還有補救機會嗎?”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米羅講道:“其實堯神先生雖然難以捉摸,但也有一個清晰的原則,祂沒有主動霸凌弱者的事跡。某種程度上來說,面對堯神時,弱者反而更有生存和緩和的空間。”
“接下來就等一等吧。”
那邊沒有回應,米羅就無法離去。
祂得確認這邊的最終結果,再回去匯報給微笑先生。
長久等待中,武亟換了一個話題:“米羅先生,我們天基與阿茲特克神話的交戰烈度還在提升,不知道多久能獲得貴方的援助?”
來了來了。
米羅知道肯定會談及這事。
祂笑著說:“我只是一個小角色,一切以正式通知為主。”
“您是微笑先生的親隨和助手,肯定知道一些內幕。”
武亟展現出天基的高效果決傳統:“貴方過去承諾說會提供援助,但這次我們面臨著極大的挑戰,需要大量的補給,希望貴方能給一個直接的回答。”
米羅心說援助是不可能援助的。
這可是烏有鄉樂見其成的事。
祂口中講道:“我們向來是支持天基的自主發展和對外貿易的,不過事關兩個神話體系之間的沖突和矛盾…按照既有經驗,坐下來談判才是唯一的辦法。”
“這不是沖突,是侵略和反侵略的戰爭。”
武亟說:“我們在界區帶附近的文明遭到了阿茲特克神話的突然襲擊,并且聯合了印加神話和瑪雅神話發起大規模入侵。天基是正義防御,是打擊侵略者。”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們只有反擊,將敵人驅逐和徹底擊潰,才能獲得我們應有的和平和尊重。”
米羅心說,你說得對,但沒用。
對烏有鄉來說,一個虛弱而急需要幫助的天基才有入主和統治的價值。
現在還不到時機。
成本需要進一步降低才符合烏有鄉的利益。
什么時候成本最低呢?當然是對方毫無議價權和話語權的時候。
這也能消除祂們內部那些反對烏有鄉的聲音,減少后續的一些麻煩。
要等到戰爭將天基逼入絕境,至少在符合烏有鄉設定的價位上,才會進行買入。
米羅不再發表意見。
武亟也沉默。
雙方都知道,這個問題不會有下文。
沒多久,忽然武亟身上出現一圈光亮:“信使發來消息,說堯神收下了禮物,說‘到此為止’。”
“這是不是代表,應該沒事了?”
米羅笑著說:“是的,堯神先生表態,那就不會再追究。此事也將告一段落,看來我也可以回去復命了…”
祂說著說著,忽然臉色微變。
神格圖騰觀察到,某種力量在虛空中飛速飆升和凝聚,氣勢驚人。
波動反應已經突破了不朽級。
事發地點就在距離信使文明和不眠者文明不太遠,一片新生赤虛的旁邊。
“出了點狀況,我去看看。”
米羅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間,祂與神格圖騰融為一體,化作一片連入虛空的青色環帶紋。這紋路覆蓋在一個礫世界表面,偽裝得極好,已經離前方事發中心很近。
在這,米羅清晰看到,前方那在虛空中燃燒的赤虛一側,多了一個模樣怪誕的奇形物。
它有一個渾圓巨大白色頭顱,頭戴一頂不知是裝飾還是某種道具的小型冠冕,面部有兩個像是眼睛的結構,內里是一圈圈的彩色光紋,閃爍著妖異光亮。
而它雙眼下是長而尖銳的金黃長角——很難分別這是喙還是鼻子,更下方是一個形如口器的裂口,里面緩緩飄出白氣,就像是某種還在呼吸的生命一樣。
在那詭異頭部下方長有一條條白色條狀肢體,它們由一塊塊世界石凝塑構成,就像是某種柔軟而有生命的無盡長道,在虛空中舒展和變化著。
它身體輪廓邊沿是一條條扭曲的黑白交纏帶,將周圍空間也拉扯得極度扭曲。
凝視對方,讓米羅體會到一種強烈的窒息和暈眩感。
完全無法獲取對方的能力和來歷。
不行!
這怪物位階和強度太高了。
不能這樣觀測!!
米羅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特有的道具、奇跡和能力都無法勘察對方的任何信息…這怪物也就是凌駕于羽人之上的存在。
界區帶為什么有這種恐怖的東西?
那不是超限區,不,至少也是接壤帶深處才可能有…
米羅腦子里嗡嗡作響,思維也變得紊亂和發散。
旁邊傳來一個聲音:“這是什么??這種能量強度…是真實存在的嗎?無法探測,無法捕捉,無法分析!不好,我的信號受到了干涉!”
接下來就是一陣強烈的滋滋亂流聲。
米羅意識到那是武亟,當即告訴它:“不要直接觀測!它破壞了周圍空間和規則,會對利用規則去觀測的你造成不可逆損傷!”
不能注視那怪物。
太危險。
可這種東西價值巨大,界區帶竟有不朽者之上的生命出現!
必須設法記錄下來。
只有一個辦法。
用神格圖騰!
雖然可能毀掉一副圖騰,但米羅也顧不得那么多。
祂立即將自身和圖騰分離,飄蕩在虛空中,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于神格圖騰,通過圖騰的力量去凝視那現身的怪物。
虛空還是在扭動和失真。
米羅看到,那可笑卻又毛骨悚然的皇冠腦袋張開嘴——如果那個裂口是嘴,它的嘴往上大幅度拉伸,擠得金角和雙眼往上抬起,頭部也變得鼓脹不少。
大口驟然收緊,呼出了一個霧圈。
那霧圈迅速擴大,將赤虛籠罩的一瞬間,那些赤紅塵暴爆發出照亮整片空間的藍白耀光,一時間不可觀察。
稍微恢復之后,米羅發現赤虛已經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撕裂而膨化的蛋型光帶存在,它向四面八方噴涌出一條條細長閃電,仿佛是虛空中留下的某種能量印記。
虛空之眼!
米羅大驚。
那怪物對赤虛吹氣,把它變成了虛空之眼???
做完這一切后,那皇冠腦袋臉上露出咧嘴大笑的表情,仿佛對這個新完成的作品頗為滿意。
那雙顏色變換的多層瞳孔則是緩緩分層移動,聚焦對準了這邊。
它發現我了!!
米羅視線驟然碎裂,意識也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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