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李昊也有些茫然。
天條固然嚴苛,但幽冥世界降臨帶來的傷害,比之天條真的好嗎?
李昊未曾見到現在的山海域,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但他知道一點,幽冥世界降臨,中央大世界將成為徹徹底底的廢墟。對這個世界的無數生靈而言,未來不是所謂的和平與公正,而是天大的災難,延綿數十萬年的災難。
就在李昊陷入沉思的時候,臺上有了變化。
刑臺漂浮在半空,上面共有三位。
一只仿若大號老鼠的生靈,約莫有米許左右長。
其火紅的皮毛,赤紅色的雙眼,略顯圓潤的頭顱,讓人不僅沒有邪惡的感覺,反而給人種楚楚可憐的樣子。
一個為類人生物,上半身長著青色的細密鱗甲,高約莫有三米左右。
最后一個則是倉頡。
行刑官是一位長著金毛的高大猴子,丈許的身高魁梧健壯,金燦燦的毛發宛若黃金鑄造,威嚴,神圣。
金毛猴子來到刑臺,打量著三人露出殘酷的笑容。
他手中拿著類似于玉簡般的東西,其上閃爍著流光溢彩的光芒。
“紅毛鼠,偷竊貴族源幣,罪不容赦,判處死刑。”
紅毛鼠滿臉著急,急促地辯解道:“不是,我沒有,那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啪。”
金毛猴子神色冷漠,隨手一道雷霆轟出,瞬間將紅毛鼠轟成重傷。
他唾了口唾沫,不屑道:“呸,貴族的東西就算是掉了、丟了,也不是你們這些賤種可以觸摸。賤種就該待在賤種的地方,誰讓你們沒事上街干什么。”
“哈哈,打得好,這些骯臟的賤種看著就煩。”
“殺了,殺了,賤種也敢和行刑官這么說話,不知死活。”
人群一片歡呼,絲毫沒有因為紅毛鼠的罪責感到可惜,又或者認為這個判決有什么不妥。
在他們看來,賤種撿到貴族的東西,本就是死罪,罪該萬死。
貴族的神圣,豈能讓賤種玷污?
金毛猴子對下面的反應早有預料,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踏前一步,走到類人形生物面前,淡然道:“章嵐,黃級賤種,青麟族人,因頂撞貴族被判處死刑。”
章嵐神色冷漠,并未言語。
金毛猴子冷笑一聲,并未過多言語,直接走向了最后一個人,倉頡。
“倉頡,人族賤種,剮蹭貴族車輦,被判處極刑,罪不容赦。”
倉頡眼簾微垂,讓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他心情很糟,非常糟糕。
但并非為了自己,而是因為擔心人族的造字大業,更是為了下面的朋友,他已經在下面看到了熟人。
女媧曾經說過,造字大業缺不了倉頡。
這并非因為只有倉頡能夠勝任,最大的原因是人族造字的秘密唯有倉頡知道。
目前已經造出來的文字與解釋,全部在倉頡的靈魂內。
一旦倉頡身死,就代表人族千百年的苦心將被打破。
想要再次完成造字大業,則需要對以往的資料重新進行整理匯編,這是個異常繁瑣的過程。
而之所以只保存在倉頡的靈魂里,則是為了防止被天庭發現造字的秘密,故而人族高層對這件事進行了極為嚴格的保密。
倉頡是造字行動的最高負責人,也是唯一的負責人。
在沒有準備好一切前,這件事不會進行公開,或許永遠都不會公開。哪怕在人族中,知道造字秘密的也唯有極少數人。
他們不能允許造字的任務出現差錯,以及不可控的變故。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倉頡竟然會在外出尋找素材的時候出事。
這也是女媧親自帶隊前來的原因,她不能看著倉頡出事,至少也在倉頡死后帶回造字的秘密。
金毛猴子在念完了三人的罪責后,稍微后退一步斜睨三人,玩味道:“現在,只要你們大聲喊出自己是賤種,本官就給你們一個痛快。”
三人神色微變,并未開口。
被人羞辱是賤種,與自己承認自己是賤種,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此時聽到行刑官的話,三人不免感到由衷的憤怒,以及悲涼。
“喊啊,快喊啊。”
“哈哈,我賭紅毛鼠第一個喊出來。”
“我賭那個人族賤種第一個承認。”
“我賭有賤種能撐過三下雷霆鞭。”
“來來來,開盤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圍觀者們一片歡樂,與臺上的氛圍完全不同。
他們或興奮地高聲吶喊,想要看到三人的屈服與絕望,或興奮地進行著賭博的娛樂活動。
喧鬧,嘈雜的聲響。興奮,宛若神鬼般狂歡的群眾。
李昊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感到異常的荒唐,可笑。
因為在圍觀者中,多是所謂的賤種與平民,真正的貴族根本不會與他們擁擠在一起。
但這些所謂的同類,同等級的生靈,卻是這場罪惡狂歡最大的觀眾與擁護者。
“荒唐。”
李昊臉色陰沉。
女媧嗤笑一聲,淡然道:“荒唐,這一點都不荒唐,這就是現實,就是真實的世界。
你們生而高貴,豈能明白我們低級生靈的生活。
你以為他們為什么要參與這場狂歡,僅僅只是想要看到血腥與殺戮。不,他們不得不來,也必須要來。因為必須要有人來見證天條的威嚴,見證貴族的不可侵犯。
他們最初或許是旁觀者、憐憫者,但現在他們是狂歡者,失去了心的傀儡。”
李昊徹底陷入了沉默。
女媧到底經歷了什么,才能以這么平靜的態度,闡述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她又看過了多少悲劇,才能在這樣的慘劇面前保持不可思議的冷靜,甚至認為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當慘劇、悲劇,被人們當做正常,當做不值得可惜的事情。
這樣的世界,究竟已經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李昊不知道,但眼前的一幕,讓他對天庭的黑暗有了全新的認知,有了全新的理解。
血脈等級制度上層光輝榮耀的背后,是難以想象的血腥與恐怖。
這是建立在億萬低級生靈,建立在無盡尸骨上的榮耀。
李昊不想批判什么,也沒有資格批判什么。
但當看到人族宛若牲畜被對待,看到人族宛若螻蟻被摧殘,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有些憤怒,有些悲哀。
上古先民,到底經歷了多少屈辱與戰爭,才走到了后世的高度?
刑臺上,三人神色變幻,在圍觀客的狂歡中,在金毛猴子的冷視下,最終有人率先承受不住壓力。
紅毛鼠雙眼緊閉,血色的淚水流淌而下,悲憤而又無力地喊道:“紅毛鼠是賤種,紅毛鼠是賤族。是賤種.....”
它的聲音嘶啞,無力。
那是對這個時代的控訴,對自身身份的無奈。
金毛猴子放聲大笑,說不出的猖狂,說不得的滿足與得意。
他目光轉動,看向章嵐與倉頡,其中閃爍著兇光。
章嵐在金毛猴子的注視下,神色終于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眼神出現了閃躲,不敢與對方對視。
“啪。”
金毛猴子虛空一握,手中出現一道雷霆化成的鞭子。他猛然一鞭,對著章嵐抽去。
雷霆閃爍,猶如鋒利的神兵,瞬間將章嵐胸前的鱗甲撕裂。
潺潺鮮血流淌而出,將他半個身體染成了血色。
最可怕的是,大量的雷蛇并未消散,在他的傷口處盤旋纏繞,甚至向著五臟六腑深入,可怖異常。
“啊!”
章嵐終于忍受不住,忍不住發出凄厲的哀嚎。
“我說,我說,章嵐是賤種,青麟族是賤族。”
金毛猴子隨手又是一鞭,冷笑道:“賤種就是賤種,不抽兩鞭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啊。”
章嵐胸前被撕裂出巨大X型傷口,大量的鮮血洶涌而出,忍不住發出凄厲的哀嚎與呻吟。
只是在刑臺的束縛下,他根本無法反抗,更無法躲避。
金毛猴子來到倉頡面前,冷笑道:“人族賤種,你很好,有骨氣,老子就喜歡你這種硬骨頭,這樣玩起來才有意思。”
“啪。”
金毛猴子一鞭子抽下去,倉頡胸前瞬間皮開肉爛。
倉頡臉色蒼白,牙齒緊咬發出痛苦的悶哼。
但即便如此,他的雙眼依舊明亮有神。
倉頡不屈地緊盯著金毛猴子,痛苦地咬牙道:“人族,不是賤族。倉頡,不是.....賤種。”
金毛猴子冷笑不語,反手又是一鞭。
電光閃爍,倉頡身上纏滿了電蛇,宛若一道道游走不定的可怖兇獸,讓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只是肉身的痛苦,并不能讓他屈服。
倉頡額頭滿是冷汗,但卻依舊不屈地艱難喊道:“倉頡....不....不是賤種。人族....不....是賤族。”
金毛猴子臉色有些陰沉,心中異常氣惱。
很少有賤族承受了兩記雷霆鞭依舊堅強,倉頡的表現讓他不禁感覺有些丟了面子。
“啪啪。”
金毛猴子反手又是兩鞭,氣惱道:“給我說,人族是賤族,倉頡是賤種。給我說啊!”
金毛猴子說到最后,吼聲如雷,震動蒼穹。
倉頡慘叫一聲,反而虛弱的大笑起來。
“倉頡,不是賤.....種。人...族,不是賤...族。”
一時間,現場一片死寂,只剩下倉頡無力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