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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紅白撞煞】3.0,高盛落敗

  “壯士,壯士!”

  急促地呼喚,略帶幾分憨直,回蕩在高盛耳畔。

  他轉頭去看,就見一縷幽魂正掩映在樹叢中,朝他這邊看。

  “梁山伯?”

  高盛捂著疼痛不已的額頭,上下掃了他一眼:“還‘活’著呢?”

  “馬文才著急成婚,一時半會兒沒找到我,就氣急敗壞地走了…”

  見高盛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梁山伯小心翼翼地說:“壯士這是去了杜若山鬼廟?”

  “嗯。”高盛沒好氣道。

  “誒呀,山鬼和絳珠兩位娘娘,那都是…”

  梁山伯話沒說完,就被高盛揮斷:“我揍都挨完了,你說這屁話有什么用?”

  說罷,長呼一口氣,目光陰沉地看著這縷幽魂:“我不管你是卡牌衍生的NPC還是紀年的分身,場域卡的規則擺在那兒,你理應為我提供幫助與指引。”

  “說,你的送葬隊伍在哪?”

  梁山伯定定看著他,說了句:“山下。”

  “山下…”

  高盛雙目微瞑,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那送葬隊伍就在山下,他還特意上來一趟干嗎?

  “白挨了兩頓毒打。”

  高盛咬了咬牙,抬手翻出數張卡牌。

  封面畫著禿頭老道的藍品卡牌邊框已有裂痕出現。

  要想再次使用,必須以精神力蘊養很長一段時間。

  大災變亡民圈更不用說,被粽子哥連灼帶戳,本源受損。

  光是蘊養都起不到太大作用了,還要補充同類別高品質素材。

  遍觀手上這些牌,也就血蕊花王狀態還行,還能當保鏢用。

  再就是元熙乾王護陵俑。

  雖說卡面略顯黯淡,但也沒有受到太大傷害,撐撐場面還行。

  只是…

  翻江魚鱗甲丟了兩副,紋心雕龍火銃也少了三支。

  “紀年…”

  高盛咬了咬牙,想起那些被奪走的裝備,不由怒從心生。

  當即耗損部分精神力,念誦卡牌真名,強行召回了禿頭老道的本命法器:黑風邪修臂骨釘,死死握在手中。

  這張牌是他自己做的,與識海相連,還能召回來。

  至于剩下的…

  煉人丹搗藥杵、乾王陵銀縷銅衣、誦黑風古銅鈴,都是他最近才弄到的物事。

  在普通卡師眼里是亟待建立靈性手感、增強與識海聯系的裝備牌。

  在制卡師眼里,就是個“零件”,換成專業名詞,就是“素材”。

  壓根不存在所謂的“羈絆”。

  被奪走后,自然召不回來。

  因此,制卡師在得到一個好素材后,往往會第一時間,想出符合其風格、特性的故事,將其轉化為自己的牌。

  這種行為也被稱之為“洗牌”。

  英臺和黛玉其實就是這種思維下的產物。

  “素材不過夜”這句俗語,早在長達數百年的黑暗卡師時代,融進了制卡師們的血液里。

  他們已經是最為幸運的群體。

  要讓“素材”變成自己的形狀,只需編出一條合理故事。

  普通卡師還要耗費大量時間、精力去培養羈絆、靈性、手感,以加強其與識海的聯系,簡直不要太難。

  正常而言,高盛在得到這些素材的第一時間,就應將其改造成自己的牌。

  怎奈時間有限,又不是所有人都像紀年一樣,腦袋堪比神話知識庫。

  短短兩三天時間,能把骨釘改了就不錯了,剩下的,只能直接拿出來用。

  結果…都便宜了紀年。

  這些其實都還好說,畢竟都是他自己的鍋。

  真正讓他難受的,其實是那輛摩托。

  這所謂的懸浮摩托,是基于卡牌科技樹的工業造物,天生沒有靈性。

  全憑一枚鑰匙認人。

  他光想著,把鑰匙放著,摩托不熄火,方便隨時逃跑。

  紀年再不講究,總有個底線。

  就像他哥從遺跡里知道的、時常念叨的那句話一樣:“圍師必闕,窮寇勿迫。”

  再不濟,外面還有老道守著,以他藍品四星前列的實力,總不會看丟摩托吧?

  只可惜,他高看了紀年的品質,也低估了卡靈那顆誓死守護制卡師的心。

  “唉。”

  事已至此,他只怨自己編故事沒有那么快,至于紀年…

  “我就是打沒了手里的牌,到河里摸條魚上來,也要給他的腦袋砸個包出來!”

  說罷,抬手翻出一張灰框載具牌。

  這張牌遠不如懸浮摩托酷炫。

  單從表面看,就是輛能調車座的24共享單車。

  事實也是如此。

  這張牌是他在酒店樓下停車點租的,三十塊錢,包半年。

  原本就是圖個新鮮,沒想到還有能用上的一天。

  “這車座怎么調啊…”

  出身富貴的高盛小時候開定制款兒童電動車、大一點就開自家造的跑車,基本沒有接觸自行車的機會。

  更兼心急如焚,蹲那研究半天,車座都不知道咋調。

  “壯士,你扣住這個旋鈕,再掰下車座試試。”

  紀年稍顯無奈,再這樣墨跡下去,他都趕不上回青山的頭班車了。

  便以梁山伯的身份,從旁提點了一下。

  “真是這樣啊。”

  高盛將車座調到適合自己的高度。

  新鮮感和成就感帶來的喜悅,只一瞬間,就沖散了臉上的疲憊。

  “謝謝欸。”

  他下意識說了句,待反應過來后,立馬轉過了頭,就見梁山伯正飄浮在自己身后。

  “有勞壯士了。”

  梁山伯輕笑著落在后車座上,毫無重量,就像一陣風。

  “你竟然還會對我說實話…”

  高盛沉聲說著,踩住腳蹬,連搗帶翻,動作自然。

  明明是第一次騎車,卻頗有些追風少年的范兒。

  “小生怎敢欺瞞恩公?”梁山伯滿臉誠懇地說。

  “那你為什么說,我的護身錢是被那馬文才的銅板打碎的?”

  高盛冷聲質問。

  “馬文才的確有枚護身錢,小生絕無虛言!”

  梁山伯聞言立起三根手指,遙遙指天。

  “勉強信你一回。”

  高盛冷哼一聲,繼續說:“那你說說,喜喪相撞會有什么后果?”

  “喜喪…”

  梁山伯聞言陷入惆悵,仰天輕唱:“我只道兩心相照成佳偶,誰又知今生難娶祝英臺。滿懷悲憤無處訴啊…無限歡喜化飛灰!”

  一邊唱,一邊手指虛點、晃悠肩膀。

  “你特么哪來的那么多戲啊?說正事!”高盛厲聲打斷道。

  “喜喪相撞,是煞極之相,恐有災殃。”梁山伯雙手撐膝,老實回答說。

  “那我全程記錄你倆重逢…”高盛微微停頓。

  梁山伯答道:“九死一生。”

  “那不還有十分之一贏的幾率嘛,你和我說說,怎么個一生?”高盛眼前一亮道。

  “呃。”梁山伯聞言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壯士恐有誤解,小生所說‘九’為虛數…”

  “我管你九不九、虛不虛呢,你就告訴我,那‘一生’到底是什么就得了,廢話真多。”

  “那‘一生’,卻是系于馬文才之身。”

  “馬文才?這又跟他有什么關系?”

  “壯士應該知道,馬家與祝家定下了一份婚契。只要這份契約在,我與英臺便是‘法理’上的陌路人,喜喪相撞,自生災殃。可若是…”

  “我拿不回婚契,剛挨了頓胖揍,連婚契的影都沒看著。”高盛表現得倒是相當坦誠。

  “實在拿不到婚契,我們還可以找來馬文才本人,讓他單方面撕毀契約,這樣也能沖散煞氣。”

  “馬文才本人?他現在在哪?”

  “前高后矮一長匣。”

  “我跟你在這兒猜謎語呢?說人話!”

  “后矮前高一長匣。”

  高盛一時陷入沉默,什么也沒說,只加快翻蹬那輛共享單車。

  別人都是“上山容易下山難”,他卻是下山更快,遠比來時簡單。

  許是錯覺的緣故,他總覺得這共享單車的“駕駛體驗感”還要勝過懸浮摩托。

  “前高后矮一長匣…”

  沒一會兒來到山下,高盛看著眼前的前高后矮鐵皮房不禁陷入深思。

  這是他在帳篷被尸毒燒漏了以后搭的,應該是很規整的長方體。

  可現在…被一棵連根拔出的樹壓垮了半邊。

  “我…”

  高盛雙唇翕動,在原地愣了半天,什么也沒說出來。

  “此屋之形不正應了那句前高后矮?馬文才‘興許’就在這里。”

  “壯士,我們何不進去看一眼。”

  梁山伯在一旁鼓動道。

  “嗯。”

  駝了一路,也嘮了一路,高盛對“梁山伯”多少提升了一些信任度。

  可俗話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

  看著眼前被砸塌半邊的鐵皮屋,高盛眼中也閃過了一抹提放之色。

  咽了口唾沫,一手拎長刀、一手握骨釘,在血蕊花王和五個護陵俑的保護下,一腳踹開已經扭曲的房門。

  撲通!撲通!!撲通!!!

  萬般緊張下,心跳逐漸變快,高盛深吸一口氣,先讓幾個卡靈進屋,自己居中,慢慢挪動。

  在此過程中,并未發生什么異動。

  而這鐵皮屋除了半邊傾塌,其他布置都與此前一般無二。

  這倒是讓他頗感意外。

  在他的腦補中,這里理應被洗劫一空,而馬文才就邪笑著坐在一片“空白”中。

  可現在,一切正常。

  而這,正是最大的不對勁。

  “哪里想岔了嗎?”

  高盛搓了搓下巴,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寫滿誠懇的面孔,就像被兜頭潑了盆冷水,周身騰地升起一陣寒意。

  下意識回頭,就見一血袍加身、前掛紅花的殮容新郎正笑瞇瞇看著自己,忽地臉色一變,驟然揮劍…

  “啊。”

  高盛下意識驚呼一聲,連退幾步,慌忙揮刀格擋,卻只掠過一道殘影。

  待回過神時,哪里還有那新郎的影子,只有滿臉關切的梁山伯守在門邊,一動不動。

  “這是…精神力和血氣不足帶來的幻視癥?”

  高盛按了按微微抽痛的太陽穴,坐到還沒被砸壞的椅子上,耳中嗡嗡輕鳴。

  “幻聽癥…”

  兩種癥狀一齊來襲,高盛實在有些守不住。

  便指揮護陵俑將窗戶打開,想著先通通風。

  下一刻,卻有山風吹拂。

  隨之而來的,還有陰冷潮濕、白而發灰的濃霧。

  “咳咳!”

  高盛下意識重咳兩聲。

  他嗅到了潛藏在山風里的尸腐之氣。

  “高兄。”

  這時,守在門邊的梁山伯忽然開口,對他拱了拱手。

  并未像之前那樣口稱“壯士”,而是改稱“高兄”。

  “謝高兄愿意成全我與英臺的姻緣。”

  “靈柩來,魂當歸。小生只能陪高兄走到這里。”

  “喜喪相撞,太過兇險。高兄實在不必為我這孤魂野鬼承擔這等風險。”

  “有這份情誼,足矣。”

  說罷,化白煙飄遠。

  見此一幕,高盛深呼吸幾口氣,不知為何,心里有些發沉。

  簡單調整好情緒后,轉頭去看窗外,就見白茫茫的霧氣中,慢慢現出一口以紅筆寫就“福”、“壽”二字的烏黑棺木。

  “嗚——”

  頗為尖銳的嗩吶聲在這一刻顯得異常沉重。

  紙扎仆牽著紙花馬,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動。

  高盛晃了晃頭,只覺整片天地都變成了黑白灰三色。

  數不盡的圓形方孔紙錢透過鐵皮屋頂,落在他的肩頭。

  “梁兄啊!”

  天地間驟然響起一聲哭唱,讓人聞之生悲,又心生驚悚。

  “山廟一別成永訣,人間無緣同到老。”

  “我以為天遂人愿佳偶成,誰料姻緣簿上名未標。”

  “原指你扯紅繩動登鵲橋,誰料喜鵲未鳴鴉先叫。”

  “原指你走馬來迎配笙簫,豈料一夜魂歸奈何橋。”

  “原想著過你門時乘花轎,豈料白衣素服來吊孝。”

  “不見梁兄見墳臺,呼天號地心哀哀。”

  “兩相緣定難再改,豈能嫁與馬文才?”

  悲戚之音忽近忽遠,時似近在耳畔,時似遠在天邊。

  高盛四下環顧,卻仍無法確定,這是從哪傳來的歌聲。

  眼見靈隊還有不到十幾米,就要撞入鐵皮屋。

  距離之近,甚至能看清紙人把棺臉上的笑容腮紅、貼痕紋路。

  高盛二話不說,翻墻而出,直往山上沖。

  卻在拐角處,迎面撞上一支送親隊伍。

  嗩吶、依仗前導,仆人相從。

  花轎暗紅、形似棺木。

  轎前兩盞白紗燈,轎后三千紙銀錠。

  山間起寒風,轎簾起,新娘雙唇動。

  “梁兄,你好狠的心哦。”

  聲音極冷,好似自頸后襲來一陣陰風,吹得高盛一激靈。

  他下意識調轉車頭,猛踹腳蹬。

  沒一會兒,就將那隊伍甩在了身后。

  可接下來又能去哪呢?

  那送親隊伍就像盯上了他似的。

  無論他往哪走,都死死咬住、不遠不近地跟從。

  他的耳畔始終回蕩著那仿若催命曲的歌聲:

  “梁兄誒,你此等年輕狠心行…”

  “可舍得親朋長輩同窗生?”

  “黑發走、白發送,你叫高堂如何生?”

  “一語未留人先走,可叫英臺心沉重。”

  “寒窗修得錦繡才,只此一去志難成。”

  “我叫梁兄兄不應,仿若萬箭穿心疼。”

  由于血氣流失嚴重,沒蹬多久,高盛就有些吃力了。

  聽著越來越近的歌聲,他一咬牙,憋足了勁翻搗腳蹬。

  可自行車就是這樣。

  平時運轉流暢,關鍵時候,就愛掉鏈子。

  好在高盛反應夠快,頗為靈巧地翻身而下,飛快收起單車。

  又再度取出撓鉤、安全繩,試圖從這半山腰落到山腳下。

  “這一會兒山頂,一會兒山腰,一會兒山底下…”

  “沒多久又重新往上爬…”

  “紀年這是在這遛狗呢…”

  體力幾乎耗盡的高盛終于察覺到了真相。

  打從陷入這個場域起,他就被紀年算得死死的。

  而今已無翻身余地。

  “就是不知道那馬文才在哪…”

  他已竭盡全力,輸了也沒什么好說的,心情自然有些放松。

  唯一遺憾的是,即使到了最后,他也沒能破解“梁兄”留下的謎語。

  “前高后矮一長匣…那到底是什么呢?”

  直至往身上綁安全繩時,高盛都在琢磨。

  不得不說,梁山伯臨消散前,那一段談不上多好的煽情橋段,挺戳他的心窩。

  倒也說不上十分感動,只是從小到大僅有哥哥陪在身邊、沒什么朋友的他,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頗感奇幻。

  就像那自行車一般。

  沒見過,啥都新鮮。

  “嗚——”

  “嗚——”

  耳邊同時響起上揚、下抑兩聲嗩吶曲,高盛身子一頓,慢慢松開了才綁到一半的安全繩。

  都沒用他帶路,梁祝就聚到了一起。

  只聽得一陣鋪天蓋地的嗩吶聲,銅板、紙錢紛紛落在身上。

  自腳底板升起一陣徹骨透髓的陰冷,直抵顱頂。

  “完了。”

  高盛緩緩閉上雙眼。

  “到底還是敗給了紀年。”

  他心說著,席地而坐。

  只覺龐大陰風自天地四方壓蓋而來。

  己身仿若狂風駭浪里的一葉孤舟,隨時傾覆。

  “高兄!”

  這時,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呼喚聲。

  一如既往地憨直、粗沉。

  “梁山伯?”

  高盛下意識睜開眼睛,卻只看見一口厚重棺槨。

  “嘻嘻嘻。”

  棺木中響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高盛歪著頭,看著這壽木的外形,當場愣住:

  “前高后矮一長匣…”

  “這不就是棺材嗎…”

  “梁山伯,馬文才。”

  “好,好得狠吶。”

  這一刻,高盛什么都明白了。

  就像之前教他調自行車座一般,躺著的紀老爺心善,見不得他留下遺憾,主動公布了謎題答案…

  高盛,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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